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拍賣大會的是一個身姿窈窕、身著七彩羅裙的女子。她自身修為不過靈形境界,但信步走到三層高臺正中的主持之位上,儀態宛轉恬淡,笑不露齒,盡顯自信。
片刻之后六個相貌各異的老者走上臺去,在一側長案邊坐定,閉目養神。這六人,四個氣息窒澀,正是金丹一重修士。另外二人修為更低,只是靈形修士。這六人都是博物多識的掌柜一流。若遇到以物易物,折算價碼的情況,便需要他們出手。
還有一刻鐘,拍賣大會便正式開始了。
宗方驊一拍手。
一列年方十四五歲的少女從不遠處的檐下整齊走來。七間雅室正廳每一間進來四人。這一群女子酥胸高挺,身材凹凸有致,若是定力不足之人見了,難免臉紅心跳。
只見宗方驊一招呼,兩名少女立刻站在他身后,扣住那青玉搖椅一扳。搖椅靠背應聲躺下,成為一只躺椅,好似元寶舟在搖搖晃晃。四名少女兩個在后,為宗方驊輕輕捏肩;兩個在前,蹲下捏腿。動作麻利嫻熟,顯然調教已久。
其余張舜府、業命宏、謝晉禪、獨孤信陵等人無一推拒,均照此成例。歸無咎亦來者不拒,任由四名少女揉肩捏背。眼前波濤起伏,白膩如玉的手臂晃動如同搖櫓。處子幽香沁人心脾,不免教人流連溫柔之鄉。
就在此時,歸無咎左手邊獨孤信陵突然皺眉道:“力量太輕了些。”那四名侍女聞言連忙加重了幾分力道。
豈料獨孤信陵道:“還是輕。”
又過了半刻,見四名少女臉上微見暈紅,額頭隱隱泛光。獨孤信陵也不勉強,揮手讓她們退下。對宗方驊遙聲道:“請遣幾個力士上來。”
不多時,四個身高八尺、紅巾裹頭、四肢筋人的壯漢上前,為獨孤信陵揉肩捏腿。下手未久,就聽獨孤信陵吩咐道:“加大力度。有幾分力,使幾分力。”
獨孤信陵一張瘦瓜子臉,身形高挑。氣質如同冰花凝結,似是難以近人。這時四個壯漢在她身上用力揉捏,乍一看倒好似在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只是獨孤信陵自己卻意態安詳,時不時“嗯”“唔”出聲,似乎極為享受。
在場元嬰修士壽數均在九百以上。其實白龍商會之所以遣獨孤信陵代替皇甫清云前來,并非如宗方驊所言有事未至,而是出于身份的對等。在場六位元嬰修士,宗方驊、張舜府、馮鄺山、謝晉禪都是進階元嬰二重已久,不日便可踏入三重境中。而業命宏和獨孤信陵,已經是元嬰三重修為。
宗方驊召喚侍女按摩,并非耽于享樂。對于他們這等年齡和修為,一次閉關二三十載極為常見。履行俗事時,往往刻意于色香身味觸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以免枯心之弊。
對于獨孤信陵要求更換力士,其余五位元嬰真人并不大驚小怪。其中原委,他們也大致能夠猜出。想來獨孤信陵持凡心、渡枯心劫的手段并非常用的體會六感之法的“內練”一道,而是對肉身施加極致刺激的“外煉”一門。
不過那幾個靈形修士卻無這等見識了,他們對于“內煉”一門略知一二,卻不免對獨孤信陵的舉動有幾分狐疑。君不善、真長言二人面色古怪,暗道莫非這位白龍商會的元嬰真人修煉的功法是什么“采陽補陰”的邪術?
白宣明見二人神色,哪里還不明白他們在想些什么。腹誹之余,突然眼珠一轉,想到一個禍水東引之計。張口道:“幾位真人都是內煉六感,調伏性情,才請了侍女服侍。歸道友,難道你也要渡“枯心劫”嗎?”
還別說,歸無咎享受這按摩服務確實有自家道理,并非隨波逐流。他渡“退志關”未久,按理說對于這些引誘欲望、消磨意志的誘惑應當避而遠之才是。但是若過于警惕,反而易使精神萎靡,境界狹隘,反而落了下乘。
天道無心卻有情。“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更為高明的煉己之道。不過這些高深法門下界靈形弟子自然是不明白的。
歸無咎心中一動。白宣明此人,不知是已知內情,還是誤打誤撞。倒是給了自己一個機會。當即淡淡的道:“品珍會后,在下去白龍坊領教高明。白兄如果勝了,以后一切都聽你教導。”
白宣明冷哼一聲,既未應下,又未拒絕。
這時拍賣大會正式開始。說是正式開始,那主持的女子介紹種種章程、規則,不厭其煩,又是足足花了半個時辰,催人昏睡。
直到繁程序終于完畢,見十余個壯漢如同抬轎子一般,將一被精鐵柵欄捆扎的奇物抬到場地正中。
那奇物呈圓柱形,黑黝黝的一塊,光潔锃亮,似乎只是一坨普通的鐵塊。然而這十余個壯漢都是秘法鍛煉的力士之流,每一人都有三萬斤的力道。眾人估摸著那“鐵塊”,徑長五六尺,高約二三尺。就算真的是實心的精鐵所鑄,也不過二萬斤上下。何須十來個力士抬上場?
歷年“品珍會”正會的第一件寶物,都是有一定分量的珍品,以求一個吉兆。不過今年的這件開堂彩,似乎有些冷門。一時間遍布各方的修士不免竊竊私語起來。
真長言笑道:“此物觀其外貌,似乎是某種煉器材料。歸道友身為器道真人高足,可否為我等解惑,臺上這物到底是什么根腳,作何用途?”
君不善、白宣明見真長言發問,都轉過頭來,目光凝視。
歸無咎掃視一眼三人,笑道:“在下是器道真人弟子,并非符道真人傳人。真道友問錯人了。”
君不善冷哼一聲:“不知所云。”想來歸無咎對那鐵疙瘩模樣的異物并不明白底細,因此才用些莫名其妙的言語推唐。白宣明、真長言二人,也不陰不陽的“呵呵”笑了兩聲。
小女子謝玉真,突然眨了眨雙目,檀口微張,但終究沒有言語。
此時那鐵疙瘩已被安置在高臺正中,十余個力士全部退下。主持品珍會的那彩衣女子高聲道:“一塊三十六萬斤的射翎木。以此為主材制作的特異符紙,是二十四種高階符箓的不二之選。至于是哪二十四種符箓,想必有意于此者一定是心照不宣的,倒不必妾身多費唇舌。”
此語一出,君不善三人面色都是半紅半白。方才省悟到歸無咎所言何意。
歸無咎雖未明確點明此物名稱,但誰能想到這重逾精鐵的東西竟然是一塊木頭,且主要用作紙漿原料。這等冷門用途,自然不是蒙中的。
歸無咎并無心與這三人爭執些什么。他旁觀者清,對這三人的狀態洞若觀火。
一等宗門的嫡傳弟子,就算遠不如九大上宗真傳,在下界也是第一流的人物,起碼元嬰有望。心性本不至于如此不堪。多半是這幾人自負同輩中無敵已久,乍一聽聞沙子風脆敗在自己手上的消息。不得不信之余,成為一個引子,信念崩塌的引子,外現作焦躁,懷疑,和對自己的敵意。只是他們自己尚不自知而已。
“品珍會”將射翎木推出來,作為開堂的頭彩。不僅是因為此物分量足夠了。更是因為能夠用得上此物的,都是大宗大派,競爭的人物不會太多。所以必定能夠很快的完成交易,一錘定音。不至于眾口紛紜的拖延太長時間。
果然,只十余人競價之后,此物以七萬六千精玉的價格被正廳斜對面的一處貴賓包間的人買走,整個過程不超過二三十個呼吸。
接連又是十余件各色寶物流水般的售出。歸無咎也看出規律,這些寶物均是以價值高低間錯的模式登場。一兩件價值五六千、六七千的珍寶之后,緊接著較為廉價之物,價值多在千數有余,不超過兩千之數。如此高低起伏,循環往復。
當然,最“廉價”的寶物,價值也在千盒精玉。價值相當于一名金丹散修煉化五行雜玉百載,抑或一名丹師二十余年勞作的成果。
同時歸無咎也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這些售出的價值較高的珍寶,要么價值在七八千之數,要么價值正好在萬數。價值八千到一萬之間的寶物倒是極少見到。
這時宗方驊突然笑道:“業道友,謝道友,歸小友有無入得了眼的寶物?宗某可以做主,成交價格可以打個五折。”
他只問業命宏、謝晉禪、歸無咎三人,而不問其余。因玉京門等同為中曲島仙市的操控者,品珍會開啟前四大門派看中甚么好物,暗中早已交割消化了。這四位元嬰真人在此,只是作為主人掌控局面,并非求購些什么。
業命宏仰頭一笑,聲如朽木:“我魔道修士與諸位道友所用之外物差別很大,恐怕難以遇到合用的。今次只是湊個熱鬧,長長見識。”
謝晉禪卻捻須微笑道:“貴派組織品珍會,云集萬方物力,功在千秋。不過我聽聞余玄宗等幾家也不過收二成抽水。宗真人若給我一個五折,等若是用自家利潤貼補。老朽是絕不敢當的。若見到什么合用之物,公平交易便了。”
歸無咎本也準備了幾句場面話。這時見臺上正在競價的那寶物,心中一動。當即改口道:“五折大可不必。不過購買一二寶物為品珍會助興,也是好的。”
啟了座前一座小巧陣盤,高聲道:“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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