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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天祭器 異蛇卵 魔宗訊

  “歸無咎?”

  就在歸無咎為黃希音整理“念劍余法”之時,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歸無咎不必回頭,就知道這是“小鐵匠”的聲音。

  小鐵匠蹦蹦跳跳轉到歸無咎面前,老氣橫秋地揮了揮手。身后又有“噠”、“噠”的腳步聲傳來,極有韻律卻又略顯死板,似乎不是活人行步的節奏。

  歸無咎搖了搖頭,若是他親自控制“謝玉真”,這木偶可以做到與真人無異,土著文明中的修者多半看不出破綻。

  不過小鐵匠本是器靈之身,能夠操控另一件傀儡,本身已經是驚世駭俗的舉動了,也不必太過苛責。

  小鐵匠急切的沖身旁擺了擺手。“謝玉真”轉身來到歸無咎對面,口中黃芒一吐,約有數百上千枚玉簡噼里啪啦甩落在地上。

  小鐵匠見歸無咎依舊潛心于《觀法圖》等五部典籍,拖拽歸無咎衣袖,大急道:“那些道冊不急在一時。你先看看本真人帶回來的寶貝。”

  除卻三部《獻典》之外,小鐵匠對于大昌王朝秘藏的器道典籍也異常上心。

  只是以器靈之形直接現身,未免駭人耳目。于是小鐵匠潛在“謝玉真”軀殼之中,手持昌神君所贈令牌,將另一處庫藏的器道典籍洗劫一遍。

  這些典籍不比《獻典》,沒有實物對照。純粹是器道一門源流總集、各種法寶法門詳疏一類。

  但是此刻,小鐵匠的心情異常熱切。

  對于混元真寶器靈來說,只要御寶之人透徹了解煉制法門,就等于法寶真靈掌握了自行煉寶之法,平白多出了一項技能。將心比心,大約和人道修士掌握一門新神通心情相似。

  歸無咎善解人意,笑著將《觀法圖》卷起,開始觀看小鐵匠取來的器道典籍。

  小鐵匠這才欣喜,轉身和黃采薇一道,喜滋滋地觀看黃希音戲水去了。

  不過,歸無咎并沒有先急著觀看具體的法寶煉制之術,而是將介紹土著文明中器道源流的典籍先挑揀出來,仔細查看。

  這一觀覽,對于此處器道文明發展,歸無咎的認識立刻加深了許多。

  在土著文明之中,并無“本命法寶”這一概念。不但如此,其尋常的外煉之寶,品質同樣不超過九宗治域中“第五品法寶”的界限。

  如歸無咎所負巨劍“山河萬里”,品質之高已然超越土著文明之中常見的各類寶物,縱然是“天人感應三境”修士所用之寶,也不例外。

  但土著文明的煉器之法,并不是說就沒有任何長處了。

  近百萬年前,此間修士發明一種秘法,名為“血祭”之法。

  當時一家巨擘宗門之中,有兩位通徹煉器之道的天玄上真,一人名為“東冶”,一人名為“南冶”。兩人鉆研器法數千載,冥冥之中心有感悟,同時得到了啟發,傳下血祭煉器之術。

  二人壽終之時,親身以此法試之,果然鍛煉出一件品質極高的寶物。

  歸無咎從流傳至今典籍判斷,那寶物出世時的異象之烈,妙用之玄,不下于九宗器道文明中的混元真寶一流。

  甚至單就那一件“祭器之祖”來說,品質多半比混元真寶還要勝過一籌。

  只是,如此品階的寶物需要以天玄上真的性命為代價,和九宗混元真寶相比,輕重又不可以道里計。

  或有人云,天玄上真只消如“東冶”、“南冶”二人一般,在自家壽盡之時煉合器道,也不至于有什么損失。

  天機玄妙,這冥冥中寄托了大因果的法門,當然不會這么簡單。

  據“東冶”、“南冶”二人傳下之典籍,以及歷代天玄上真心血來潮驗證,這以身合器的“血祭”之法,對于神魂完整大有掛礙,恐怕會對轉世之身留下極大的后患。

  如果不是本人和宗門有因果未了,恐怕沒有一個天玄上真會做這等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之事。

  “東冶”、“南冶”二人傳下法門后,因地制宜,步步有削。使天玄上真以下,各層次的修士都可使用此“血祭”之法。

  若是化神修士使用此法,那么所得之寶的品階,大約便和“山河萬里”的第六品等階相當。

  至于品階最高、以天玄上真之性命血祭的法寶,稱之為“天祭之器”,乃是各巨擘宗門鎮壓氣運的寶物。

  但是有一點限制不得不注意:每一件寶物,這“血祭”之法只能使用一次。若是潛力極大的寶材鍛煉成寶,貿然以低階修士血祭之,盡管眼前可以稍加威能,但就長遠來看,必定是虧本買賣。

  看到這里,歸無咎突發奇想,這“血祭”之法固然高妙,但所提煉的寶物,本身基礎品階卻太低了一些。

  此術只限定每一件法寶只能煉化一次,卻并未限制煉制之時寶物是何品階。

  如果是已經達到“混元真寶”品階的重寶,再經歷一次“血祭”之法,不知會變成何等模樣。

  此法等若是將九宗器道文明和土著“血祭”之法合而為一,說不定是器道之中突破極限的秘法。

  小鐵匠剛剛和黃采薇并肩而坐,觀看黃希音洗澡嬉戲。看了一陣,只覺靈識之中毫無動靜,于是又巴巴的趕了回來。

  歸無咎每會通一道煉器之法,小鐵匠靈識之中便會同步掌握一道煉器法訣。此后煉化這一類寶物,再也不需御主費心。

  歸無咎恰好抬頭,迎著“小鐵匠”細細端詳。心中暗道,若是把“璇璣定化爐”用天玄上真血祭一次,不知有何妙用?

  小鐵匠正要開口催促,讓歸無咎多觀看一些具體的煉器法門,不要只留心于無用的雜記總集一類。

  只是四目相對,卻看見歸無咎目光鋒利,似有玩味之意地直視自己。小鐵匠覺得心中有些發毛,脫口而出道:“歸無咎。你在打什么主意。”

  歸無咎正要回答,突然門戶之外有人高聲道:“歸道友在否?”

  辨別出來人之聲,歸無咎心中微訝。丹氣一振,渾厚清音遙遙送出:“道友請進。”

  此刻這居所有歸無咎本人坐鎮,因此庭院之內,未設禁陣。眼前一花,已有一人站定在歸無咎面前三丈之處。

  天山客。

  不過此時,此人身上“太陰”“太常”二蛇似乎有些異常,圍繞著天山客身軀上下盤旋不止,游動的速度比平時快出何止十倍。

  歸無咎也未和他客套,單刀直入問道:“天山客道友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此時的天山客,卻失去了前次相見的粗豪爽利,眼眸之中竟透出幾分復雜,道:“此行是贈送歸道友一件寶物。”

  似乎怕歸無咎誤會,天山客連忙補充道:“此物合該歸道友所有,并不屬于在下的人情往來之列,還望歸道友勿疑。”

  歸無咎大奇,問道:“此言從何說起?”

  天山客自懷中取出一物,乃是一異物卵胎,約莫只有鴿蛋大小。歸無咎眼毒,一眼看出這是一枚蛇卵。

  天山客悻悻道:“昨日宴席之后,‘太陰’、‘太常’二蛇突有異動。待我發覺時,‘太陰’已然產下一卵胎。”

  “須知‘太陰’、‘太常’二蛇,尋常是絕不會誕下卵胎的。千萬年來典籍記載,‘太陰’、‘太常’產下卵胎,不過是寥寥可數的幾例,無一不與身負大氣運者相勾連。”

  “本人原本心中大喜,自以為是自家氣運興旺。不過本人將此卵留在身邊不過兩個時辰,‘太陰’、‘太常’二蛇便焦躁不安起來,如何安撫也完全無用。若是再多留一天,只怕這二蛇就要打破契約,反噬主人。”

  “仔細一思,才省悟過來,原來這大氣運之人,應當是應在歸道友身上。”

  歸無咎神色不變,啞然笑道:“若是如天山客道友之言,‘太陰’、‘太常’二蛇從不產卵,此蛇豈不是早就該滅絕了?”

  天山客連忙搖頭,不以為然道:“歸道友這話就說的差了。‘太陰’、‘太常’的祖先,從來不是‘太陰’、‘太常’;同樣,‘太陰’、‘太常’的后代,從來也沒有生出過‘太陰’、‘太常’來。”

  “根據有限的典籍記載,“太陰”、“太常”歷次產卵,所得之物各不相同。累計各有…”

  天山客突然住口,似乎興味索然。嘿然道:“這些還是歸道友自己去了解吧。”

  歸無咎生出幾分興趣,將那小小卵胎拾起來,仔細觀看。

  說來也巧,歸無咎將這蛇卵拾起的一瞬間,“太陰”、“太常”兩蛇立刻安靜下來,一個吐信,回到前日在天山客身上緩緩滑動的狀態。

  歸無咎和黃采薇心意相通。

  神識一動,黃采薇立刻心領神會,不知在哪里取出一團絲線。線頭游動,不過十余息的功夫,便織成一個小小兜囊出來,連結這一圈大紅絲線。

  歸無咎隨手將這蛇卵拋到黃采薇手中。

  天山客見歸無咎如此草率行事,心中大驚。那“太陰”、“太常”兩蛇,似乎瞬間又回到焦慮至極的狀態中。

  卻見黃采薇輕輕巧巧地將那小小蛇卵裝進兜囊,似乎當做一件飾品,掛在黃希音脖子上。

  當那小小蛇卵和黃希音白嫩胸脯緊貼在一起的時候,“太陰”、“太常”兩蛇似乎一陣狐疑,小眼連眨,環繞天山客正反游動三圈,竟再度安靜下來。

  如此景象,天山客也不由地目瞪口呆了。

  少頃,天山客回過神來,沉默良久道:“有朝一日若這蛇卵孵化之物對于祖庭道宗薄有微功,歸道友可不要忘了今日之緣。”

  說完,略一行禮,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歸無咎此時倒真的生出兩分好奇,意欲查看一番,古今以來“太陰”、“太常”二蛇所生卵胎,到底為何物。

  還有,此蛇產卵所相關聯的“大氣運者”,到底是何等樣人。

  但是就在此時,歸無咎袍服之上一點光芒顯化,愈發濃艷,直到聚斂成一行字跡。

  是魔道中那南姓書生傳來消息。

  字跡清晰可辨:“大昌王都西三千里,白水澤。”停留了約莫三四個呼吸,便又淡淡隱去。

  歸無咎暗暗搖頭,卻沒想到南姓書生的動作比自己想象的快得多。

  不過,相約地點并非是前次相會的十萬連窟,而是什么“白水澤”,且距離自己十分接近的樣子,更是出乎歸無咎預料。

  另外,這道消息,并未注明時間。

  沒有注明時間,那就是默認見到消息,立刻動身。

  歸無咎也不遲疑,再度使出三重禁陣的手段,罩起一堵厚厚墻壁,將黃采薇、黃希音牢牢鎖在其中。同時將其余雜物一口氣收拾干凈,便立即出發了。

  對于如今歸無咎的遁速,說瞬息千里是夸張了一些,但若說三千里片刻便至卻,是實打實的。

  一道遁光自大昌神都升起,遙馳遠方。

  三千里外,白水澤邊。

  白水澤距離大昌王都雖近,但恰好這一片地域靈機有異,修士之輩想來不肯靠近,因此倒是荒蕪得很。

  歸無咎自信無人尾隨,放出氣息,尋覓人煙。

  此處水色湛然青碧,一望無際;微風拂過,波光粼粼。湖面上一叢又一叢的蘆葦蕩,將這水面堆成迷宮一般,萬千轉折。但歸無咎飛遁空中鳥瞰下視,其實一覽無余,并未見著半個人影。

  八百里白水澤中,除卻風推波浪形同青瓦,蘆葦隨風搖曳,成群結隊的怪鳥或翔或止,逐魚而食,就再也沒有其余存在了。

  縱然歸無咎丹力凝聚雙目,竟能看透水底數十丈的各色游魚,同樣也覺不出哪里有活人存在。

  就在歸無咎心中生疑之時,一道曼妙殊絕、清越縹緲之音在歸無咎耳邊響起,其音不染絲毫塵俗之氣,超出天表,迥然非此界中人:

  千秋一夢直幾何?

  歡樂苦短悲愁多。

  清風一拂人相違,

  昨日黃花煙雨過。

  瓦舍茅廬對影坐,

  金樽玉壺長落寞。

  幽鳥相逐日影西,

  此生更與何人說?

  伴隨著這一道歌唱聲,一只嫩竹扎成的丈二漁舟,不知從何處來,驀然從一處蘆葦蕩中緩緩駛出。

  小舟之上,一個妙齡女子亭亭玉立。

  這少女烏發披肩,面容難以言喻的干凈洗練。任誰見到這張臉,第一感都不會是一個“美”字,但你若是再盯著他仔細看,卻也尋不出這面容的一絲瑕疵。

  仿佛這張臉龐,是超越“美麗”這一概念之上的存在。

  這少女身著一身綠的發白的短裙,下裳只及膝,光著一雙腳丫。從她口中唱出那慨嘆流年逝去的詞句,卻令人絲毫不覺違和,亦無為賦新詞之病。

  只見這少女,此時驀然抬頭,沖著懸立空中的歸無咎,淡然一笑。

  ps:日更文就是這樣。時間來不及了,如果來得及詩詞還可以仔細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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