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真收回玉筆后一陣遲疑,怯聲道:“這似乎是善污法寶的“十二障、二十四尸、三十六濁”中的一種,只是不知道是其中哪一門邪煞。”
這小女子生性內斂,并不敢和余玄宗的五人對答。她這番話是說給張舜府聽的。張舜府聽完此語輕輕點頭,似乎對這少女極為信服。
謝玉真不過真氣境修為,不能使用神識傳音,余玄宗五人自然能夠聽見她的言語。趙世中等四人不明所以,宗姓老者卻臉色一變。
一直冷眼旁觀的裴鴻平,突然出言笑道:“恕在下直言,若果然是十二障二十四尸三十六濁中的手段,余玄宗即便和凝真人親至,也極難破解。”
和凝真人作為荒海附近唯一一位器道真人,地位何等尊崇。紅發漢子、傲岸青年見裴鴻平出言貶損,當即便要作聲駁斥。
宗姓老者卻伸手制止。
十二障、二十四尸、三十六濁他也略知一二,乃是天地間最能污穢寶物的七十二種邪氣的合稱。宗姓老者百余年前深入一處地窟險境,一時不慎,一件得意法寶被二十四尸氣中的“離螣尸氣”污了。幸得和凝真人以神妙手段煉邪回真,挽救回來。
和凝真人當時言道,他雖為煉器宗師,于這七十二種邪氣也不過能夠破解十三四種而已。總算宗姓老者運氣較佳,“離螣尸氣”恰好就在和凝真人力所能及的十三四種之列。
和“清正煥明鏡”的道理相似,如果星月門果真做到了知己知彼,那么污星亂綱珠所蘊藏的手段必然不是和凝真人所能破解的。
宗姓老者心中衡量,能不能挽回局面,三日個月內便能見了分曉。如果星月門再次占了先手,余玄宗近千年布局,就要付諸流水。
“在下可以出手一試。”
就在宗姓老者權衡局勢之時,一個清朗疏宕的聲音飄蕩過來。
宗姓老者、趙世中等人轉頭看去,出言的正是寶舟第七重那唯一一位未知根底的俊逸青年。
雖然此人只是靈形修為,但在場七人中,除了衛正星、衛建章叔侄同屬玉京門,其實是代表了六家不同的勢力,并不能以修為高低褒貶人物。
何況方才驅逐污星亂綱珠時,也是以那真氣境少女的手段最佳。
宗姓老者打量了歸無咎一眼,緩緩道:“有勞小友了。”
歸無咎卻不上前,錚然言道:“想必對于余玄宗而言,其余存心于五行雜玉之秘者,均是敵而非友。”
歸無咎聲如洪鐘,言出如刀,氣勢逼人。
他先是毛遂自薦要加以援手,下一刻又突然擺明車馬,余玄宗諸人沒回過神來,明顯有些猝不及防。紅發漢子四人夾雜驚疑、兇惡、錯愕的目光,不住打量著歸無咎。
就連宗姓老者,雖涵養城府甚深,也忍不住臉色微變。他稱歸無咎為“小友”本是客套,不想歸無咎一句“是敵非友”,等若當場拂了他的面子。
不過只下一刻,他面上就看不出什么,淡淡的道:“愿聞閣下高見。”
歸無咎的聲音卻頓時柔和下來,娓娓道來:“在下的師尊云游雷州以西,這些年在雷州地界聽聞荒海五行雜玉的大名,極愿一探其妙。老師畢生心力都在煉器一道上,尤其精擅器道中的“鑄鼎熔金”一道。因煉制一樁寶物耽擱,遣弟子先來勘探一二。”
宗姓老者半是疑惑、半是訝異道:“器道真人?”
歸無咎微笑點頭。
宗姓老者臉色頓時鄭重起來,緩聲道:“未知尊師所屬何門何派?”心中卻暗暗疑惑,容州荒海之外的宗門,就算是有器道真人坐鎮的一流巨擘大宗,想要染指五行雜玉,可有些不切實際。
歸無咎淡然道:“師尊所學源自一處上古秘府,傳承至今,眼下便只有我師徒二人。”
宗姓老者愕然:“無門無派?”
歸無咎道:“確實如此。”
沒有等余玄宗五人反應過來,歸無咎續道:“方才張真人等六人盛情相邀,共研五行雜玉之奧妙,能遇同道中人,想必師尊也會不勝欣喜。道術中截長補短、玉石交攻,正是踏步向前的根基。”
歸無咎此語一出,余玄宗五人臉色極為難看,幾乎不亞于剛才被陸天慶污了映星晷。而張舜府、皇甫清云等人卻面上露出幾分矜持笑意。
豈料歸無咎續道:“不過我與老師一心只在道法之上,并不愿意介入宗門紛爭。如若在下僥幸破解了污星亂綱珠的手段,請貴派勿以敵人視之,留下一片清凈地界參研五行雜玉,在下于愿已足。在下可以代師保證,即便師尊僥幸突破五行雜玉的奧妙,也一定會置身事外,嚴守秘密。”
余玄宗五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即便以那紅發大漢的粗直,也覺得歸無咎所言極為不通。張舜府、衛正星等人的笑容卻僵在臉上。
宗姓老者一時盤算不準這小子是真的迂腐,還是假癡不癲的坐地起價手段。但他念頭轉的極快,口中卻道:“小友之言甚是。道法昌明,最重印證之功。我余玄宗和凝真人乃是容州荒海地界唯一一位器道真人。和凝真人常自嘆息道,奇珍易得,知己難求。這二三百載如有一同道交流辯證,自家器道功底必定能更勝一籌。有同道蒞臨荒海,余玄宗幸何如之。令師到來之日,本門必當掃榻以待。”
趙世中等四人此時神色古怪。他們這宗師叔是何等樣人他們最清楚不過,一向冷嚴介節,拒人千里。不想猝然間施展出長袖手段,倒也似模似樣。可見這等活了七八百年的人物,其本性如何可真是難說的很了。
歸無咎笑道:“師尊亦常有拜會同道之心。”
宗姓老者欣然點頭,和悅道:“無論小友能否破解污星亂綱珠,都是我余玄宗的朋友。不知令師何日到來?”
歸無咎道:“若順遂則七八年,至多不超過二三十年。”
除了謝玉真依舊是嬌怯怯的模樣,似乎對眾人的對話并不在意,張舜府等五人看著歸無咎的眼神有些微妙。方才諸人在山海廳言笑盡歡,他們本以為得了一位器道真人作為友盟。現在回想起來,歸無咎確實說的是對破解荒海五行雜玉感興趣,可以合作探討一二。
難道此人真的是不諳世事,心中唯有器道之法而已,自己等人會錯了意?還是做作姿態,實懷待價而沽之心?
恰好此時歸無咎轉頭報以一個微笑,似乎極為坦然。五人臉色上的變化瞬間隱去,還以微笑致意。衛正星深懷惡意的想到,歸無咎人畜無害的笑容之下,是否故意藏了促狹心思,欣賞自己這一行人化身變色龍的窘迫?
宗姓老者道:“那就看小友的手段了。”
無咎一點頭,手腕一抖取出五個青白瓷瓶。口中道:“在下學藝不精,并未能辨別出這是十二障、二十四尸、三十六濁中的哪一種手段。唯有一一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