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與流澤四人的沖突,看來一觸即發。
訛詐不成,還被反將一軍。若是流澤等人今日掏出一塊靈石來,那么今后在各大妖族上下,也無臉見人了。
青木城中禁制武斗。
流澤四人眼神一對,擬和歸無咎約定,到城外決斗一場。若是歸無咎不敢接下,那就唯有在怨靈界中決勝負!
但是,此時符節殿外的呼喝聲傳了進來,令這劍拔弩張的氛圍戛然而止。流澤四人似乎的道訊息,留下一個“后會有期”的冷笑,便都相繼呼嘯而出,匆匆忙忙地離離開。
不多時,與元姓妖修等人一道前來的同伴中,也返回了兩三人,令歸無咎、馬振等人也得到確切消息。
原來,本次九翼堂的的拍賣會生出變動。不但開始的時間提前了許多,就連規則也為之一新。
若是去得太晚了,難免落空。
流澤四人在此會中還會有大動作,所以不欲在此和歸無咎糾纏。
初入符節殿,得知兩種牌符價格大漲后不久,很多心思機敏之人就已經猜到。孔雀一族若想大宰一筆,除了令符之外,九翼堂拍賣會這個大進項也絕不可能放過了。有心于求購法寶之人,恐怕要大出血。
只是,孔雀一族也精明得很。其族中主事之人深知,牌符乃是必不可缺的剛需,只要來人心存萬一之念,覬覦面見孔雀圣祖的大機緣,那么漲價百倍,你也只得乖乖就范。
但是九翼堂中拍賣的法寶外物卻不同。
原本有一些與會妖修,或許對于自己的遮掩之功也極為自信,只是為了預防萬一,才購下孔雀一族的法寶。倘若肆意漲價,那么此輩必定更傾向于鋌而走險,未必就會買賬。
所以,在拍賣會這一頭,孔雀一族并未簡單粗暴的采用提高售價之法。而是看似“既有誠意”的做出決斷,大大提升了本次九翼堂拍賣會的寶物品階。
據說連族中珍藏已久、供門中頂尖嫡傳使用的秘寶,也放出來了至少數十件。
聞得訊息,歸無咎暗暗思忖,如此良機,的確是不容錯失了。
馬振笑言道:“以文道友的身家,這次九翼堂拍賣會,必定會大顯身手。馬某雖然只求一兩件兵刃,但是也想隨文道友同行,也好漲些見識。想來文道友不會嫌棄吧?”
又道:“文道友放心。縱然你有億萬身家,馬某除了方才所借的五億靈石之外,絕不會再開口了。”
歸無咎淡淡一笑,道:“馬道友說笑了。”
不過就在此時,元姓妖修適時出言道:“我等入了青木城中,尚未來得及租用洞府,便直奔符節堂而來。這拍賣會縱然今日開啟,至少也要持續數日。歸道友是否要先去定下一處洞府?”
歸無咎點頭道:“元道友之言甚是。”
馬振見狀也不勉強,隨手丟來一枚寸許長短、小指粗細的青灰色石條,道:“文道友那就先去定下府邸。馬某在九翼堂的門前等候道友。”
“九翼堂雖然人煙云集,但是有此物為信,相距數里之內,隨著色澤深淺變化生出感應,不難再會。”
歸無咎坦然伸手接過,隨口應下。心中一笑,這馬振似乎是拴上自己了。不過無論他有何等圖謀,用心是善是惡,自己又何懼之有?
處理洞府安置之事,甚是簡易,并未耽擱歸無咎太長時間。
其實,青木城中所謂的“洞府”,既無“山”,也無“洞”,更無“府”。所租賃之物,不過是等階不同、威能各異的幾種奇妙禁陣所圈之“地”罷了,費用卜算昂貴,比之購買牌符的用度,只是九牛一毛。
元嬰境界,對于各人心中的目標來說,還不足掛齒;但是以下層修道者的視角來看,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高階修士。
當年歸無咎出行之時,只不過是靈形境界。臨時堪為洞府之用,如“山水重樓”等飛舟法器,就不止一件。這些妖修同道,來到此地的都是大有身份之人,更不見得會缺了此物。
府邸本身還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孤身在外的禁陣防衛。此等手段,各人隨著身家背景不同,手段高低就不可避免的顯露出差距了。若給人鉆了空子,難免生出事端。
除此之外,若在青木城中各顯神通,自行劃界設禁,必然導致紛亂不整,失去了重城莊嚴。
青木城中所提供的解決辦法,是劃撥出一大片地界,布下十余道子母連環陣圖。每一道陣圖之中,包含了千萬個獨立的小陣,防御力之強,超過絕大多數來客自家所備的手段。
待你領了陣訣鎖鑰,其中空空蕩蕩,只是二三里空間,任你安置自家作為洞府之用的飛舟法器一流。
不過,歸無咎隨著元姓妖修來到安置府邸之處后,問明理事之人。得知除了十余道連環子母陣圖外,其實還有十五六個獨立的陣圖,品質非同小可。
這些獨立陣圖,所立陣法的防御之強,幾乎足以擋下妖王一擊。只是這獨立的陣圖和尋常“洞府”價格懸殊,租上一日,便是千萬靈石。
歸無咎考慮一陣,最終決定求個安心省事,便選擇了一道獨立的陣圖。
元姓妖修看在眼中,面上雖然不顯,但是心中卻更篤信了幾分流澤四人之言,對于歸無咎的身份意圖,暗中生出許多揣測。
只可惜元姓妖修所選擇的是普通府邸,二者間的距離相去甚遠,只得暫時分道揚鑣了。
歸無咎取得禁陣令符之后,進入自家“洞府”之內,安置下一座暫為洞府之用的飛舟。
此物貌似一座圓壇,上下盡呈黑鐵之色,陣力交錯,隱然透出物外尺許。其精致綿密之處,或許不如當初“山水重樓”;但是若論構造繁復扎實、皮糙肉厚,卻要遠遠過之。
此物乃是取自云中派,乃是門中化神、步虛修士出游所常用的臨時府邸。隨著歸無咎修為漸高,當初自越衡宗內所搜集的一些物品,用處也漸漸變小,逐步地被新物取代。
有了這座府邸,就算這被吹噓的神乎其神的獨立禁陣真的有什么閃失,歸無咎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立下洞府已訖,歸無咎便將“謝玉真”取出來,又喚醒了沉睡許久的小鐵匠。
小鐵匠聽說有重寶迭出的集會,大為歡喜。不等歸無咎吩咐,便忙不迭的鉆進“謝玉真”的身軀之內。
歸無咎見狀吩咐道:“這回并非是假扮真人。此物在怨靈界中,要以傀儡面目示人。所以璇璣真人還是要克制一些的好。”
小鐵匠隨后應下。只是瞬息之后,那傀儡四肢一顫,雙目一眨。連膚色也泛出細膩光芒,透出一道道足以亂真的活人氣息,便自顧自手舞足蹈起來,分明沒有將歸無咎的話聽進耳中。
歸無咎暗暗搖頭,也就不再勉強。
關于法寶器物、珍稀材料,雖然歸無咎自忖已經算是博聞多識。但是和小鐵匠作為器道真寶的靈覺比起來,那自然還是遠遠不如的,總有許多要仰仗他的地方。
洞府處置妥當,歸無咎與小鐵匠也不耽擱,立即往九翼堂方向悠然出行。
來時歸無咎和元姓修士一行人同行,似乎還很是低調,至多只有一些妖族修士,看到有人修前來參與“孟冬田獵”之會,多出幾分好奇罷了。
但是現在短短一兩個時辰之后,似乎認識他的人已經多了起來,并且相當一部分人,臉上寫滿忌憚。
忌憚之外,還有毫不掩飾的敵意。
看來符節殿中所發生的波瀾,已經一傳十,十傳百,以最快的擴散出去了。
來到九翼堂門十二道門戶之前,按照掌中石條的顏色深淺變化,歸無咎兜了兩圈,果然輕易的尋到了早已在此等候的馬振。只是此時馬振立在門前,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歸無咎朗聲道:“馬道友。”
歸無咎剛一出聲,周圍許多妖修似乎一個激靈,紛紛轉首望來。面上的警覺與敵意,較路上行人更加濃厚,也更加露骨。
歸無咎眼尖,早已看到,側門不遠處立著一人,正默默地用陰沉眼神打量著自己,正是不久前剛剛結下梁子的流澤。
流葵、流甘等三人,分立于十余丈外。
然而,往來的列位妖修,對其冷眼戒懼的固然很多,但也有不少人,依舊對其很是熱絡的打著招呼。好像流澤等人的人緣,比歸無咎反倒強上不少。
馬振面上含笑,沖歸無咎微微一禮。他一眼瞟過,自然將二人周圍的眾生百態盡數納入目中。
迎著歸無咎,馬振笑言道:“不過一兩個時辰功夫,文道友儼然已經是青木城中,諸位同道心目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真是可喜可賀。”
歸無咎搖了搖頭,道:“文某先前聽說,妖族之中,唯有本族同胞,方有血脈親疏上的認同。出了族門,皆是外人。但是今日一見似乎此論頗謬。至少,人妖之間,還是顯出了親疏分別。”
歸無咎言下之意甚明。
天茫山流澤四人主動出擊,先后訛詐了炎青山和他歸無咎,而歸無咎只是被動反擊而已。但是看現在這情形,似乎一眾妖修,對于他的敵意,還要比流澤四人嚴重得多。
由此可見,縱然是不同種族的妖族,似乎也要比人族更為親密。
馬振緩緩搖頭,笑道:“文道友這一回是想的岔了。”
“流澤四人,之所以能夠針對指定的目標出言訛詐,那是因為有‘燭靈巧目’為憑。縱然是在怨靈界中,大家變幻了身份,他以氣柱顯化的戰力高低威憑,也不怕認不出你的真身來。”
“但是文道友出言對于這四人的威脅,讓其交出四千億靈石,依據又在何處呢?”
歸無咎雙眼一瞇,若有所思。
馬振坦然續道:“若文道友符節殿中之言,是真作如是打算,而非逞口舌之快的話。那么在旁人眼中,無非是兩種可能。其一,是道友和流澤四人一樣,同樣身具一種辨別與會者身份的秘術,或者秘寶。”
歸無咎瞬間明悟,接口道:“第二,是要將所有走‘爭符’之道的與會者趕盡殺絕,所以才不怕走漏了一個?”
他這一句話說出口,倒像是主動承認一般。周圍一眾妖修,幾乎個個都散發出恍如實質的法力氣機,敵意更濃,幾乎蓄勢待發。
馬振哈哈一笑,道:“雖然有別有用心之人推波助瀾的因素,但是其實…這也算是一種較有依據的推測。畢竟,在‘燭靈巧目’的探測之下,道友的確是目前實力排名數一數二的人物。若是對于自己的實力足夠自信,這的確是一種最容易想到行事之道。”
“現在青木城中,在符節殿、九翼堂這樣的人煙聚集之地,瞬間流傳開來。有一個人道修士,抱著舉世皆敵的意念加入了本屆田獵之會。”
“相比之下,流澤等人固然令人生厭,但是在許多人心中還指望著,他們四人所持之寶在會上將你揪出來。然后——”
歸無咎接口道:“然后群起而攻之?”
馬振欣然頷首。隨即,兩人相視大笑。
歸無咎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仔細一琢磨,忽地心中一動,問道:“馬道友走的是…”
馬振與歸無咎四目對視,坦然道:“自然是‘爭符’一道。”
歸無咎眸中光華一閃。
但是馬振旋即道:“馬某人與文道友的利益沖突,自然會有妥善的解決辦法。眼下何不進入殿內,先覽法寶,再言其他?”
歸無咎幾個念頭閃過,緩緩點頭,道:“好。”
兩人肩并肩踏入九翼堂內,留下許多形形色色的旁觀者,側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