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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冷熱兩重天 荒海三易勢

  張舜府捻須贊道:“似月似真,光耀流渾。明澈不二,清凈無痕。歸道友好純凈的元光。想來令師門藝業非同小可。”

  歸無咎微微一笑回答道:“張真人過獎了。在下所修功法乃是師尊自一處上古遺跡中尋得,名之曰太真化形圖,并非師尊本人所修功法。師尊所修功法別有傳承,與其器道修行有莫大關聯。”

  張舜府沉吟道:“不揣冒昧,敢問令師是何等修為?”

  歸無咎道:“師尊一身藝業均在煉器一道,只論修為比張真人略遜一籌,和皇甫真人在伯仲之間。”

  “元嬰真人?”

  “器道真人?”

  空氣似乎突然一熱,張舜府等人均難以保持鎮定,面色錯愕之中,更有幾分驚喜。尤其是那玉京門的衛建章,再也不復先前疏離模樣,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光鎖定在歸無咎身上再也不移動分毫。

  衛建章在煉器一道有極高的天賦,雖然只是七品下的靈根,卻自幼被玉京門費盡心力培養。不知浪費了多少寶物,終于成就金丹修為,成為一名煉器師。實則玉京門原本野心更大,意圖把他培養成器道宗師一流的人物,但是最終在金丹一重的那道大關口上未能成功邁過。

  盡管如此,衛建章雖只是一位煉器師,卻能當做半個器道真人來使。丹符二道有“上乘十二法”、“上乘二十四法”,器道中亦有類似的“上乘三十六法”。囿于自身修為所限,此類法門只金丹境的衛建章并不能施展。

  但是如符道中“合真法”化為“竊真法”的巧妙構思,衛建章竟鉆研出十三四種之多,足見其天資橫溢。

  看到歸無咎點頭確認,衛建章此刻面目上泛起一道紅光,竟然沖著歸無咎一抱拳:“令師到來之日,萬望知會一聲,衛建章一定前來拜見。見識真正的器道真人的手段,可是衛某畢生之心愿。不知道令師何時方能與歸道友會合?”他語氣竟然是出奇的熱切。

  他雖然前倨后恭如此,但鉆研一藝者素來心性不同于常人。歸無咎也不以為意,笑道:“師尊得到一件古鼎圖譜,名為“熔心寶鼎”。正在試煉此鼎胚胎,是以由在下先行一步。如果一切順遂,大約七年以后可以完功。即便稍有變故,至多也不超過二三十年。”

  張舜府精神一振,暗道邀請歸無咎這神秘人物前來一會,果然是做對了。

  荒海幾大一等勢力,唯有余玄宗有一名器道真人。白龍商會的總部倒是有器道真人供奉,但商會相當于一個松散聯盟,臨字號并無權調動這等人物遠赴此處。其余破滅盟、玉京門不過是擁有功底較為精湛的煉器師而已,如衛建章便是其中佼佼者。

  如果多出一名真正的器道真人,那么對眾人籌謀將是極大的促進。

  張舜府嘆道:“不得不承認,余玄宗這一代掌門韓安世真可謂雄才大略,其人在荒海的布局已然大獲成功。再加上余玄宗內有一位器道真人坐鎮,恐怕這一家在五行雜玉的研究上已經大大領先于我們其余數家。”

  皇甫清云大有深意的注視著歸無咎,幽幽道:“我們其余諸家如果不能通力協作,恐怕將來分一杯羹也有所不能。”

  歸無咎笑道:“與同道共研五行雜玉之奧妙,正是師尊心愿。”

  通過一番交談,歸無咎對于這荒海的種種變故也了然于心。

  荒海的五行雜玉看似雞肋,但是其潛在的可能性一直為周圍的幾家大派所重視。圍繞著這處地界的暗中交鋒已經持續了數千年,其中幾經波折。

  余玄宗、星月門作為兩大一等宗門,占據了荒海一南一北兩處地界,是最直接的競爭對手。而破滅盟,白龍商會,玉京門等勢力坐落較遠,輻射范圍稍有不及,都是存了先坐山觀虎斗的心思。

  余玄宗在和星月門的對抗中本來是占了優勢的。在荒海南部靠近星月門的勢力范圍處,“斷絕邪炁”極為劇烈,構成一道寬達數千萬里的屏障,號稱“一炁斷天南”。這讓星月門的勢力向荒海滲透遭到了極大的阻礙。即便是元嬰真人,想要穿透屏障進入荒海也要掉骨脫皮。

  而從北岸出發,“斷絕邪炁”的地脈之氣相對較為微弱,如“遷星浮海破浪錐”這樣的大舟,盡可抵受得住。因此余玄宗便占據了先手,搶先在荒海內各大島嶼布局。

  其中荒海中心位置恰有一座方圓數萬里的大島嶼名為曲寰島,余玄宗經營尤其用心,幾乎成為其第二個宗門重地。圍繞曲寰島的三個方向又有三座大型島嶼,名為小華島,中曲島,白沙島。這三座島嶼將曲寰島拱衛當中,經營之嚴密不亞于門中第一等派外之府。

  按照余玄宗的如意算盤,持久經營數千載必能實際掌控此處。同時將門中的器道、陣道力量漸漸遷移入荒海中,當有足夠的時間突破五行雜玉的奧秘。即便不能成功,也不虞為其他勢力所占有。

  然而此時卻生出了變故,星月門突然冒出一位異人擔任客卿長老。此人精擅天象演算之法,竟然發現一個巨大的秘密。

  原來每年之中必有三日,這道“一炁斷天南”的煞氣屏障便會變得極為微弱,只有邊緣處徒有其表的薄薄一層。星月門大可以建造如“破浪錐”這般皮糙肉厚的法舟強行沖撞過去。

  這神秘客卿實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竟以“太乙”“鉤玄”“奇門”“讖書”“六壬”“四柱”六種演算之法融會貫通,推算出接下來萬年之內每一年煞氣屏障削弱的日期,匯編成一圖,號稱萬歷星圖。此人將之交給當時的星月門掌門,便飄然而去,不知所蹤。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破壞肯定比建設容易。余玄宗勞苦一年的興作,星月門三日時間足以毀壞七七八八。若無煞氣屏障阻撓,星月門其實是占了地利的。更何況余玄宗的各個小據點相距極為遙遠,幾乎首尾不能相顧。

  更重要的是,煞氣屏障削弱的三日時間只有掌握萬歷星圖的星月門掌門知曉。此輩可能精心準備,而余玄宗卻不能千日防賊。攻守難易之勢眼看就此逆轉了。不過數十年的功夫,除了四座核心島嶼和幾條固定路線上的“遷星正位塔”余玄宗可以快速調配力量保持不失,其余中小島嶼和據點幾乎毀壞殆盡。

  當然,由于一年只有三日功夫方能穿渡煞氣屏障,星月門要接管荒海的統治,那也是絕不可能的。

  直到千年以前,余玄宗當代掌門韓安世少壯即位。其人雄才偉略,又一舉扭轉了局面,讓余玄宗重新獲得了優勢。

  韓安世以為,余玄宗按照既定方略獨霸荒海,已經不切實際。那就應當轉變思路,發揮余玄宗實控時間較長,影響力較大的優勢。畢竟,星月門一年之內,也只是有三日可以逞威,其他時間都是余玄宗說了算。

  對于三四等宗門和散修中僥幸結丹的金丹修士來說,熬煉“五行雜玉”未必不可接受,既然無法在道途上更近一步,積攢數量可觀的五行精玉家底,也算非常有誘惑力。此前這些人并非沒有得聞五行雜玉之名,甚至心中早已躍躍欲試,只是無力渡過荒海而已。

  韓安世斷然將“破浪錐”改造成載客大舟,并將荒海已經探明的數萬島嶼匯成圖譜,分割出租。有金丹修士愿意煉化“五行雜玉”的,以一年為期,預收兩成所得,其余一任自便。如果租用年限更高,更有種種好處,號稱“三會”,為許多金丹境散修爭之不及。

  余玄宗由此獲得一筆豐厚收入不說,更重新完成了對荒海的掌控。雖然從管理力度上說,由直接管轄變為類似于羈縻,算是退了一小步;但這已經是余玄宗當前局勢下所能獲得的最大利益。

  而星月門卻不可能將與本門無冤無仇的散修之輩屠戮殆盡;抑或大加殺傷恐嚇租客。就算其不考慮人心向背,這些散修的規模比原先余玄宗的駐島修士何止多了數百倍,星月門也并沒有能力做到此事。而租金的繳納并非事后結算,而是在租出島嶼的當日提前收取。星月門對此也無可奈何。

  這些年來隨著消息流布,除了容州之外,千百萬里之外相鄰的雷州、震州、平洲的金丹境散修也蜂擁而至,容州境內的古傳送陣使用頻率也由此增加了十余倍。

  在場七人修為跨越真氣境至元嬰境四個大境界,居然共聚一室言笑晏晏,也算是一副奇景了。這也是由于背后代表的力量大致相當的緣故。

  歸無咎暗暗思索,謝玉真的長輩想必也是陣道、器道中的得力之人。而這魔道修士裴鴻平和自己同樣是靈形修為,背后根基自然不會弱了。正想著斟酌言語,試一試裴鴻平的底細。

  突然“轟”地一聲巨響,這“遷星浮海破浪錐”竟猛烈的晃了幾晃,然后速度在數十息內明顯減慢,終于完全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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