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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攻心二連 舉重若輕

  韓騰、安允、晏華三人呈現三足鼎立之勢。

  方宏化、苗袖謹、硯亭、盧善四人,拱守外圍。

  四人皆是目光灼灼,神意精敏,無有一絲懈怠。

  倏忽之間,安允右手邊忽地浮現出一個人影,手持雙劍。

  “安兄!”

  “這里!”

  “轉身!”

  其余數人,一齊發聲。

  安允動作極快,掄臂成圓,反手便是一道若虛若實、清響滾滾的大神通道術,反身打來。

  但是那影子立刻消失。

  如此斗法,約莫已經持續了一刻鐘上下。

  在歸無咎身形再度消散的一瞬,晏華忽地出言道:“上尊所言,依照吾等今日之境界,三轉境下任意一位人杰,皆能應付。看來所言不虛。”

  安允頷首道:“正是。”

  有了接近神侯的修為之后,七人力量、速度、法力規模、神識運轉,皆已超過任何元嬰修士。以方才這一擊而言,縱然其余數人并不出言提醒,安允自己亦能反應過來歸,無咎已然到了身側。

  之所以七人依舊聯手對敵。是因為七人得法之初,圣教、神庭之大能諄諄告誡。定要有“以身試法”的經驗后,方能萬無一失。

  按照道理說,這七人功行提升兩階,一身本領,可謂毫無死角。縱然是面對歸無咎等人,亦絕無負理。

  其中唯一可慮之處,就是諸位隱宗一方的英杰,尤其是歸無咎、秦夢霖二人,名聲實在太響亮。而圣教方每一陣入陣的七人,晉入神道之前,只是次一等的真傳弟子。由此影響到“形”、“名”、“勢”上,差距太大!

  若是心意有偏,便有可能發揮不出水平,反而為敵所趁。

  須知心境上的經營,自欺欺人是完全無用的。唯有親身體驗,證得事實,方能真正確認信心。

  圣教、神庭諸位大能早已言明,以其人如今之修為,無懼元嬰境中任何人。但是為了鞏固心田,其人需先聯手行事,驗明本真。

  剛剛,安允恰好便是最后一人。

  為了保險起見,歸無咎動用秘法時,旁人望見后皆會出言提醒。但對于親身試招者本人而言,此時心中都已確信——

  縱然無有提醒之人在旁,以自己一身之力,也足以應付。

  這是用“事實”來鞏固心境層次的差距,堪稱顛撲不破之法。由此可見,圣教一方的研究準備,可謂甚是透徹。

  韓騰言道:“既然諸位皆以有過經驗,不懼落單。那么吾等也不必與他的遁法多作糾纏。分頭行事,尋回‘拙象’實體。這一陣就算真正板上釘釘了。他若出來干擾,再與之交手,也不算遲。”

  安允、晏華等人一齊應道:“是!”

  遁光一起,便要各自散去。

  在就在這一瞬,歸無咎突然出現在韓騰面前,面色不驕不躁,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韓騰心中一凜。

  先前一番交手已然驗明——歸無咎的斗法,乃是以一種奇異的隱匿之法和劍術神通相結合,走的是近身一擊的路子。可是這一回,他卻放棄了出其不意的效用,而是正大光明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同時,他此時所用的,也并非劍術。

  歸無咎二指一托,一枚金珠驀然浮現在指尖,盡得圓全之韻。然后此珠滴溜溜的滾動,取中宮直線,朝著韓騰面門打來。

  雖然韓騰心中以為,在此境之中由于先天制約的緣故,道門手段的任何寶物,自己皆能擋下。但是他依舊不欲教此物近身。五指一聚,掌心處聚齊一團小小的水洼。然后返掌一撲,凝水張開,化作一團霧氣,攜帶則甚是厚重的阻滯生澀之意,迎了上去。

  這是一門詭秘神通,專為阻截飛劍法寶等物而研。敵之飛劍、抑或其余殺伐之寶,被這團水霧一困,立刻便要靈性大損。

  金珠并非更改方向,很快便與這團水霧撞在一處。

  只聽“嗤”的一聲輕響。

  金珠竟是將這團霧氣刺了個對穿,速度依然不減,其寶身之明潔潤澤也不損一絲一毫。

  韓騰見之,心中一緊,立刻便要起遁光,避過此珠攻勢。同時又使神通攔截。

  此時安允、晏華、方宏化等人并未走遠。

  見歸無咎又使出了新手段,輕易破解了韓騰神通,無不面色嚴重。

  說來也奇,倒是并無一人打著攻敵必救的主意,去分襲歸無咎本身,緩解壓力。六人不約而同,皆是動用手段要攔截那枚金珠。

  好在以七人遁速,就算一意閃避,似乎本身遁速也不在那金珠之下,盡可以支撐得住。

  金珠忽地掉頭,竟沖晏華處攻來。

  晏華心中一寒。

  方才為韓騰援手時,他便動用了一門合“定”、“拿”、“消”“解”四真訣為一體的上乘神通,化作帷幕四重,要去捉這金珠。只是那金珠卻宛若無事一般徑直穿透,既未受到阻止,卻也不曾將自己氣機演化之物打穿。好似一別兩寬,形同陌路。

  晏華心中壓力驟增,反身便要暫避鋒芒。

  但是就在他轉身要逃走的一瞬,忽覺一道玄妙恢弘的異力朗照四方,晏華面前一陣天昏地暗,已不知身在何處。

  韓騰等六人無不大驚。

  晏華,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再定睛一望,歸無咎掌心之中,似乎握著一只小小銅爐,瑞氣時隱時現,悠悠晃動。好似正是此物,將晏華攝拿進去。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這小銅爐一個翻滾,空中黑影一現,踉踉蹌蹌多出一個人來,不是晏華是誰。

  晏華驚魂未定。

  在方才的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被困入什么生殺祭煉的秘寶之中,一時三刻便要被煉成灰燼,不由神魂皆冒。更來不及細想,此等寶物,為何能在這小界之中發揮效用。但二息之后,定下心來。原來自己并未感受到煉化之力,只是身處一方奇異的迷宮之中。

  一番左沖右突,竟被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沖了出來。

  但晏華大喜之余,尚來不及進一步動作,便迎上了歸無咎的灼灼雙目。

  此時歸無咎雙眸之中,似乎綠芒流淌,充斥著無窮魔力。

  晏華直覺腦海之中一陣天旋地轉,神智不復清明。

  然后,似如提線木偶一般為歸無咎所制,二人一同消失。

  韓騰等人驚魂未定之余,面面相覷。

  可以輕易推斷,晏華乃是被歸無咎掌中那小銅爐吞沒;可是很快,他就脫困而出了。但是韓騰等人還來不及釋放心中喜悅,晏華便再度消失了,并且這一回,連歸無咎也一同消失…

  韓騰等人等候片刻,見晏華未能再度回返,不覺有些茫然。

  青瓦黛墻,草廬精舍。

  此間正是略作妝點的“反吞雙子珠”小界。

  歸無咎隨手將晏華丟落一旁。

  此局破矣。

  回想兩刻鐘之前,尚是雙方戰力對比幾乎不成比例的局面。但歸無咎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今已順利破局。回味剛才的決策之準,戰法之妙,歸無咎抬首輕笑兩聲,胸中也不自禁有兩分得意。

  道術相須,登峰造極。好似興之所至,又信手拈來的完成了一樁精美的藝術品。

  研判出七人身份之后,歸無咎立刻已有定論——

  依托反吞雙子珠的游界戰法和圓滿之上的心識感應,只是自己敢于作戰的倚仗;若要奔著獲勝去,對方唯一的關鍵,或者說破綻,便在“心境”二字上。

  毫不夸張的說,如今的歸無咎,乃是諸方共識,只要不中途隕落,就注定會威徹一界的人物。而對方七人,連成就天玄也甚是渺茫,注定只是漫漫道途之上的過客。

  如今,身份懸殊的雙方,有了交手的機會。

  對歸無咎的過度恐懼、謹慎也好,還是自恃功行大進后能夠將一代天驕壓倒的滿足感也罷。無論“過”與“不及”,皆是不健康的負面情緒。勢必會成為心境之中的破綻。

  毫無疑問,圣教一方諸位大能也看到了這一點,搬出了貌似最無懈可擊的“實證法”煉心,看似補足了漏洞。

  但是歸無咎卻知。這“實證”之法,既是彼之實證,又是我之實證。

  對方的心境究竟是否有機可乘,圣教的諸位上真、大帝,說了不算。一切,都要看歸無咎是否能夠拿的出出乎七人預料的手段。

  若能夠做到,便能破其心防。

  其實,方才歸無咎的兩大手段,皆是障眼法。若是與同等層次的敵手放對,用途大受制約。

  以“全珠”為本的真寶金丹,其最妙之處有二——其一在于本體之堅,外力難侵;其二在于駕馭操控,定得自主,難為旁人干涉。

  當初此寶未煉之時,孔雀一族極厲害的神通“神氣兩難全”亦奈何它不得。如今真寶六煉,玄妙更增。任何外力神通想要將其困、阻、傷、化、定、拿、分、毀,接不可能。

  但是此寶弱點也十分明顯——那就是實際戰力,并未超越歸無咎的本力極限,更不用說和空蘊念劍這樣的殺伐神通相比。也正因為如此,歸無咎圍繞此寶的作用,才需費心經營。只是,他往常的許多構思,在這小界之中并不宜施展。

  實際上,韓騰等人只要正面被此寶打中一記后就會發現:或許肉身稍有傷損,但是決計無礙于自家戰力,大可以硬捱得住。

  甚至七人完全可以不理此寶,只與歸無咎對攻。若是如此,歸無咎也只得在反吞雙子珠中暫避。

  但歸無咎已吃準了他們不敢冒險讓此寶近身,只會嘗試以神通道法遙遙阻截。

  一旦選擇如此做,待發現了自己理解不了的狀況后,心房潰圍,便難以逆轉。

  舉動失措,也是順理成章。

  璇璣定化爐的運用也是如此。

  休說這小界之中是否可以動用魔道祭祀之法。就算可以做到,以歸無咎今日的修為,祭祀的價碼也是水漲船高。眼前這二兩肉,只怕引不動魔尊光顧。因此,此時的璇璣定化爐,雖是混元真寶品階,其實也只有短暫困敵的功效而已。

  但歸無咎要的就是這一困。

  再起攻心!

  歸無咎所選定的目標也甚是講究。

  晏華看似是對方七人中最果斷的一人。但歸無咎已敏銳的看出,他的行事,大失分寸,可謂似勇實怯。

  聲東擊西之下,經由璇璣定化爐一嚇,大悲大喜之下,果然心意徹底失守。

  最后做足鋪墊之后,蟄伏依舊的“魔染”神通,輕易得手。

  此法當初金丹境時便能擺平化神境界的四目巴羊,如今在晏華心理防線被擊穿的一瞬動用出來,將之制服,水到渠成。

  看似地方任意一人戰力皆在我之上,但只是憑借兩式欺招,歸無咎已拿下一人,順利打開局面。

  歸無咎坐定之后,淡然問道:“爾等神道之術,有何名目?”

  晏華面目從呆滯之中恢復,變得與常人一般無異,平靜言道:“不知。”

  歸無咎眉頭一皺。

  這些親身下場交戰之人,該當了解一些底細才是。否則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對于信心確立大有窒礙。尤其是已知將要面對如他歸無咎這樣的對手。至于如何保證天機不泄,那是另一回事了。

  歸無咎便道:“你知道些甚,盡管講來。”

  晏華道:“只知是一位神道大帝施展手段,立下虛界。籠罩范圍之內,界域規則皆由他定。縱然是籠罩于虛界范圍內的小界,也不例外。由他施法之后,此地的神道修者便可突破元嬰之限,成長至相當于步虛初期的境界。”

  歸無咎一怔,自言自語道:“這倒是一門非同小可的手段。”

  晏華卻以為是歸無咎在問話,連忙搖頭道:“的確是因為神道有了重大突破,方能做到這一步。但是此術本身并不算難。相反,正因為神道新立,化去一界之避障,反而更加容易。”

  看來他果真知道的不少。

  但是對于這更深一步的道理,歸無咎暫時也不明其義。或許唯有問過人劫道尊,乃是陰陽道主人這樣的大能,才會有一個清晰的答案。

  想了一想,歸無咎又問道:“此術有何缺陷,未及彌補否?”

  晏華仔細想了一陣,搖首道:“道術上似乎并無破綻。只是神道大帝每次施法,維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后,無論神道仙門,超越元嬰境界的修為便不能存身于界中。到時候便會被自然而然的擠壓出去。”

  原來如此。

  歸無咎緩緩點頭,長身而起,笑道:“去和你的同門搭搭手罷。”

  眼下手中有了一枚棋子,瓦解其余六人,只是一個次序問題。

  只是下手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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