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足有三百余里寬廣的島嶼,逐漸浮現在歸無咎視線中。
這座島嶼比夕山島足足大了一半,既無山石,又無樹木。若有凡民寄居其中,大約與平原無異。
宮宿島。
歸無咎在距離此島還有百余里時止住,窺看四下無人,默默現出身形。調轉元玉精斛之虛丹丹力,一身丹液盡以星月門“王木霸”為主,又取了一件探玄會中星月門修士之袍服,披在身上。
歸無咎皺眉一思,若果真是星月門細作潛藏荒海,未必是這般服飾。
但轉念一想,有夕山島的一出好戲在,事后調查起來。無論將自己判斷作真正的“星月門修士”,還是冒名頂替的別有用心之人,總之必不脫離大勢力的背景。否則分襲二地是如何做到的?而自己借助這一思維誤區,早已跳出三界五行之外。余玄宗正想反想,也猜不到自己頭上。
再一行功,歸無咎面貌漸漸生出變化。只見他身量陡然增長了半尺,面貌也作一大變,和探玄會中星月門吳道人倒有七八分相似。
歸無咎低頭自視,滿意一笑,縱身上前。
遠觀時還看不分明,走到近前,一道如環如虹的赤黃二色,半虛半實的沿著宮宿島海岸線十余里外,明暗相間,連成一道。這分明是宮宿島的防御法陣。
歸無咎玩味一笑,原來每一座島嶼所賜下的防御法陣各不相同。由此可見,余玄宗的布置也是謹慎用心的。
不過就在下一刻,歸無咎背后小苒依依沖天而起。攜帶這大世界內絕無僅有的磅礴丹力,以一股沛然難御的壓頂之勢,猛烈的轟擊下來!
一聲巨響震動八方,周圍二三里之內,原先漫卷翻涌的海潮登時逆勢回返,似乎被那磅礴氣浪掀離二三百丈。
赤黃二色陣紋同時破裂,炸開一個深達三分之二的大口子。不過瞬息之后,潰散無章的赤黃二氣返歸本體,飛速的彌補著遭到破損的陣門。
歸無咎淡淡一笑,冷眼旁觀。
果然,陣門雖有自我修復的奇效,但破損之處止修復了一半,勢頭便越來越緩,直到二氣凝形,依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豁口,約莫整個陣門四分之一粗細,崩裂難圓。
以下觀上,深不可測;以上觀下,深淺分明。
這防御法陣除非以旁門手段慢慢消磨熔煉,否則元嬰以下的實力是奈何不得的。
換言之,此物設計之初,便篤定能抵擋金丹四重境極限的轟擊。
但歸無咎此時一身魔丹丹力,早已臻至金丹境的最巔峰。和下界所謂金丹四重,幾乎是云泥之別。斬破此陣,也就在情理之中。
歸無咎功行精純,方才四下無人,他調用丹力恰到好處,沒有一絲魔氣泄露在外。既非與人面對面的交手,自然沒有絲毫顧忌。
乘著守島諸人并未回過神來,歸無咎大喝一聲,再度斬出三劍。
其實那法陣恢復本就需要一定的間隙,二劍齊法便足以斬破陣門了,何況三劍?那護島大陣立刻被徹底洞穿。
那股首尾相連、氣息相續的韻味一旦被打破,自然再也不成陣法。赤黃二氣,猶如飛散的柳絮一般,升降沉浮不定。
正在此時,數十道遁光縱身迎來,在相距歸無咎尚有二三百丈的距離上遙遙站定。
當頭一人,是一云履高冠、手持烏木杖的老道。此人功行不弱,歸無咎記得清楚,當日在素絕宗寶舟之內,第三個被任命為一島正職的,便是此人。
對面那人也在打量著歸無咎。
來人既然能夠擊破護島大陣,功行之高可以想象。但是當這老道正面窺看了歸無咎功行,依舊不由得心頭一沉。
不是說萬一迎敵,都是四到六位金丹一重境修士么?為何竟是一位金丹三重境以上者?
站立在他身后二三十人,亦有少數小心翼翼放出神識探查,察知歸無咎功行之后,無不面色大變。
老道上前一步,沉聲道:“貧道碧盧子。敢問道友尊號上下,有何貴干?”
歸無咎一副粗豪之聲,仰頭大笑道:“什么尊號上下,就算說與你聽,井底之蛙豈能識得天地廣大?此間當屬你修為最高了。接得了本人一招,饒了爾等性命;若接不下,說不得也只能將你們扔進海水里喂魚,以免污了本人雙目。”
言罷不給此人絲毫反應時間,歸無咎右掌一托,五六百道火氣仿佛春苗破土,細細纏繞。此火明明極度危險,卻一副煦然熏然、溫潤明凈的模樣,朝著碧盧子卷席而去。
此術不是他家法門,乃是模擬星月門秘術“五火成輪”。
當日自星月門諸修所繳獲玉簡,歸無咎并未細看。縱有此術修煉之法,其“系物法”所匹配的丹藥也不在其行囊之中。因此歸無咎也無從真正修習此訣。
眼前所示現,不過是以十分之一的功力粗略模擬其形,用以唬住眼前這幫一重境修士,便足夠了。
碧盧子看似臉色一青,似乎并未想到來人好不講理徑直出手。但是旁人哪里能夠看見,他雙眸之中泛出一絲喜意。
金丹二重境之上者蒞臨,倘若使出“四生滅”一流的手段,島中之人絕無幸理。可是眼前之人似乎自負已極,若不肯食言,自己便有了一線生機。
何況于守御一道,他實是有非同小可的手段傍身的。
果然待那火苗凝聚近身,碧盧子雙手極快速的掏出兩只青皮葫蘆,拔開瓶塞。
一只葫中流出似水清液,另一只內卻是灰蒙蒙的霧氣。兩者相合,竟極神奇地形成一道豹紋盾牌,正面抵住“火印”直直一擊。
轉瞬之間,“喀嚓”一聲傳來。那盾牌似乎不堪一擊,驀然通體赤黑,疑似被烤成焦炭。但頗為奇異的是那凝練歸一、幾至于返璞歸真之境的火光同樣驟然黯淡,幾乎消散了九成。
剩余一成火氣雖立即撲到碧盧子身上,將他道袍點燃。但此老立即調御丹力,勉力鎮壓下去。
歸無咎心中一哂,眼前之景正在他預料之中。
不過他表面上卻露出頗為驚訝的神色,大聲道:“老家伙倒也有兩把刷子。那便饒了爾等性命。”
大袖一卷,隨手拂去,無邊狂風涌起,如泣如號。這一拂暗含“四生滅”的手法,化實為虛,無往不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眼前數十人哪里抵受得住了?
包括碧盧子在內的三十六人,盡數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七七八八栽落在地。
歸無咎縱身長笑,繼成就虛丹、橫潭得寶、鏡珠竊法之后,自己在下界的修行又往前大大前進一步。
隨手解開背后青布包裹,一只明光流灑的二尺酒囊虛托掌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