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自古就愛看殺頭。
不過這么刺激的事,誰又不愛看呢?
巴黎市民這方面老有經驗了。
印第安人中,瑪雅人更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
不過這一次可不僅僅是殺頭這么簡單。
這一次公審俘虜,是再一次向子民彰顯煌煌大明之武德,也是再一次提醒大家,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德國學者施密特在他的政治的概念一書直言不諱地說到,政治永恒的主題就是敵我斗爭。
想要搞清楚誰是“我們”,就必須要提出誰是“你們”。
可以說,“你們”的出現,才塑造了“我們”。
一旦“你們”消失,那么“我們”也就不復存在。
比如說,當“你們”是一省之內長江以北,那么對于蘇南小市民來說,“我們”就限定在了蘇錫常三個小小的城市。
內斗省由此產生。
當“你們”劃定在所謂執掌男權社會的男性,女拳也由此誕生。
朱富貴當然不能用如此狹隘的“你們”,來創造如此狹隘的“我們”。
未來的日不落帝國,就是因為始終沒有處理好“你們”和“我們”的標準,最終分崩離析,成為歷史云煙。
而如今,新生的第四大明帝國內部,有華工,有殷人。
殷人來自不同部落。
華工內部也有廣府人,有福建人,有客家人,還有江浙人。
可以預見,未來朱富貴的治下,還會有四川人、華北人,有西北人,有東北…
好吧,東北人估計暫時是不會有的。
就在3年前,白癡一般的滿清政府居然被剛剛克里米亞慘敗的弱雞沙俄詐走了外東北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俄國人用的借口是幫忙調停英法聯軍,讓他們撤出北京城。
然而…
調停個鬼啊!
在克里米亞攜手奧斯曼土雞將毛熊一頓胖揍的,就是特么的英法聯軍。
剛被人揍得親媽都不認識,轉頭和對方說“給我一個面子”,俄國人哪來那么大臉?
可滿清政府居然就真的就被唬住了,白白把外東北送了出去。
都說旗人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其實多數也是錯怪他們了。
他們不光賣漢地不心疼,賣自家祖宗的龍興之地更是不帶眨眼的。
要說人家賣國割地起碼能聽個響,多數能換回點啥。
這幫人才真是連賣國都不配,應該算是送國。
恍然大悟的滿清政府,為了防備沙俄進一步南下,只好在咸豐十年(1860年)才亡羊補牢地開禁放墾,拆掉了柳條邊。
不過一直要到1877 至1878年間,中原地區爆發“丁戊奇荒”,華北、山東的百姓才開始大規模“闖關東”。
所以如今的東北,基本上還是一片白地。
總之,就像到了東北就不管你是河北人還是山東人,大家都是東北淫了一樣。
不管你是在老家十世之仇的土、客人,還是向來愛打小算盤的江浙人,又或者是殷人,只要來到大明,就是大明人,就是那個“我們”!
而用以塑造“我們”的“你們”,自然就是這些白皮殖民者了!
于是,日進斗金的伐木廠,今天也破天荒的停工一日,所有的大明子民都必須要來參加公審大會。
因為人數太多,所以云霧部落原本的廣場已經不夠用了。
公審大會的地點選擇在伐木廠河谷下游的空曠地帶。
一個個精神崩潰、臉頰凹陷、形如敗犬的俘虜被威武強壯的第四旗戰士拖拽上來。
大明皇家陸軍臨時軍事法庭法官趙阿千拿著擴音喇叭,開始宣讀他們的罪狀。
一個長者紅毛長須的俘虜最先堅持不住,嘴里大喊著“爾康——爾康——”,瘋癲起來。
接著,有喊“相公”的,有喊“師父”的,還有喊“大哥大嫂過年好”的,一時之間,群魔亂舞。
“看吧,在我煌煌大明的天威之下,歐羅巴的小丑只能裝瘋賣傻以求茍活!”
趙阿千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朝鮮播音員的鏗鏘之音,義正言辭地怒斥道,“但是,英明神武的圣天子不會被蒙蔽,善良淳樸的華夏兒女,他們的鮮血不會白流!”
“無論是搖尾乞憐也好,無論是負隅頑抗也好,北美及滿清奴隸制種族滅絕匪幫,必須被毀滅!”
“行刑!”
“爾康——”
“紫薇——”
砰!砰!砰!
隨著一陣噼里啪啦地槍響,那些不知所謂的嘶吼聲全部停了下來。
由于行刑的槍支比較原始,很多情況下,即便是直射后腦尚不能一槍斃命。
出于人道主義考慮,戰士們又用刺刀搗毀延髓,結束了這些殖民者罪惡的一生。
自此,大明陸軍第一師的第一場大捷,“馬車關大捷”正式塵埃落定。
但全軍上下的弦并沒有松懈。
基層軍官自然不知道萬歲爺已然將普拉什礦場的主管玩弄于股掌。
更不知道這些護礦隊本就是雙方一起坑死的。
面對礦場方面極有可能的報復,所有戰士都士氣高昂。
不知是誰帶頭,一百多名職業軍人,以及參加過軍訓的武裝工人,都自發喊起了號子,唱起了歌:
“武裝保衛朱大帥!”
“消滅滿清,消滅白人奴隸主!”
“王師傅,怎么樣,朕之民心,可固乎?”
不遠處,朱富貴正笑瞇瞇地與一個中年人站在一起,聽著山呼海嘯的呼聲。
這個中年人正是華工王杰,此時他臉色復雜,不過嘴里還叼著一個鴨爪。
自從被解救回來之后,王杰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本來他還想絕食來著。
古有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如今王杰也想效仿,來個不食明粟。
奈何康帥傅實在太香了。
拒周粟易,拒明面,確切的說,拒絕現代工業的味精、油脂、鹽、辛香料,實在是太難了。
尤其是當朱富貴得知這個頑固的中年人是湖北人,更是祭出了周黑鴨這一大殺器。
這種現代快餐工業結合地區傳統風味的美食,很容易就能俘虜了這位九頭鳥的味蕾。
如今他一天三頓,三鮮豆皮、湯包、熱干面、燒麥、牛肉豆絲、糯米包油條、煨湯、糊湯粉、面窩、周黑鴨不斷。
朱富貴給足了他禮賢下士的面子。
讓老王同志那句“我與漢賊不兩立”的話始終沒辦法說出口。
沒錯,他是真的想說漢賊不兩立的。
“內門三日不得朝,咫尺天威無路見。
三十萬眾解甲降,錦繡封疆成廣薦。
明日腥風虜騎來,背城借一誰堪戰?
抆淚踏邊塵,含愁別宮院。
回首東南漢月高,淅瀝風沙破顏面。
白草黃云望莫窮,西樓尚隔湯城淀。”
這是元代鐵桿漢奸張憲的發白馬一詞。
這位與抗金名將張憲同名的家伙,是浙江山陰人。
若沒有仔細研究,初一看這首發白馬,還當作者是什么品德高潔的抗虜志士呢。
但這位老兄終其一生以元士自居,元亡明立之后,就出家為僧,吃齋念佛,當起了大元遺老了。
而這首詩中的“虜騎”指的不是別人,就是朱富貴的老祖宗,朱元璋的軍隊。
而詩中的“漢月”,則是他的蒙元主子。
“南州冠佩閑中老,北極星辰夢里真,邂逅相逢同一笑,蒼頭白發老移民。”
這幾句,就更新赤裸裸的訴說故國北去,成為星辰,自己這個遺民只能在夢中相見的哀涼了。
可悲,可嘆,可恨!
其實,無論是王杰也好,張憲也好。
以中國傳統的士大夫文化價值觀來衡量,也并不能說他們多么奸佞。
忠臣不事二主,這在很多時候是值得稱頌的。
但還是那句話。
當沒有搞清楚誰是“你們”,誰是“我們”,這種忠誠就會變得一無是處。
朱富貴帶他來看這次公審,就是幫他搞清楚這個問題。
哪怕你就算不愿與滿清為敵。
但在這花旗國,白人殖民者就是那個“你們”,我們這群黃皮膚的,隨時可能被滅種的邊緣者,就不能不成為那個“我們”。
這不是你愿意,或者不愿意所能左右的。
“陛下…”
聽著地動山搖,飽含熱情的歌聲,王杰終于搞明白了“我們”是誰。
他跪了下來,“罪民王杰,拜見萬歲!”
感謝取尼瑪的名字啊打賞500起點幣感謝書友20200813114307287打賞300起點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