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看著白梨的眼睛,那種防備和疏離的樣子,讓他又心虛又心痛。
白梨見他不回答,又問道:“你方才想問我還記不記得什么?”
蘇越穩了穩心神,坦誠回答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問過我,魔是不是都是壞的。”
白梨思索了一陣。
蘇越補充道:“那夜從薛廣明府上出來的時候,你聽完了狐妖屠城的故事,心有余悸。”
白梨想起來了。
自己當時正在和蘇越嘀咕怎么會有那樣壞的狐妖,蘇越告訴她,是好是壞,終歸是自己的選擇。
也是那個時候,白梨問他,是否魔都是壞的。
怪不得。
白梨冷笑出聲:“怪不得你找了這般多的借口把我繞暈,說到底,你自己也是個魔,才會這般‘體諒’魔吧?”
蘇越心中微痛,卻無法反駁。
“蘇將軍平日威風,靠的就是個妖獄之首的名頭。”白梨越說,語氣越嘲諷,“可誰能想到,這個堂堂的妖獄之首,不僅陽奉陰違,助妖成事,自己更是個如假包換的魔?”
蘇越的拳緊緊握住,他抬頭坦然地望著白梨,語氣平靜道:“我沒得選。”
“沒得選!”白梨似是聽到了什么無比好笑的事,仰天大笑了兩聲,“殺人取靈,你沒得選?笑話!”
“小白,你冷靜一些…”
蘇越心中猶疑不定,到底是撒個謊圓過去,還是實話實說。
至于前者,他不愿意騙白梨。
而后者,只怕此時將真相和盤托出,情況只會更糟糕。
畢竟如今的白梨,已然有些失控。
蘇越知道,白梨并不是這樣的妖,今日說的重話,對他的猜忌,個中種種都是因為風間谷的作用罷了。
既然如此,先瞞過一時更要緊。
至于真相,以后再找到機會與她坦言就是。
“我很冷靜啊,”白梨冷眼看他,“知道了你是什么樣的人,哦不,魔,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信你了。”
“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蘇越平和地開口,“你若之后還不愿原諒我,請讓我送你回到妖禁,你的師父身邊。不然我無法放心。”
聽到師父這兩個字,白梨皺了皺眉。
對啊,師父和蘇越關系甚好,可是云翳仙人,她是信得過的。
于是白梨警惕問道:“我師父可知道你是魔嗎?”
“知道。”蘇越攥緊了自己的拳,語調卻依然平淡,“當年你被鶴淵所傷,我路過救你時…”
我真的不想對你撒謊。
“我路過救你時,意外之下,鶴淵的魔靈被我吸收了。”
蘇越望向白梨,眼神堅定:“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可也是因此,鶴淵受了重傷。因為他幾乎所有當時的魔靈,都已經在我身上了。真的打起來,他不是我對手,所以他只能倉皇逃走。”
聽完這些,白梨愣住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信蘇越的這些話。
“你也看見了,”蘇越低頭一聲自嘲的笑,翻轉掌心,一團黑霧凝聚,“這是黑色的。”
蘇越將魔靈遞到白梨面前:“我今年二十有六,你覺得我有這個本事,練出黑色的魔靈嗎?”
蘇越差點就要說,這句話我真的沒有騙你。
白梨看起來比方才冷靜了許多,心中的猜疑也消散了不少。
蘇越將魔靈收起,繼續道:“我救你到云翳仙人的面前,他也看出了我的不對。我身體里的魔靈和…我身體無法適應突然出現的魔靈,所以一直是他在幫我治病。”
師父有這個閑心,白梨能夠猜到,像是他會干得出來的事。
“等我適應得差不多了,他就讓我守好外面的世界,而他負責保護好你。所以后來你的妖靈歸位,他才讓我來教你,如何適應突然進入身體的靈力。”
“不過倒是多此一舉了,”蘇越溫柔地笑著,“也許因為就是你的妖靈吧,契合得這么好,完全沒有我當時那般痛苦。”
聽到這里,白梨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蘇越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審判的結果會是什么。
“如果你不想再…”
“謝謝你救了我,”白梨打斷蘇越的話,“但我如今只想留在風間谷。”
蘇越皺眉,怎么又繞回風間谷去了?
“你說過,那個叫鶴淵的魔也許是沖著我的妖靈來的,”白梨依舊垂著臉,看不出表情,“那么風間谷就是個再好不過的去處了,不是嗎?”
“怎么會…”
“風間谷有自己的想法,旁人猜不到它的位置…”
“若是這樣,我們又如何能找到風間谷!”蘇越有點急了,“白梨,你醒醒,即便你能躲鶴淵一世,你就不為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與我何干?”白梨抬起臉來,溢出一絲苦笑,復又低下頭去,“我也沒有這個本事,去救什么蒼生。若不想死,就茍活于此,該有多好。”
“只要我足夠相信…只要我足夠相信…”白梨喃喃地重復著,“我相信只要躲在風間谷,他就找不到我…我救不了蒼生,我沒有那個本事…”
蘇越雙眼微瞇,一絲危險的氣息散發開來:“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如何知道?”
“我…”
蘇越卻是不等白梨回答,上手就一掌朝白梨劈去。
白梨一驚,聽到腦海中的妖靈驚呼出聲:“快躲開!是魔靈!”
白梨來不及思考,連剔骨都沒來得及拿出來,堪堪躲過了蘇越的一擊。
“你干什么!你瘋了?!”白梨單膝跪下,以手撐地,雙眼寫滿了不可思議,看向這個從來都對自己沒有動過粗的男人。
蘇越沒有回答,眼中仿佛有千年不化的寒冰般冷冽,只是幾息之間,又一掌朝著白梨劈去。
“躲!躲!”妖靈驚恐出聲,除了讓白梨躲,沒有別的選擇。
這是一個擁有黑色魔靈的魔啊。
無論是和靈玉一起遇到的馭靈師,還是囚山見過的鬼虛婆婆,他們雖然都魔靈頗深,但好歹全是看得出顏色的。
蘇越的魔靈已經展露了好幾次,無論怎么淡去,怎么觀察,都是純到極致的——
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