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馬每次去歸化司都是徒步,但去國子監路途遙遠,還都是山路,他只能難得奢侈了一會,坐了一趟公共汽車。
去年9月,征倭戰爭最激烈的時候,大明的人口突破了150萬。
此后戰爭烈度漸漸平息,人口移民速度進一步加快。
在人手多船多,船多人手多的滾雪球下,新滬、新杭等地雨后春筍般地出現了許多航運商幫。
大明人口增長速度甚至一度達到了每月30多萬人。
最終朝廷不得不出面干預。
資本天然是逐利的。
為了利潤,資本家是不會顧忌死亡率的。
死亡率上升5,但是裝載量上升10,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放任民間游資野蠻生長,最后自然會出現大明版本的豬玀船。
甚至還出現了因為超載而導致船只傾覆的惡劣事件。
朱富貴可不希望這種事情在大明重演,更不會寄托與所謂“儒商”,所謂“民族資本家”的良心。
不是說他們沒有良心,但缺乏監管和整治,相當于縱容他們走向墮落。
因此朱富貴在接到錦衣衛線報之后,立刻密令殷鼬全權處理此事。
王權特許,特別任務,錦衣衛辦事自然要比刑部和戶部簡單粗暴許多。
殷鼬以雷霆手段處決了一批行為極其惡劣,毫無同胞意識和良知的蛇頭。
并將一些違規的商幫交由刑部處理。
當然,治理亂象的初衷不是打擊民間航運企業。
對于守住底線的航運商幫,朝廷也給予了獎勵和扶持。
考慮到歸化人口,改造人口所需的時間,最終朱富貴將大明每月人口增長數微操至9.98左右。
也就是說,經過4個月后,大明目前的人口達到了220萬。
其中,鳳都聚集了超過1/3的常住人口,約為85萬,接近后世的老年人之都日照;
第二大城市新濟常住人口約為50萬,接近蔬菜之鄉壽光!
按照國發〔2014〕51號印發《國務院關于調整城市規模劃分標準的通知》的中的標準:
城區常住人口50萬以下的城市為小城市,
城區常住人口50萬以上100萬以下的城市為中等城市;
城區常住人口100萬以上500萬以下的城市為大城市;
城區常住人口500萬以上1000萬以下的城市為特大城市;
城區常住人口1000萬以上的城市為超大城市。
鳳都已經屬于中等城市了。
相比以礦工和鋼鐵產業工人為主的新濟,新鳳兼顧了工業與文化發展。
目前新鳳有兩條公交線路,將鳳都工業園、皇家博物院、天子巖廣場、大明河水運碼頭、國子監等地區串聯起來。
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宮崎馬有一點點畏懼。
這大家伙看上去比趙團長那里的爬山虎要可怕的多。
“小鬼,上不上車,不上就讓讓,沒看到還有人排隊嗎?”公交車師傅王百平不悅地喊道。
“斯密嘛塞…啊不,不是…我是說對不起…哎呦…”
宮崎馬剛想鞠躬道歉,就被巡查的警員一棒子打在撅起的屁股上,然后連蹦帶跳地上了車。
老鳳都人都已經形成了排隊的好習慣,但架不住每個月將近10的人口增長。
剛來的老鄉就算沒有什么壞心思,但肯定不會習慣排隊。
哪怕歸化教育中已經反復強調了無數次,有一部分依然會我行我素。
因此刑部的警員們很重要一項職責就是拿著棍子教會他們當大明公民的規矩。
這當然算不上是什么文明執法。
但怎么說呢,當年日本人也是這么干的,時至今日印度警察依然是棍棒教育的愛好者,而新加坡警方則鐘愛皮鞭。
朱富貴喜歡偷師世界大國印度,自然不使用皮鞭那種異端。
屁股上結結實實挨了兩棍子,宮崎馬根本沒辦法坐了。
不過他本身也輪不到座位。
鳳都的兩條公交線都是環線。
雖然沒有刷老人卡去買菜健身的大爺大媽,但畢竟只有兩條線,經常也會遇到滿座的情況。
車費是1分錢,不算太貴。
但如果每天上下班的話,一年就要6塊多錢,還是有點小貴的。
許多節約的工人寧遠選擇攢錢買一輛時尚的玄鳥牌腳踏車。
一輛腳踏車也才3塊錢,要比坐公交劃算多了。
車子漸漸動了,車尾發出劇烈的震動和如雷的轟鳴聲。
宮崎馬連忙抱緊了欄桿。
這時候他才知道為什么這種公交車后部那個巨大的鍋爐的作用了。
鳳都的公交車當然不可能是后世的公交車。
那玩意兒一臺得一兩百萬,便宜的也要大幾十萬。
朱富貴瘋了才會買這種東西。
鳳都的公交是旭日汽車公司生產的,不過旭日自行研發的牛式單缸柴油發動機只有13千瓦,18馬力。
這玩意根本不可能用作公共交通。
這些公共汽車的核心動力系統,采用的是兵部GHS實驗室研發的大型鍋駝機。
這種鍋駝機類似于后世朝鮮公交車用的那種玩意兒,車頂需要準備一個煤炭包,一燒起來黑煙飄三里,而車速則十分感人。
當然,大明鍋駝機的性能還遠不及朝鮮。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初衷是為了第二代坦克研發的這款鍋駝機最終只能無奈地軍轉民,算是廢物利用了。
隨著一陣劇烈的顛簸,宮崎馬感覺自己都要飛起來了,車子終于動了。
窗外的景色徐徐向后退去,這令宮崎馬覺得又新奇,又激動。
這就是工業化的魅力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煤灰氣,感覺鼻腔里都是高級的味道。
事實上不止是他。
盡管衛健委反復向大家宣傳,汽車尾氣有害健康,但宮崎馬依然看到有一群小孩子追著公共汽車,在黑煙里鉆來鉆去。
活潑的孩子一路奔跑,追逐著緩慢加速的車子,直到幾十秒后,才漸漸被汽車甩下。
30碼,甚至可能不到30碼,只有20多碼,這已經是這種公共汽車的最高速度了。
如果不是鳳都禁止騾馬車上路,肯定會有健馬羞辱它。
畢竟普通的客運馬車也有15公里/小時的速度,多抽兩鞭子肯定比它快。
而且這玩意還愛趴窩…
宮崎馬就十分倒霉,在車子駛出市區,開往騰龍山的時候趴窩了。
司機師傅,公交售票員兩人似乎習以為常,拿起榔頭扳手一頓叮叮哐哐的敲打操作,汽車就又發出轟鳴,如同老太婆喘氣般沿著山路上行。
“好險,我還以為這次要遲到了!”
“老沙,不是我說你,不就是富貴二號大壩截流竣工嘛,你有必要拉上我們一大早去觀禮嗎?今天可是選拔學生歡迎代表的日子,如果錯過了,看我不掐死你!”
兩個少年的對話傳入宮崎馬的耳朵。
此時已經出了市區,公共汽車上座位空余下來,宮崎馬已經坐下,他忍不住好奇地側耳傾聽。
日本人、朝鮮人,雖然語法與漢語相去甚遠,但由于語言中有海量的漢語借詞,所以學習漢語要比西方人快得多。
至少在聽力這一塊,優勢非常明顯。
連蒙帶猜,宮崎馬聽懂了一部分對話。
而這兩個少年也正如他所想的,是國子監的學生。
宮崎馬偷偷頭去敬仰的目光,沙經方也正好手舞足蹈地道:“李兄,這就是你有所布不知啊!”
“富貴二號大壩攔截的乃是與大明河伴行的洪武河,你可知為什么明明洪武河水利充沛還在大明河之上,卻不是鳳都的母親河,也不曾開發通航嗎?”
“難道不是因為到處萬歲爺選擇在大明河上游建伐木廠的緣故嗎?”李復明撓頭道。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其實是大明的老人了,經歷過大明部落時代瘋狂伐木求生的日子。
“呵呵,要不怎么說咱萬歲爺深謀遠慮,無比英明呢!李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沙經方搖頭道,“要說這騰龍山幅員上百里,群山疊翠,哪里不能建伐木廠?為什么萬歲爺單單看中了大明河的上游?”
“這是因為萬歲爺早就知道,大明河河基寬闊,水文平緩,適合用以灌溉開發。而洪武河正如太祖皇帝,迅捷如雷,桀驁不馴,唯有依靠萬歲爺驚天之才,輔佐以我輩土木才子,方能加以馴服和利用!”
“總之,這富貴二號大壩便是那化腐朽為神奇的工業奇跡,從今往后,萬里清波行龍舟,鳳都擴建的水源和航運問題全都迎刃而解啦!”
說完這些話,沙經方吧唧了一下嘴巴,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管他呢,反正咱這里是大明,又不是那動輒文字獄的韃清。
似沙、李二人這樣的少年兒郎,正是揮斥方遒、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年紀。
他們談到了即將入閃電般歸來的圣人天子,談到了國子監組織學生代表歡迎陛下和征倭健兒們歸來的事情。
也談到了他們的室友,以見習觀察員身份親赴日本的石定忠。
以及輔導員提及的,他們即將迎來的新室友,乙字號宿舍樓201寢室即將滿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