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去世了,
恨我的人,翩翩起舞,
愛我的人,眼淚如露。
第二天,我的尸體頭朝西埋在地下深處,
恨我的人,看著我的墳墓,一臉笑意,
愛我的人,不敢回頭看那么一眼。
一年后,我的尸骨已經腐爛,我的墳堆雨打風吹,
恨我的人,偶爾在茶余飯后提到我時,仍然一臉惱怒,
愛我的人,夜深人靜時,無聲的眼淚向誰哭訴。
十年后,我沒有了尸體,只剩一些殘骨。
恨我的人,只隱約記得我的名字,已經忘記了我的面目,
愛我至深的人啊,想起我時,有短暫的沉默,生活把一切都漸漸模糊。
幾十年后,我的墳堆雨打風吹去,唯有一片荒蕪,
恨我的人,把我遺忘 愛我至深的人,也跟著進入了墳墓。”
最后的莫西干人,這是由秘魯音樂家亞歷桑德羅·奎瑞瓦魯以印第安人傳統樂器、語言和樂器創作的一首歌曲。
所謂莫西干人,是北美印第安人的一個分支。
但早在十七世紀,莫西干人就在北美殖民者和依附于白人的莫和克人的聯手打壓下漸漸消亡了。
諷刺的是,三百年后,因為一個叫做貝克漢姆的英國人,以及他曾經標志性的莫西干發型,這個民族以一種灰色幽默般的方式在全球家喻戶曉。
更加諷刺的是,莫西干頭實際上根本不是莫西干人的傳統發型,而是波尼人的。
但無論如何,創作這首歌曲的桑德羅,悲泣的是整個美洲的先民,而莫西干人只是其中的一份子。
如果能夠站到更加恢弘的視野,那么這首曲子所表達的,又何曾不是暫時衰弱的東方人,在面對歐洲強盜時的痛苦和不甘呢?
無論是在金碧輝煌的音樂廳里,還是在臟亂破敗的街頭,當桑德羅跪行在地上,用簡單的傳統樂器演奏出那仿佛來自安第斯山巔的旋律,駐足聆聽的人,都會被這悠遠、蒼涼、孤獨的聲音直擊心靈。
雖然朱富貴的演奏水平遠不如桑德羅,甚至因為工作之后疏于訓練,還吹錯了好幾個音節。
但夜幕中的群山,空谷中回響的夜梟和狼鳴是世界上最好的伴奏。
這是再豪華的設備,再精湛的吹奏技巧都無法彌補的。
漸漸的,朱富貴甚至短暫的忘記了自己的處境,而是真的沉浸在了這首曲子里面。
當笛聲慢慢休止,朱富貴抬起頭,發現少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在了身旁,輕輕靠著他。
她抬頭看著天空。
沒有工業污染的星空明亮璀璨,一如古詩中星河的模樣。
“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叫崖山。”
“它講的是什么故事?似乎是一個悲劇?”
“不,這是一個關于‘希望’的故事。”
“希望?”
“是的,希望,崖山之中的希望…
在最黑暗的痛苦之中,一個姓陳的老兵在那里落水昏迷,僥幸活了下來。
后來他回到故鄉,與一個村婦生了一個女兒,女孩名叫陳二娘。
再后來,女孩長大了,嫁給了一個同樣普通的農夫,叫做朱五四。
再再后來,他們也有了孩子。
那個孩子,叫做朱重八…”
講到這里,朱富貴臉上露出一絲追憶的神色,“那個叫做朱重八的孩子最終成為了撕破黑暗的英雄,給世人重新帶來了光明,所以…
我說這是一個關于‘希望’的故事!”
還有一句話朱富貴沒有說,這個叫做朱重八的人,五百年后的子孫,依然嘗試著將希望帶給這個苦難世界。
“撕破黑暗的英雄嗎?”少女依舊仰著頭。
今夜是恰好是滿月。
明亮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一瞬間,朱富貴覺得那些讓人看不清面容的紅色油彩是如此的討厭。
“我們部族的傳說中,真正的英雄將帶著太陽與月亮的力量降落在大地,他有白皙的皮膚,強大的力量,能夠驅散世間一切的惡念…”
“白色的皮膚?”
朱富貴忍不住冷笑,“當年第一次接觸到白人的家伙,也是相信了這樣的傳說,所以才會將他們視作上賓,可最后呢…”
“呸!”
少女收回目光,手又不自覺地握住了那把可怕的匕首,“他們是魔鬼,是野獸,是無恥的強盜!而且…”
轉過頭看著朱富貴的臉龐,少女奇怪的問道:“說起來,我覺得你比他們更加白皙,為什么他們是白人,而你們是黃人呢?”
面對這樣的問題,朱富貴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鷹,你的奴隸很特別。”
野牛嬸嬸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后。
兩人連忙轉過頭。
野牛嬸嬸的的神色沒有異樣,看來并沒有聽到朱富貴與少女的對話。
不過…
朱富貴轉而看向少女。
“只是一個精通故鄉曲子的奴隸罷了。”
少女站了起來,道:“嬸嬸你讓族人們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這里并不安全。”
“故鄉的曲子嗎?”
野牛嬸嬸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朱富貴的容貌,“真是奇怪,這些人不僅樣子和我們長得相似,就連故鄉的小曲也是那么相通嗎…”
野牛嬸嬸將受到笛聲感染而情不自禁鉆出帳篷的族人們呵斥一頓,整個營地又恢復了寧靜。
朱富貴依靠著少女的帳篷躺了下來。
看著依然警戒著四周的少女,朱富貴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不揭發我?”
“揭發什么?”少女沒有轉頭。
“我會你們語言的事情。”
“語言是會騙人的,但歌聲不會。”
朱富貴搖搖頭,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與這個女孩交流。
實際上,到曲子的最后,朱富貴也沒有想到一個能夠令人信服的謊言。
如果少女不揭發自己的話,朱富貴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慢慢展現自己的“語言天賦”。
如果別人問起來,那就是本少爺天生神力,并不會武功。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無用,朱富貴側臥在少女準備好的干草上面,漸漸睡去。
作為傷員,他也已經很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朱富貴又被吵醒了。
昨天晚上聽到的與野狼對吼的不知名生物,如今又在吼叫。
雖然在吹奏的時候,這些聲音顯得十分美妙,但如果是睡覺的時候,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朱富貴輾轉了一會,實在無法再次入睡,只能將身子撐了起來。
時間大概已經到了后半夜。
之前的那塊石頭上,已經沒有了少女影子。
看樣子已經回到了帳篷補眠了。
柴草碰到屁股上的傷口,又是讓朱少爺一陣齜牙咧嘴。
這樣不行,感染的風險實在太高了!
朱富貴打開了系統。
由于之前的水果刀只是放進了購物車里,還沒有付款,所以朱富貴的賬戶中還有七塊錢。
而朱富貴記得,一盒國產的頭孢呋辛酯大概只要三塊錢。
如果能夠找到更加原始的頭孢拉定,價格會更加便宜。
不過頭孢是有過敏風險的,朱富貴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具身體是不是過敏體質。
萬一過敏性休克或者喉頭水腫直接吃藥吃掛掉,那就坑爹了。
所以要是能夠找到二手阿奇霉素之類的東西,就更好了。
不過無論是頭孢還是阿奇霉素,這些藥品都是抗生素,屬于處方藥,按照道理電商平臺是不能交易的。
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朱富貴還是嘗試著在搜索欄里輸入了“抗生素”三個字。
果然,搜出來的要么是一些吹噓虛假抗菌功能的保健品,要么就是獸用抗生素。
人用的藥品果然一個都沒有。
就在朱富貴考慮自己要不要買一小袋快過期的豬用抗生素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在搜索結果的左下角,一個隱蔽的角落中,還有一個特別的按鈕。
是否提升用戶等級,獲得更多交易權限 果然,這個狗系統不可能那么遵紀守法!
朱富貴大喜過望,連忙點擊鏈接。
是否選擇消耗10點文明值查看本次搜索的全部內容 文明值,
又是那該死的文明值!
朱富貴一陣郁悶,自己有那玩意兒,大明外貿公司不早就開起來了嗎?
等等!
就在這時候,朱富貴發現,自己的賬戶里面,除了7元錢的余額,居然還有其他一個余額。
文明值:55點 55點?
我怎么會有55點文明值?
我也沒去當志愿者,也沒天天開文明車啊!
忽然,朱富貴想到了,按照之前的個性化條款,當自己創造、傳播文化的時候也是能夠獲得文明值的。
之前自己用蓋那短笛演奏了最后的莫西干人。
這首曲子原本應該在100年后才會誕生,如今被朱富貴首先吹奏出來。
自然,這就是創作啊!
文明5里面,但凡有大音樂家創作出名曲,就能收割一大波文化點數,如今看來系統這邊也是異曲同工。
算上偷聽的印第安人,今天的聽眾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所以才會有這55點文明值。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有了文明值,朱富貴的大明外貿公司就能開張了。
雖然兩位數的文明值只夠買賣一些小東西,但兩億件襯衫換一家波音飛機的事情,又不是沒人做過。
這一刻,朱富貴躊躇滿志。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兩個問題。
第一,先得把自己的抗生素給買了。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如果因為菌血癥嗝屁在這里,還談什么反清復明,還談什么商界鬼才?
第二,那就是得想一想,大明外貿這家開業一天的百年老店,自己得去哪里給它找第一件商品。
如果賣印第安料理的話…
朱富貴感覺自己的百年老店會很快倒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