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件封頂價收下的法寶,作價一千零二十億。歸無咎財力之雄,登時驚駭了整個九翼堂。
如山靈、水靈一族的龍躍、景圖等人,乃是族中豪闊,分發了巨量靈石。且其財富之數,與其修道法門密切相關。所以表面上聲勢雖足,但是實際上對于明了內情之人來說,并不見得如何震撼。
與之相比,歸無咎豪擲千億靈石,可謂平地生雷,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其所帶來的的震動,遠遠超過了符節殿中龍躍等人散發牌符的行為。
此間誰都知道,孔雀一族的兵刃之寶,雖然品質甚佳。但是終究只是因緣際會,臨時適用罷了;甚至珍而藏之,以待將來。平時真正用順了手的,還是本族獨門兵刃。
九翼堂拍賣會的重點,還是在第二場奇珍異寶之會上。
換位思考,無論是誰,都不至于拿出自己身家的十分之一以上,用于拍賣會中法寶兵刃這一場。如今歸無咎豪擲千億,那他的真實身家,又有多少?
出價之后,歸無咎機敏得很,并沒有留在大殿之內,坐等旁人上前起哄詢問。在殿內諸修驚嘆失神的一瞬,已經帶著小鐵匠在殿內繞了一圈,鉆進連廊背后,一道窄小的門戶。
那禁陣乍起乍收,歸無咎穿過之后,目中所見,是一處幽雅別苑。除了清新可喜的草木靈植之外,上下裝飾倒也簡易。唯有幾方藤椅,和一座一人多高,四四方方,仿佛暗藏機關的木架閣樓。
這里是九翼堂背后樞紐所在,繳納靈石、錢貨兩清之所。
照例是限時開放,各自手指令符,依照次序結清。不過以封頂之價截走寶物者,自然立等可取,不受這規矩約束。
出來迎接的是個年輕女子。此女二十來歲年紀,身著一襲翠羽華袍,頭上扎著一根翎羽金釵,環佩玎珰,面相雖然年輕,但是舉步沉穩,極有雍容貴重之氣。
她見到歸無咎進來,報之以一個淺淺的微笑。雖然不發一言,卻也足見真誠,恍如春風拂面。
百族匯聚,來客身份高低不同。如此淡雅而不失禮,既免去了勞心勞力,又可免前倨后恭、親疏勢利之譏。
見到這年輕女子這身裝束,歸無咎下意識的以為,這是孔雀一族的族人在親自經營。但是稍稍運神意觀望,所傳遞而來的模模糊糊的氣象,卻是與剛剛第一個出價三十億的“灌悲甲”極為相似:此女分明又是一個桑鶘鳥一族的妖修。
歸無咎暗暗詫異,莫非那灌悲甲,竟然是孔雀一族安排抬價的“托”不成?
仔細一想,這等雕蟲小技,在人道之中雖斷難成立。不過這些妖修十有六七是頭腦簡單的性情中人,此計雖俗,卻也難說得緊。
所拍下的神兵,早已被安置在幾個極為精美的青玉長盒之中。不過歸無咎在仔細一看,面前的玉盒,是五盒,而非六盒。
最后這柄最為貴重、形似“小苒依依”的寶劍,這位桑鶘族女子,轉身自那閣樓中取出,親自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九翼堂倒是放心得很,如此價值高昂的重寶,收取靈石之前,就先將寶物呈遞。不知道是有恃無恐,還是專對歸無咎一人的優待。
歸無咎會意一笑,反手便將自己所負“小苒依依”取下,丟進納物戒中。旋即接過此劍,取代了空缺出來的位置。
從今以后,歸無咎有了兩柄相當于七、八煉之寶的上乘兵刃,與“上祭器”一流的法寶對拼,也不落下風。至于新得的寶劍,雖取代舊物,依舊名之為“小苒依依”可也。
剛剛丟到納物戒之中的這一柄“舊劍”,日后黃希音喜愛如何稱呼,聽憑她取一個自己中意的名稱便可。
歸無咎來時準備了許多納物戒,以備取用靈石的不時之需,同樣盡數藏在小鐵匠身上。反正海量的靈石也存在他身上,一事不煩二主。
此時小鐵匠在他吩咐之下,早已提前備妥。將盛放了千億靈石的許多納物戒,灌進一只小布袋中,遞交到那桑鶘族女子的手上。
歸無咎此時已經看清,那小巧閣樓之內,似乎有一只陣盤,往來傳遞內外之物。
過了一刻鐘上下,似是清點完畢。只是那陣盤之上,竟將那布袋重新傳送了回來。
桑鶘族女子將布袋提到歸無咎面前。還未開口,見其神色,歸無咎就知,退還之意已明。
歸無咎略一打量。只袋口處淺了兩寸高的一層,其中所藏的納物戒,約莫只取走了十分之一多些。
見到歸無咎目光之中的征詢之意,桑鶘族女子笑言道:“文道友所提供的靈石,品質太高。依例折價,足以以一抵八。”
歸無咎想了一想,將布袋交還回去,笑言道:“自九翼堂中購得的這柄寶劍,文某十分滿意。這筆靈石,是貴堂應得之物。”
見桑鶘族女子面有難色,歸無咎篤定地道:“你只將這番話說于能做主的人聽,他自然明白。”
似乎為歸無咎的自信之意所感染,這年輕女子這才接過靈石,轉身對著閣樓中的某一角落默默禱祝一陣,然后將布袋重新放置在陣盤上。
果然,等候了一刻,陣盤之上依舊空空如也,并未再度回返。
小鐵匠暗中傳音道:“歸無咎。你真的是用心‘險惡’。你的意思是這柄長劍是你出錢購買,價格足以償付其物。孔雀一族欠你的人情,絕不至就此輕易揭過。”
歸無咎吃了一驚,想不到小鐵匠連這其中的門道也能摸清。
據說混元真寶的法寶真靈,都是懵懂天真,仿佛幾歲孩童。但是歸無咎現在才發現,小鐵匠雖然也不同頑童之性,但明顯要聰明許多。
正如小鐵匠所言。原本歸無咎所中意的,只是取代了“小苒依依”的這柄利劍。其余五劍購置下來,除了暫時丟在倉庫之中,眼下并沒有其他用途。
況且,那五劍品質雖佳,若說加起來值得一百七十億,或許勉勉強強。每一劍都以封頂的價格截走,那絕對是遠超所值了。
歸無咎當然不是冤大頭。
那五劍只是個名目,千億靈石,均在背后所負的一劍之上。
自從得了高柳積蓄之后,歸無咎身家豪闊,想法與初見孔德、孔言之時,已經大不相同。除了這柄劍以外,孔雀一族若有其余饋贈,能夠以靈石付給的,他皆會償之以靈石,以示兩清。
若是得了面見孔雀圣祖的機緣也就罷了;如若不能,這人情自然不能讓孔雀一族輕而易舉的蒙混過去。
此舉是挾恩圖報,還是為人傲氣,都能自圓其說。旁人也不是歸無咎肚子里的蛔蟲,并不能輕下腹誹誅心之論。只是從結果上看,必能達成歸無咎所預定的目標。
交割已訖,那桑鶘族女子似乎很是明白歸無咎的需求,微笑著伸手往后一指。歸無咎瞥了一眼,見到果然一處側門,很是滿意。
當即告辭,自這這道后門離去。
就在歸無咎離去未遠之時,馬振卻遙遙追了上來,高聲道:“文道友請留步。”
歸無咎忽地感到,身上所藏一物,顏色深淺變化,隱約有氣機流動。驀然省悟,馬振所贈他的小物件,不但是自己可以用來尋他;恐怕顛倒過來,馬振也同樣使得。
此事實有些犯忌諱。不過馬振既然并未藏著掖著,歸無咎也就假作不知,笑問道:“馬道友有何見教?”
馬振此人,頗有令人捉摸不定之感。自歸無咎與之結識之后,他還是第一次展露出一幅嚴肅端莊的面孔,乍一看去,竟是出人意料的氣象威嚴。
馬振正色道:“馬某問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文道友以封頂價購得的六件寶物之中,是否篤定已經包含了那件號稱遠超群倫的寶物?”
這個問題的確屬于“不該問的問題”。
但是馬振敢問,歸無咎便敢答。
報之以從容一笑,歸無咎坦然頷首道:“正是。”
馬振雙目微微一縮,忽地“哈哈”兩聲,爽朗一笑。高聲道:“那就要恭喜文道友了。”說完立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接下來數日拍賣,直到第二場重寶現世之前,就都與歸無咎毫無關系。他既得償所愿,自然無有不滿。正好在那臨時洞府之中安心修煉。
不過在回返的路上,小鐵匠卻一直郁郁不樂。
原來,歸無咎最初與小鐵匠商議。在往來連廊的過程中,站立在不同的寶物面前,小鐵匠都會做出不同的動作。
時而微微低頭,時而雙臂環抱,時而雙手負后。
沒有人想到,這件“熊黃魚”是暗藏靈智的活物,竟能與人神意交流。若是尋常問卜鑒物之器,總也會通過一些征兆,告知寶主答案。
等若是歸無咎故意挖下一個坑,等著流澤等人破解自己的“暗號”。到時候再以歸無咎對每一件寶物的出價高低相“驗證”,定能將心懷不軌、意圖抬價之人,狠狠坑上一番。
小鐵匠對這個游戲極感興趣,表演也很是賣力。歸無咎暗中觀察,流澤等人,果然已經中計。
不過,因孔雀一族所贈之寶貴重,歸無咎最終還是決定光明正大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