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的經驗和勇武在子彈面前毫無價值,根來主馬如同漏氣的迎賓假人一樣倒下了。
毛利蘭也十分后悔,倒不是后悔前往下關,而是后悔沒有選擇以葦名流的武士作為侍衛。
由于和大明保持著持續的貿易,長州藩并不缺火器,只是根來主馬這家伙身為劍術高手不屑使用罷了。
實際上,毛利蘭原本身上就藏著一支明制左輪手銃防身,只是因為馬車的側翻,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姫様,我們要死了嗎?據說被這些天草妖人殺死,死后都不能進祖墳的是嗎?好可怕啊,嗚嗚嗚…”
“笨蛋小愛,你本來就沒有祖墳啊!”
“對哦!”
小愛終于止住了哭聲,但毛利蘭就沒有那么輕松了。
自從長州藩爆發瘟疫,這些天草妖人就在散播這是上帝懲罰之類的謠言,更是借此攻訐父親尊明攘夷的藩策。
雖然不是什么政治家,但毛利蘭很清楚,如果自己落在對方手中,會造成多么惡劣的影響。
作為政治人物的女兒就不得不有這樣的覺悟。
毛利蘭的目光已經開始向四周打量,尋找可能存在的水井或者湖泊了。
投進而死,這或許是她這短短十四年人生最好的歸宿吧!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的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一抹火燒一樣的鮮紅出現在西方。
是晚霞嗎?
能在日落時分這樣凄美的死去,或許還不錯呢!
只是不知道,那位遠方的天子會不會為妾身栽下一棵枇杷樹呢?
等等,
這是什么聲音?
為什么晚霞會有大海的波濤聲!
毛利蘭停止了自怨自艾,集中精神,朝西方望去。
那是下關的方向。
一隊從未見過的古怪車隊,正在飛馳而來!(圖片見本段)
長州藩中從未有過汽車,但毛利蘭在下關港見過冒著黑煙的蒸汽機船。
這些黑色的車子后面就冒著一樣的黑煙。
車子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稍高,像是馬匹一樣,但以雙輪前進,兩個身穿火紅勁裝的騎士便跨坐在上面,雙手把持著龍頭。
而車子的另一部分,像是一個挎斗,只有一個輪子與地面接觸,里面坐了另外一人。
一部車子,一共三人。
而這樣的車子,足足有一百輛!
不光是毛利蘭愣住了,正在提刀互砍的武士方與刺客方也愣愣地看著呼嘯而來的挎斗摩托車隊。
不說那種古怪的車子,就是車子上的人也很古怪啊!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但無論怎么看,都是一群很精銳的家伙。
還是毛利蘭最先反應過來,因為這些騎士身上的衣服像極了她在畫冊上見過的一種大明天朝的服飾——赤紅飛魚服。
飛魚服的顏色等級,其實是有著嚴密劃分的。
總旗是黑色飛魚服,千戶是紅色飛魚服,百戶是銀白色飛魚服。
不過現代軍裝總的設計思路是縮小將官士兵之間的服裝差異。
以服飾顏色區分實在不利實戰,也不利于秘密行動。
所以改良式飛魚服延續傳統飛魚服的設計風格,以紅黑為主色,上衣下擺縮短,褲子更加貼身等等。
總之,毛利蘭也顧不得來者是誰了,大喊:“助けて!”
錦衣衛駐日維和部隊隊正吳巖祖雖然特訓了幾天日語,但主要是學習了“繳槍不殺”、“舉起手來”、“我大明優待俘虜”、“花姑娘有沒有”幾句常用語。
別誤會,最后一句不是吳巖祖自己亂學的。
錦衣衛來日本,自然也是要為大明尋找更多的良配的,這句話還是要經常用的。
至于說“救命”這種用語,錦衣衛手冊中根本沒有學過。
你連中文“救命”都不會說,還想讓明國天兵來救你,這事兒就很難辦啊!
毛利蘭其實也是學過幾句漢語的,只是情急之間沒有想起來。
錦衣衛的老爺們聽不懂,但有人聽得懂啊!
只見從吳巖祖高大的身型后面鉆出來一個賊眉鼠眼的家伙,正是錦衣衛從海軍基地借來的通譯小夫。
他一看場上情況,連忙對吳巖祖說道:“皇軍大人,這是毛利家的馬車啊,這位女子怕不是毛利家的家眷,正在請求皇軍的援助呢!”
丙辰丸上的油燈終于漸漸平緩下來,暴風雨過去了。
毛利蘭也從那日驚心動魄的回憶中抽回了思緒。
自從那天被大明維和部隊救下,一切到現在恍然如夢。
錦衣衛的大人們進駐了城堡,來自大明的神醫帶來了神奇的藥物。
父親大人明明已經被醫匠判斷為“疾入脾肺,金石難醫”,卻在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大明神醫的藥物治療下,僅僅過了一周便大為好轉。
這段時間里面,毛利蘭還與名為木芽的大明醫官成為了姐妹朋友。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子也能成為神醫。
雖然木芽一再告訴她,自己并不是醫生,只是護士。
但在毛利蘭看來,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都是來救援長州藩的菩薩。
奇兵隊的番隊長高杉晉作恢復的比毛利敬親要快的多。
26歲的年輕人,本身底子就不差,再加上毫無耐藥性的降維打擊藥品,他很快就恢復了健康。
雖然醫生們建議他繼續臥床休息,但卻堅持起身,來到大明駐日總督府門前九叩。
在那里,他咬破手指,在地上,提前寫下了那首著名的詩詞:“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九尺二間掌燈過,唇紅猶附火吹竹。”
這首詩雖然看上去是表達對美人的愛慕之心,但很顯然,其實是表達對于大明至死不渝的忠貞之心。
當然了,高杉晉作走后,木芽組織消毒隊對他的血書消毒了三遍。
總督鄭保國令人用豬血和顏料重新描了詩句,作為大明駐日軍事基地的一個景觀,并且派人給高杉送去了一份慰問品——一只新津火腿。
千金買骨嘛…做大明的狗一向都很幸福的!
三日后,總督府派出駐日部隊五百人,高杉晉作盡起長州藩奇兵隊兩千人,突然觸動,逮捕坊間散布謠言者數萬人。
并以“踏繪”等手段,鑒別并誅殺其中3800余人。
所謂“踏繪”,不是高杉晉作或者大明的發明,而是天草之亂后幕府推廣的一種方法,即令人踩踏十字架或者圣圖,可謂殺人誅心。
首級按照毛利敬親的命令懸掛在藩廳的城墻上,沒有涂石灰,任由蒼蠅和烏鴉啄食。
高杉晉作在累累首級下,用血,嗯,這次不是他自己的血了,寫到:
“人鬼殊途,惡丑一色,夷奴來此自尋死路!”
又在標志大明醫學的紅葫蘆標志下寫到:
“山川異月,風月同天,王師去處某為先鋒!”
至此,這場小規模的天草之亂似乎平息了下來。
但在沒有人注意到的鄉野,幾個鬼鬼祟祟的家伙渡河而走,向北,朝著擁有英法領事館的江戶而去。
這是自長慶年間日本教會最為慘重的損失,這一切必須要受到上帝的審判!
他們相信,來自基督世界的大人們,會為自己主持公道。
除了這一不為人知的隱患外,另外一件令長州藩措手不及之事則是大明天子的一封圣旨——《宣毛利藩足球隊入京參賽事宜》。
簡單來說,就是朱富貴請毛利小老弟派足球隊來鳳都玩玩,湊湊文化值。
這可愁懷了毛利藩上下。
本來這封圣旨是和醫療船一起到的,長州藩應該是有足夠多的時間準備的。
然而,經過木芽等人的實地考察,發現這次在下關等地爆發的肺癆之疫,潛伏期長達一個半月。
為了防止疫情傳播到鳳都,醫療隊要求毛利藩的足球隊必須在下關港隔離一個半月后才能登船前往大明。
天可憐見,毛利敬親是真不曉得足球是個什么鬼。
只好去民間找會蹴鞠的人才。
蹴鞠這東西,到現在已經不太流行了,所以根本找不到,最后只好找了十幾個踢毽子的高手充數。
但就這幫人,還得在下關隔離一個半月。
這下子別說訓練整合了,就是趕往鳳都也不太來得及了。
但這又是大明天子三令五申必須參加的比賽,更說明,非近藩肱股不得入場。
這可不是什么蹴鞠比賽啊!
這是去大明朝賀啊!
天子登基,長州藩至今沒有入京朝拜,本就是失職,如今天子相召,難道還能拖延嗎?
所以最終,毛利蘭作為藩主嫡女,登上了丙辰丸,帶著一船貢品向著大明天朝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