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參與田獵之人所持牌符尚有四月的倒計時不同。
孔雀一族九座主城中的族人,在田獵會開始的一瞬間,就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與會修士當前的排名。
此時九大主城之中,主持博注之戲的碧瑤堂,俱施展大手段,放出一艘二三十里寬的巨舟,幾乎相當于小型城池的規模。
那舟上甚是平坦,自正前方看去,從左至有立下三道金柱,柱中自上而下,密密麻麻寫滿姓名。細細一數,約莫是千人左右的規模。而三道雄偉金柱之后,卻是一面嫩黃石壁,其上文字更加繁密,怕不是有十余萬人。
其實那金柱石壁,并非目前所見的三柱一壁,而是“一式四份”,朝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四方金柱石壁所面對的方向,卻是一個個飄浮空中、形同鳥巢的的閣樓。這小巧閣樓并不完全封閉,樓中人物面目,自窗外可以清楚辨認。
單個閣樓約莫可以容納四至六人,設下床榻座席,茶酒瓜果;還有一只湯碗大小的翡翠晶石,以及一座像極了九翼堂拍賣會貨物流通之用的沙盤,只是略小了幾分。
幾有數百萬之眾零零散散聚集在這奇特的“巢穴”中,或容光滿面,或志得意滿,或蹙眉深思,或沮喪失意,百態云集,群像紛呈。
時時可見,巢穴中有人伸出手指,朝著那金柱與石壁指指點點。而這鳥巢之中的翡翠晶石,便能將所制方向的壁上某一處圖紋,放大到目力可視的程度,清晰的呈現在面前。
一個豪邁清亮的聲音不住地傳出:“再過一刻鐘,就是封池禁注之時候了。各位賓客看好了誰,千萬要準些下手。”
出言之人,看不到他真身,好似巨舟的每一塊木板,每一處法陣,都在傳來清晰的聲響。
碧瑤堂的博注之戲,封盤于田獵之會開始十天后。這十天時間,與會之人的成績都會呈現在背后三道金榜和石壁之上,給與最后時刻決定下注之人一些最新的參考實績。
三道金柱中所載的,是前三千名與會者;而背后的巨大石壁,卻可以查詢到參與田獵的每一位修士,哪怕排名最末的也不例外。
此時,正東方向。第一道金柱的頭名,幾個大字矚目之極:
孔萱,六萬九千九百四十。
這是元嬰境界田獵會的榜單。
七萬,是孔萱當前的“武功”數值。其后還有一行小小的字跡:一賠二。
在田獵之會開啟之前,孔萱的賠率是二賠五。作為單注奪魁的賠率,這個數字已經低的驚人了。現在又下降了一些,說明孔萱的優勢,比預期的還要大!
果然,細看孔萱之下的排名:
孔郊,三萬四千六百二十,一賠八;
孔覃,三萬三千五百六十,二賠十七。
兩人依舊是占據了二三名,只是賠率都相較原先降低了一些。這自然是因為加注第一名孔萱的人愈來愈多,二人名下的注額比率降低的原因。
突然金榜之上,頭名的字跡又有變動:六萬九千九百六十;六萬九千九百八十;七萬!
在孔萱名后的數字達到七萬之后,高樓寰宇之中,萬千巢船之內,紛擾嘈雜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莫名的安靜了下來,似乎在靜靜等待著什么。
這種莫名的寂靜尺持續了足足半個時辰。孔萱之后的數字,再次發生變動。這一回不是一次相加二十,而是直接變成了——七萬一千!
詭異的平靜被打破,重新恢復喧騰:
“孔萱進入第三層了!”
“看清楚了,擊殺第三層‘五獸’,每一個‘五獸’怨靈的價值是一千武功!”
“每個怨靈一千武功,每人至少需要捕獵一千個才能晉階第四層,而武功總值是三十億…也就是說,成功闖過第三關,至多只有三千個名額!”
說來也是咄咄怪事。這些準備下注的孔雀族人,對于本次“孟冬田獵”之會的規則細微,所掌握的事實,竟然要比身在怨靈界的與會者們,還要清晰得多。
在與會者本人還都處于盲人摸象的境地時,田獵會的大致格局,就已經被一心關注此會的普通族人們,摸得七七八八。
規則本身并不是秘密,只是最早不知從何處流傳出來一個消息,第一關“五畜”怨靈的武功總值,是十億!
隨著實時追蹤所有與會者的成績變動,可以輕易推斷,每一只“五畜”怨靈的價值,是一點武功。
那么大量地訊息,就可以由此被推導出來。
依照規則比對,每人需要積攢一萬點武功,方能進入第二層;可以計算出,縱然每人都只取一萬點武功,絕不多取。第一層也注定只有不超過十萬人有資格進階至第二層。
至少要有二萬三千余人,會在第一層被淘汰。
這個比例,并不算高。
約莫五日之前,開始陸續有人進入第二層。守在此處的觀眾們立刻就發現,有武功值在一萬以上的許多捕獵者,其武功值不再是一點一點的變化,而是以二十為單位提升。
那么可以算出,二十乘以三千,第二層斬殺“五毒”怨靈過關的最低標準是六萬。
因為第一層占武功值百分之五,其數額是十億;那么二至五層也可順勢算出來,分別是二十億、三十億、四十億,一百億。
只要得出每一層中單個怨靈的武功值,結合其晉級標準,便可以算出每一層理論上的最大過關人數。
第二層要求斬殺三千只怨靈,每一只怨靈武功二十,以二十億除之,便知其晉級的極限是三萬三千多人。
至于第三層,剛剛第一個進入第三層的孔萱已經探明,單個“五獸”價值一千武功值,每人至少斬殺一千頭過關,可知這一關的淘汰率達到了九成以上,至多只有三千人過關。
不知道第四關的淘汰率,又有多少…
第五層較為特殊,作為最后一關,已經沒有了斬殺“五兇”數目的限制。因為已知“五兇”總數是二十五只,可知每一只“五兇”怨靈的武功值達到了四億。
就在眾人不住地計算時,這一處方陣的西北角落,一個巢形包間之內,兩個年輕女子相對而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的翡翠晶石,似乎在其中尋找著什么。
終于,一行字跡落在二人目中:
孔明,武功四千三百二十二,排名七萬九千四百三十一。
兩名年輕女子,不由地檀口微張,忍不住驚訝。旋即對視一眼,不知道傳遞著怎樣的信息和情緒。
這兩個年輕女子,正是孔凌和孔墨。
孔凌此時面色平靜,眉宇之中隱有憂色,但是卻被她盡力掩飾;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手帕交有著太大的壓力。
孔墨捏了捏瓊鼻,眼神古怪,但是又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自那日將八億身家全數投入其中后,孔墨自然是自信滿滿,早已將之拋在九霄云外。而孔凌,卻頗有幾分心神不寧。
田獵會開始之后的十天,是碧瑤堂封盤前的最后十天,也是諸位出資投錢之人依據實戰,對于與會之人的期望、判斷做出調整的十天。
終于,在即將封盤之前,孔凌還是按捺不住,和孔墨一起,再次來到碧瑤堂。
但是現在經由孔墨這條線所傳言的“小道消息”,傾家蕩產下注八億靈石的絕世天才孔明,竟然排名將近八萬名,位處全部與會之人的三分之二靠后。
孔凌心頭,等若澆了一盆涼水。
可是孔墨卻并無憂色,她脫了三色草靴,抱著膝蓋安坐在榻上,十只小腳丫仿佛彈琴一般,啪嗒啪嗒的上下扭動,看起來十分靈活調皮。
孔墨心中對于祖父的訊息是絕對的信任,絲毫沒有想過“孔明”名不副實的可能性。
孔墨心中猜測,莫不是祖父深恐自己投資貶值,于是和這位“孔明”提前打過招呼,讓他在碧瑤堂博注戲封盤之前,不要表現得太過地太過耀眼?
只是暗通消息之事,是祖父暗中叮囑的絕對機密,孔墨無法與孔凌明說。
見好姊妹暗暗神傷,孔墨也心有不忍,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松言道:“凌姐姐莫要擔心。或許是這位孔明夢中得到神靈示諭,知曉族中有一位天資靈秀的小妹妹在他身上下了重注。所以,前十天表現得收斂了一些。”
“你想,若是他十天之內斬殺數萬武功值,那必會有大量的靈石涌了進來。到時候姐姐將近一賠四百的賠率,必然要大大下跌,最終所得也要減少大半。”
孔凌哪里會信她的鬼話,搖了搖頭。
不過孔凌也知孔墨此言本是好意。若是自己太過抑郁,孔墨必然心中自責。于是索性放開,一笑言道:“但愿如此吧。若是果真如墨妹妹所言,日后孔凌必定親往這位孔明前輩府上拜謝。”
孔墨拍手笑道:“若姐姐能賺上幾千億的家底,區區拜謝怎么能夠?最好是投懷送抱,雙宿雙飛。”
孔凌臉上一紅,伸手捏了捏孔墨的臉蛋。這位以親姊妹視之的墨妹妹,一向天真酣玩,這是突然說話沒輕沒重,冷不防讓她招架不住。
“有了!”
孔墨聲音忽地提高,臉色也異常鄭重,倒是把孔凌唬得一愕。
孔墨眸中放光,自信滿滿的言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這個孔明前輩,自己也下了重注投自己,不愿利益被旁人瓜分,所以前十天特意表現得差了一些!”
這個猜測,合理性明顯提高了許多。孔凌心頭,也不由地升起一絲希望。
孔墨又道:“姐姐不妨多在此逗留數日。孔墨相信,接下來數日,這位孔明前輩的武功數值,必定會有一個極大的飛躍!”
孔凌感應時辰,忽地一怔,言道:“就在剛才,似乎十天期滿了。”撇頭一看,果然鳥巢之中那投遞靈石的沙盤,已經凝結成一個光潔的石塊。
孔墨呼吸之聲忽地有幾分急促,道:“姐姐快看!”
孔凌伸過頭去,只見那晶石之上,“孔明”二字之后的武功值,已經變成了八千二百五十七。一不留神,就漲了將近四千!
心中希望重新點燃,孔凌握緊了孔墨的拳頭,正不知要說些什么。但是,就這短短數息功夫,“八千二百五十七”已經被“一萬一千七百六十四”取代。
二人相視一眼。
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位“孔明”是一位執“爭符”者,剛剛連續斗敗了兩人,取得了那兩人一半的武功值。
孔墨眼前一亮,喜道:“我明白了!這叫養肥了再殺!”
見孔墨雙眼放光,孔凌又是吃驚,又是好笑。自然,更有幾分欣慰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