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暗暗感應雙面人的神采氣機。
縱然無有“謝玉真”傀儡傍身,歸無咎的戰力,也足以匹敵絕大部分元嬰境界妖修。
怨靈界中累戰千萬場,歸無咎也不是沒有遇到與自己實力相當的人物。諸如天馬一族馬振;憑借道緣感應,險之又險的以“摩羅力境”戰勝的孔雀一族孔覃。這二人與人修類比,地位之高,數目之稀,大約相當于歸無咎在“崇臺會”上擊敗的流黃地脈諸派真傳。
道術到了最巔峰,百尺竿頭的每一步,差距都絕不在小。
歸無咎在金丹極限之時,已經能夠輕易勝過“崇臺會”諸派真傳;但是經由“丹中之嬰”的法門完成一大飛躍之后,和人道中不世出的人物,如荀申、利大人,戰力也相當接近,勝出并不算多。
以眼前而論——歸無咎經由“謝玉真”傀儡提升之后,依舊沒有必定能夠勝過這雙面人的把握。
換言之,眼前這雙面人的實力和馬振、孔覃之間的差距,幾乎相當于荀申、利大人與五大小會上諸隱宗嫡傳之間的差距。如此層次,道一聲不世之杰、應時之才,絕不為過,按說注定是在這個時代獨立潮頭的風流人物。
但是奇怪的是,歸無咎將他與“三十六子圖”中的人物對照,竟爾并未覺出一個與之相貌氣質相似的人。
不入“三十六子圖”,也能夠強到如斯境界嗎?
就在此時,歸無咎、雙面人同時身軀一顫,似乎被一物心神吸引。
歸無咎立即伸手,將與會牌符取出。一瞥之下,雙面人也是做了一個完全相同的動作。
牌符之上,五橫五縱的二十五個“方塊”,第三行為首的一個,剛剛填充成實心的狀態,仿佛一個鐵疙瘩。
這一變化印證了歸無咎的推斷。這二十五點果真與二十五只怨靈一一對應,每捕獵一只“五兇”怨靈,牌符之上的二十五個點就會相應的產生變化。由此可見,自己剛剛獵殺的這一只“丹林鐵鶴”,正是此界中隕落的第一頭怨靈。
雙面人嗤笑一聲,道:“你雖然拔得頭籌,但是有本人設下阻礙,未必就能笑道最后。”
歸無咎眉頭一皺。依此人的修為與身份,若說與自己產生過關聯,那么思來想去唯有一人,那就是九翼堂拍賣會上的那位“十三號包間”中的人物——競拍“映月蓮臺”而不得的那人。
果然,雙面人淡淡言道:“競購法寶,價高者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本人也不放在心上。”
歸無咎也不去計較此人何以能夠識出自己就是“十二號”;但是他這一句話,卻明顯是自相矛盾了。
當即言道:“既然不放在心上,又何必阻撓?”
雙面人哼了一聲,道:“你壞了本人的事,不是今日拍賣會上之事,而是三年前的一件事。這個梁子,可要比‘映月蓮臺’重要得多了。”
歸無咎斷然搖頭道:“閣下怕是認錯人了。”
三年之前,隱宗合盟尚未完成,歸無咎還是在云中派內修行。
所歷之事,無非是崇臺會斗勝,銓道會開啟,從來沒有踏出過云中派勢力范圍一步。若是與眼前這人有過交集,自己絕對不可能忘記。
雙面人翻了個白眼,恨恨道:“本族萬載秘藏的卜筮秘術,豈能有錯?本次田獵會上會有關聯;功行不在本人之下…除了你之外,更有何人?”
“實話告訴你,本人參與田獵會,本就是蒙卜筮之法指引,前來尋你晦氣來了。”
此人言談中號稱“本族”而非“本門”,可見其自承的確是妖族嫡傳出身。
不過聽此人這話頭,倒越發古怪了。似乎他本人也并不知曉壞了自己事的是誰,而是通過卜筮之法推算出來;聽著著實有幾分荒謬。
歸無咎想了一想,試探著言道:“那么閣下不如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出來一同參詳。看看是否真的與本人有關?若有誤會,也可提前解開;若有因果,也當有了結之法。”
此人功行不俗,歸無咎雖然不至于怕了他,但縱然要比斗,還是等到本次田獵會之后,再作處斷。
若是他每每于自己出手斬殺兇獸的一瞬間,如法炮制,施行干擾。那么對于歸無咎而言,的確是一個絕大的麻煩。
雙面人卻仰頭一嘆,甚是惋惜:“誤會?因果?往事不堪回首。不說也罷。”
無故生事,又說不出個名目,歸無咎心中不豫,殺氣一閃而逝,沉聲道:“閣下,可真是個渾人。”
雙面人聞言,不但不怒,反而哈哈一笑,道:“看到你念頭不暢,本人實在是開心的很。現在的你,可不再是躍然天外、橫生枝節的‘外力’,而是親身跳入棋盤的一子,頗受掣肘,不得自幼。可惜入界之前,未曾攜帶美酒;否則,當浮一大白。”
“當年,你把旁人推了一把,奪走本人機緣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若非此人修為實在太高,歸無咎幾乎懷疑他修道行功走火入魔,傷了神魂;又或者中了什么巫蠱之術。
正思索了斷之法,忽地二人面前清氣一顯一隱,竟然又是一只“丹林鐵鶴”出現在原地,振翅頓足,作勢愈撲。
歸無咎并未立即上前,余光一掃,看這雙面人的動向。
見到鐵鶴再度降世,雙面人卻一反剛才的疏略狂放,平靜言道:“第五層中,五大兇獸并不是隨機而成的,而是自五方顯化。現在你我立足之處,恰好就是‘丹林鐵鶴’誕生之地。唯有將前一只鐵鶴解決了,后一只才會誕生出來。閣下功行不凡,解決第一只鐵鶴速度極快,所以這第二只鐵鶴自然誕生得也快。”
“現在不取,更待何時?”
雙面人話語間條理清晰,諄諄善誘,好像忘記了剛才說的壞事的狠話,突地變成歸無咎的參謀一般,倒是教人摸不清他的棋路。
歸無咎行事自然秉持“以我為主”的理念,自不會將雙面人神神叨叨、自相矛盾的言辭無故琢磨,空擾心神。
既然鐵鶴出現在面前,歸無咎豈有不敢下手的道理。
天予不取,時至不行,必反受其咎。
雙劍一掣,毫不猶疑的攻殺過去。
此時,歸無咎對于鐵鶴的行步節奏,攻守路數,已經有了一定的把握。即便不曾動用“拾遺書簡”,也足以應對丹林鐵鶴的奇詭攻勢。
一場游斗,僵持了約莫半個時辰。“小苒依依”和“山河萬里”的品質終于顯露出優勢,逐漸將丹林鐵鶴的氣力消磨。
到了真正收獲的當口,歸無咎自然不會疏于提防雙面人再度出手搗亂。
不過雙面人卻淡然一笑,言道:“本人先前所用的神通,原本一日之間動用個三四回,也不是難事。但是須得二十四件法寶相輔佐,以為獠牙羽翼,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不巧的是,先前與孔覃那小子為首的五人戰了一場,幾件法寶損壞甚多,不溫養數月,難以再用。剛才這一手若是勉力再使。難免要傷了元氣。”
“閣下盡可放心捕獵。”
依照歸無咎的感覺,這雙面人說的多半是真話。但是他自然不會將全部希望放在對手容讓之上,就在丹林鐵鶴強弩之末的檔口,歸無咎已經做好了兩種準備。
其一,依舊是空蘊念劍;其二,若再有不可預知變故,便讓小鐵匠將鐵鶴吞進腹中一瞬,自己當能從容施展對策。
但是,這雙面人果然言而有信,真的沒有出手干擾。歸無咎也樂得省下一次動用“空蘊念劍”的機會,從容將四億武功收入囊中。
歸無咎立在原地等候了一陣。
雙面人所言無虛,此處果真是鐵鶴降生之地,沒過多久,第三只鐵鶴又出現了。
待第三只狩獵完成,第四只立即顯化。
歸無咎從未想過,這一切竟來得如此容易;不過他從頭到尾也沒有放下對雙面人的警惕。
果然,就在第四只鐵鶴激斗半個時辰,到了收割果實的一瞬,雙面人忽地哈哈一笑,反手一舉、一劈,一道新月之芒向著鐵鶴斬了過來!
此人方才所說“這一式神通不宜再使”的說辭,果然暗藏詭詐。
歸無咎心中凜然,面對這一式,唯有威力在其之上的神通方能破解,除了“空蘊念劍”之外,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
現在不是吝嗇的時候,歸無咎當機立斷,屈指一彈,再度動用“空蘊念劍”神通,將這四億武功落袋為安。
不過,見到歸無咎依舊能夠動用這威力駭人的秘術,這雙面人面上并無失落,反而甚是滿意。
就在使出凌空一斬、逼迫歸無咎奪下鐵鶴武功的一瞬,他袖中又有一物,旋即發動。
原來劫奪鐵鶴是虛,此人還有后招。
那物似是一只透明的缽盂,丟在空中旋即漲大了千百倍,化作徑長二三百丈的一只巨碗倒扣過來,把雙面人和歸無咎二人,都牢牢罩在其中。
見所謀成功,雙面人這才展顏一笑,道:“二十五只兇獸,道友在二個時辰之內先得其四,想來很是愜意吧?”
“可惜,剩下的八十四億武功,注定與道友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