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緊緊抓著欄桿,并向上帝祈禱。
他發誓,自己雖然偷看明國的小說,看明國的雜志,聽明國的廣播,明國文化雖有可取之處,但自己一直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
似乎是上帝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當明國的巨艦駛入兩公里的經典射程之后,忽然將炮口四十五度角仰天抬起,停止了炮擊的動作。
弗朗西斯回過頭,與和自己一樣來自倫敦圣吉爾斯教區,或者說是圣吉爾斯貧民窟的戰友湯姆遜擁抱在一起。
他們從小在街頭長大,為了活命加入了軍隊。
然后很幸運的,用殖民地人的血漿和其他戰友的腦袋一點一點換來了今天的地位——陸軍基層軍官。
可以說,今天的一切都來之不易。
“哦,感謝上帝,是上帝的旨意讓這些嗜血的異教徒停止了攻擊!”
“他們一定是知道,如果擊沉這艘載有四千七百人的運兵船,就將與帝國不死不休了!”
“沒錯,他們沒有理由為了德國佬拼命!”
“我們安全了,明國人就算擁有了現代化的武器,但終歸和清國一樣,是懦弱的中國人!”
就在兩人準備脫掉內褲,制作一面簡單的白旗,以避免明人收俘時被誤傷的時候,弗朗西斯感覺到腳下的船體似乎瞬間被抬了起來。
一股海底涌起的白浪貼著船舷升騰至半空,未等弗朗西斯抓住欄桿,就聽到遠處一陣清脆的金屬斷裂聲。
只見左前方的一艘護衛艦,甲板從中間斷裂開來。
“天!是魚雷!我們遭到魚雷的攻擊了!”
沒人知道,為什么明國人能在將近兩公里的距離使用魚雷命中目標。
但這么悄無聲息的進攻,以及驚人的破壞力,毫無疑問護衛艦的斷裂就是魚雷的杰作。
“好人溫斯頓”號上的士兵們可以清楚的看到,護衛艦折斷并翹起的龍骨,裂成兩截的船身正在快速下沉。
“該死的,明人不打算放過我們,他們只是在試驗新的武器!”弗朗西斯絕望地轉過頭,卻發現湯姆遜已經不見了蹤影。
“救救我,弗朗西斯!”湯姆遜瘋狂地喊叫著,大半個身子已經掉出了甲板。
護衛艦命中造成的巨浪將他卷下了船。
“快拉兄弟一把,我們在馬來一起得過西班牙瘡,我們在阿富汗一起玩過山羊,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還借給你了十五磅零七便士!”
湯姆遜竭盡氣力,伸出一只手想要抱住老伙計的腳踝,希望能被拉上去。
然而等待他的,是照面一記鐵拳。
看著噗通掉入浪濤之中的老伙計,弗朗西斯拍了拍手,輕聲道:“現在,我的債務還清了。”
“好人溫斯頓”號的駕駛室中,第23步兵團的軍團長德懷特·戴維面色鐵青。
目前,英國陸軍的編制正在由團改師。
類似于23步兵團這樣的建制,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團”,而是類似羅伯特·李的北弗吉尼亞團一樣的兵團,人數眾多。
第23步兵團是一支歷史傳承悠久的兵團了,組建于1800年,參與了兩次拿破侖戰爭,功勛卓著。
因為吉祥物是山羊,因此也被稱為“皇家山羊”步兵團。
這是英國陸軍中少有的,被冠以“皇家”字樣的兵團,一直讓他們引以為傲。
但在今天,德懷特意識到,自己恐怕要在這片碧藍的大海里殉國了。
“將軍,我們打出的請求投降的旗語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德懷特聞言絕望的閉上眼睛。
良久之后,他忽然下令道,“為了女王,我下令,‘好人溫斯頓’立刻全速撞向敵艦!”
“哦,該死的,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好人溫斯頓”號的船長怒道,“我是皇家海軍的中校,沒有必要聽命于你這個陸軍準將!”
“但你得聽命于這個!”
德懷特掏出配槍,頂在了船長的太陽穴上,“‘好人溫斯頓’號有23000噸,而明人的軍艦只有一萬多噸!2萬對1萬,優勢在我!給我撞!”
弗朗西斯剛剛處理完自己的債務,忽然驚恐的發現,郵輪居然加速了。
這不是逃跑的方向,這是…
因為大功率高音喇叭屬于“有重大軍事戰略價值”的出口產品,因此除了大明的盟友少量擁有之外,英法等國從黑市上搞到的高音喇叭很少。
“好人溫斯頓”號上當然也沒有。
因此在如今混亂的局面下,軍令已經無法很好的傳達到士兵一級了。
陸軍本身也缺乏在水面上作戰的訓練。
猜測出長官們的意圖之后,陸軍士兵們像是沒頭蒼蠅似的的亂轉。
為數不多的海軍士兵則立刻去搶奪船上的救生艇。
不過,這些救生艇已經被德懷特準將命人毀壞了 不毀壞也沒有用,明人的快艇就在外面游曳,如果坐上小船,就意味著會被生擒。
以明人如今表現出來的兇殘來看,生擒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好人溫斯頓”號之后,恐怕又要多一艘“好人德懷特”號了。
與其被野蠻的東方人酷刑折磨,不如就這么為了大英帝國的榮光而綻放出最后的絢爛吧!
德懷特收起望遠鏡,靜靜等待命運的安排。
出乎預料的,即便“好人溫斯頓”號已經擺出了明顯的魚死網破的架勢,但明人的巨艦依然沒有避讓的動作。
甚至它都沒有放下大炮,或者是發射魚雷。
八百米。
五百米。
三百米。
兩百米…
兩艘龐然大物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空氣沉重地仿若實質,令久經沙場,曾被譽為阿富汗山羊之王的德懷特準將緊張的幾乎難以呼吸。
終于,兩艘船之間沒有了距離。
德懷特甚至都能看清,這艘明國巨艦指揮塔中,正舉著咖啡,不失優雅的明國指揮官。
他的個子很高,年紀不大,但已經有了禿頂的征兆。
德懷特揉了揉眼睛。
他好像看到,那個東方人居然朝自己舉了舉咖啡杯,臉上露出微笑。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緊張,更不用說恐懼。
那種笑容,陰森的令人汗毛炸開。
這一瞬間,德懷特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又有些慶幸自己的果斷。
“巨炮?魚雷?”
森下將咖啡放在桌子上,帶上了白手套,將軍帽輕輕扣住,輕嘆一聲,“我艦奉命撞你艦,這才是神州級重裝戰列艦的最強武器啊…”
“轟!”
巨響之中,北殷洲號劇烈晃動著,近半分鐘后,才恢復了平穩的航行。
舉起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經灑去大半。
“可惜,可惜,上好的海地咖啡啊!”
森下搖了搖頭,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
請:m.luse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