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虹口。
隨著明法第一次戰爭在東洋打響,所謂英美聯合租界便已經名存實亡了。
原本被整合進聯合租界里的英租界和美租界各自獨立出來。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謂美利堅公使不過是大明的提線木偶,所謂美租界,其實就是大明在上海的租界罷了。
大明在上海有租界,這件事情聽著很魔幻,但它就是這么發生了。
華夏陸沉兩百載,這片土地自然需要浴血重生。
只不過,這血流多少,誰來流,對于大明來說還需謀劃。
日本本州島、四國島兩部成為大明倭島都護府后,人口減少了足足1/3,即便是這般血流漂櫓的景象過后,大明對日的社會改造其實也并沒有全部完成。
大量基層干部的缺口是最大的問題。
基層干部不是隨便發個皇榜,開一屆恩科就能考出來的。
一個年輕干部需要不斷學習:
在政治上始終牢記圣人天子的教導,掌握先進的大明思想體系;
在工作方法上,要尊重科學、認識科學,具備一定科學文化素養,注重理論結合實際,并且至少在大明本部各農墾衛所、各鄉鎮、各廠礦企業工作1年,擁有一定工作經驗。
只有這樣,才是一名合格的大明基層官員,才能夠在錯綜復雜的老舊社會中,斬斷鄉賢和宗族的根基,教化百姓安享皇道,讓皇權3000年來第一次直接到達縣以下,到鄉,到村,到每一個大明子民心間。
按照戶部的推算,大明的再興若是想要重塑神州,掌控九鼎,而不是和后漢的劉秀那樣,明為復興,實則只是與世家大族妥協共天下,那么所需的基層干部的數量起碼是5萬人。
距離這個數字,大明的干訓體系缺口還很大,正在迎頭補課。
當然,大明也不會傻乎乎地等到準備完全再重返神州。
中華那么大,足夠慢慢切香腸的。
至于上海的美租界,不過是大塊切香腸之前,大明隨手得到的一點小點心罷了。
20年前,花旗國圣公會主教文惠廉與代理上海道吳健彰口頭協定,以蘇州河北岸虹口地段為美租界。
經過歷代美國領事和公使的日拱一卒,到大明接手前,美租界的面積已經達到5.24平方公里。
雖然看上去不多,但美租界和英租界、法租界一樣,都是浦西最精華的地區。
當然了,客觀上說,美租界確實要比英租界、法租界差一點。
這從日后虹口區房價干不過黃浦、徐匯、靜安等區就可見一斑。
第一次明法戰爭之后,大明通過與李鴻章的桌底密約,已經將美租界擴大到了整個虹口,共20平方公里,水域面積1平方公里。
其中北外灘碼頭更是目前全上海最繁華的商港。
無論是懷揣大明夢的年輕士子,還是無奈求生,被淮軍哄騙上船的難民,又或者是從大明本土源源不斷運來的明布明油,全都是在此處進行交割貿易。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一些高鼻深目的洋人出現在了美租界。
有歐美人出現在美租界,此事決不尋常,第一時間又引起了當地錦衣衛的警覺。
不得不說,這些來自各國的諜報人員還是有兩手的。
他們反跟蹤反偵察的能力很強,每次進入美租界都只是淺嘗輒止,來去匆匆,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遁回英租界。
法租界是不安全的。
因為在法理上,大明和法蘭西第三共和國還處在交戰之中,雙方根本沒有簽訂合約。
只不過大明沒本事跨國大西洋去找法國人的麻煩,法國人也不敢再染指美洲,雙方暫時當做無事發生罷了。
所以在遠東的法國殖民地,尤其是上海法租界早已風聲鶴唳,仿佛越共入城前的西貢。
好在大明對于提前收復區區1.4平方公里法租界興趣不大,也就領他們茍延殘喘至今。
就在大明與歐洲各國在隱秘戰線交鋒的同時,一群特殊的北京的爺也乘著小火輪來到了上海。
傳說中雍正皇帝一手建立,至乾隆年間漸漸失勢,到了道光時早已廢黜的清廷諜報機構——粘桿處,又重新開張了。
只不過嘛…
“嘿,金兄,你看這上海灘上的西洋景兒就是多,女人居然穿露手臂衣裳,嘿,真不錯!”
“哈哈,佟兄說得也是,我聽阿瑪,啊不,我爹說,在上海不但有蘇州的書寓先生,揚州的瘦馬,還有東洋來的藝伎,他日若得閑暇,爺一定請客,請諸位嘗嘗這東洋女子的滋味兒!”
“那感情好,金兄,選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帶咱爺們嘗嘗新鮮吧!”
“呃,這個…皇上,啊不,少東家他讓咱來上海,可是有正事的…若是尋不到那位‘爺’的蹤影,咱怕是回頭不好交差啊!”
“嗨,金兄你這話說的,少東家姓金,你也姓金,一筆寫不出兩個金,你還怕少東家治你罪不成?”
“是啊是啊,誰不曉得,咱北京的爺,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學手語,哪里會干這個啊!”
“甭提了,說到這手語我牙又癢了,得虧圣母皇太后要過大壽,將這‘滿語復興’叫停嘍,要不我都快成啞巴了!”
一群身穿綾羅綢緞,招搖過市,就差提籠遛鳥的大爺們,大搖大擺下了外灘,尋了個住處,便“低調”地開始打聽青樓的所在。
而從他們出現在碼頭那一刻,就開始全程監視的錦衣衛們都是一臉的無語。
之前和西洋人的特工你來我往,高手過招,如今對上這么群玩意兒…
白癡該不會傳染吧?
講道理,原本歷史上晚清雖然喪失了對于全中國的掌控,但特務系統也沒有這樣拉胯。
至少在對付革命黨一事上,還是神出鬼沒,頗有建樹的。
只可惜,如今滿清政府被大明驚得草木皆兵,身份政治和政治正確已經入心入腦,病入骨髓了。
他們看漢人誰都像是反賊,誰都像是通明的賊人。
像曾國藩這樣既成事實也就罷了,畢竟還得靠曾圣人平捻子,可粘桿處這樣新設立的機構,而且是極度機要的機構,自然是不放心用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