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蘇越的脖子流了下去,白梨眼見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在某個點突然崩塌,肉身化為了烏有。
這時的白梨看到,鏡中男子的臉色果然變了。
白梨心中大定,自知找對了方向,將剔骨精準地朝身后射去,正中那男子的額頭。
那男子連忙一甩袖管,整個夢境都扭曲起來。
下一秒,白梨猛吸一口氣,從夢中驚醒過來,滿頭是汗。
她朝四周看去,依舊是那片靜謐安寧的竹林,螢火蟲已經消失不見,天邊是微微的魚肚白。
清風徐徐,身下的大石覆蓋了一層露水,絲絲冰涼之感滲進身體,白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喘了好一陣的氣,才緩過神來,腦海中一片混亂,并不確定方才的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白梨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應該去看看蘇越和居靈如何。
她往里走去,見他二妖還在好睡。
白梨上前搖了搖蘇越的肩:“蘇越?蘇越?”
蘇越呼吸綿長,面色和緩,睡得很沉,怎么都叫不醒來。
這時候白梨有些慌了,莫不是方才的一切是真的?
她又搖了搖居靈,一樣,這兩個妖都睡得很沉,面色無常。
白梨正愁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見外頭有個人影閃過。
她一陣警覺,沖了出去。
那人影已經沿著石階朝下跑去了,隱隱約約的白色衣角,似乎是方才夢里鏡中的男子。
白梨望了望四周,還是決定追下去。
雖然來者不善,但是如果喚不醒蘇越和居靈,還是要從根源解決問題。
思及此,白梨縱身躍起,足尖點點落于竹梢之上,下山追去。
那男子跑得極快,但白梨也不慢,甚至更加敏捷。
而且白梨在稍高的位置,其實將那男子的行蹤看得更加清楚。
可就連這樣的速度與優勢,白梨都也只能堪堪更上。
有好幾次,那男子似是隱身于竹林之中了一般,白梨險些以為自己跟丟了,心中也是凜然,驚覺來者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白梨見到前面已是山腳之下,村落市集漸漸繁華了起來。
那男子不再飛奔,而是混入早市的人群之中,一邊快步逃走,一邊不停地向身后張望。
已經有了人群,白梨也不敢飛來飛去,只能快步跟上。
不過跟不上了,僅僅幾個眨眼的功夫,那男子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白梨停下腳步,眉間微微皺著,望著那男子消失的方向。
身邊人群匆匆,隨著天漸漸亮起來,人也越來越多。
白梨回過神,失落地嘆了口氣,心中依舊困惑。
這個男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夜半入夢,又說了那許多奇怪的話。
再想想方才蘇越與居靈的樣子,顯然是也在他的夢中,不然為什么會醒不過來。
白梨一邊想著,一邊朝路邊走去,想著沿路回去山上,看看那男子逃跑了之后,蘇越與居靈是否有可能醒過來。
人越來越多,白梨一個轉身之時,不小心與個高大的身影撞了個滿懷。
相比白梨只是因為體型偏小,沒留神的碰撞讓她一個趔趄,堪堪站穩,那個高大的身影竟然悶哼了一聲,手扶住心口,臉色很不好的樣子。
白梨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扶住了人家:“這位大哥,你沒事兒吧?”
那人臉色蒼白,眉頭皺在一處,顯然是不好的。
可偏偏他卻擺了擺手,輕聲道:“無妨…無妨…”
白梨聽他氣息不穩,腳步虛浮,一看就知道他身體十分不好,方才這一撞,許是真的給人家撞出些什么不妥了。
白梨沒有過問他的意思,就將他小心地扶到了路邊。
那人依舊是捂著心口,呼吸深淺不齊,臉色極差,靠著墻根便癱坐在了地上。
他抬起頭來,后腦勺靠著墻,胸口一起一伏地緩著勁兒。
白梨心中深感愧疚,小聲在他耳邊道歉:“這位大哥,真是對不住啊,我正想著事兒,沒看見你人,將你撞疼了…”
“無事…”男人輕輕瞇著眼睛,慢慢將呼吸緩和了過來,面上放松了些許,悠悠地感嘆了一句,“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啊…”
白梨被這一夸,更加無地自容起來:“原是我不好,大哥你不怪罪就好了。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男人緩緩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來:“你看看我,像是有家的樣子嗎?”
這時,白梨才注意到這個男人的打扮。
他一身破布衣衫,胡亂地堆在一塊兒,五官雖然看著清秀,但裸露的皮膚都是臟兮兮的。
一看就是個流浪多時的人了。
白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冒犯了人家:“對…對不住啊…我還能為你做些什么嗎?”卻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來補償。
男人顯然沒有將這一切放在心上,笑了笑道:“我沒有什么朋友,姑娘若是不忙,陪我說會兒話,解解悶就好。”
白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望了一眼山上的方向,最終點了點頭道:“好,我們聊會兒。”
男人思索了一會兒,依舊頭靠著墻望天,開口問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這話倒不像是和陌生人聊天,反而像個久別重逢的朋友,開口問近來可好。
白梨愣了愣,思忖了一番才道:“最近一直在外頭旅行,走走停停的,也沒什么功夫看風景。”
“在趕路啊,”男人點了點頭,“趕路可是很辛苦的。我也走過許多路,最終還是覺得,在一個地方安頓下來更好一些。”
白梨有些困惑,還是禮貌地應著,也問道:“你呢,你身子怎么了,為什么這么不好?”
“是老毛病了,”男人很是坦然地回答道,“一直沒有好,我也已經習慣了。”
白梨暗暗有些感嘆:“可你還這么年輕,怎么會有老毛病呢?”
男人轉頭望了她一眼,笑容如春日的江水般柔和溫暖:“你怎么知道我很年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