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陽落下海平面,天上的顏色越來越不明顯的時候,白梨感覺船漸漸慢了下來。
巨人將船穩穩地放到海面上,又緩緩退了些距離,這才慢慢浮出了水面。
海浪翻滾,白梨他們卻能感覺得到,這是巨人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動作太大。
船上眾人都走到了船舷邊,月亮高懸,月色漸濃。
巨人半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望著船上眾人。
鮮紅的眼珠時不時轉一轉,腦門上的觸須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動著。
他不會說話,可卻也算用實際行動向他們表示了友好。
這個巨人原本只是對過往的船只好奇,卻無意將無辜的陌生人卷入了一場領地紛爭之中。
白梨也是為了自保,冒險出跑了來犯巨人。
也不知眼前這一位,是出于謝意還是歉意。
總之是好意,就送到這里吧。
巨人凝望了許久,轉過身就潛入了深深的海底。
等巨人走了,白梨又默默升起了船帆。
遇到了一回巨人,白梨可不敢再隨便抱怨說海上飄蕩的生活無聊了。
生怕這一許愿,又給自己許來了什么了不得的見聞。
稀罕歸稀罕,命還是更要緊的。
又是幾日平淡而過,白梨掰著手指,數著自己在船舷上刻下的印記。
蘇越將船舵交給巨靈,走過來到白梨身邊坐下:“幾日了?”
白梨又數了一遍,這才道:“看起來今日是第二十天了,怎么樣?可看見紅鳥了?”
呂歡曾與蘇越說過,羅剎海上遇到紅鳥,往北七日便是風間谷。
蘇越搖搖頭:“航線沒有那么精準,許是有些偏離,再等幾日看看吧。”
白梨難掩失望地托起腮幫子,嘴里嘟囔著:“我以為有巨人幫我們推波助瀾了一會兒,我們能比呂歡快些呢。”
“推波助瀾不是這么用的。”蘇越笑著起身,摸了摸她的腦袋。
“紅鳥!!”
突然,蘇越和白梨卻是聽到了牙鳶的大喊。
牙鳶時常高高飛起,看得比船上眾人要遠一些。
故而聽到牙鳶的聲音,白梨幾乎是興奮地從甲板上蹦了起來:“哪里哪里!”
牙鳶盤旋下落到船板上,回答道:“在前面,我隱隱約約看到兩三只。”
“我去看看。”白梨趕緊朝著船頭跑去,旺財也歡快地跟著跑。
“那應該不遠了。”聽到牙鳶的回答,蘇越也往船頭走去。
站在船頭,西北方向,確實能看到些隱隱約約的飛鳥影子。
“是那個嗎?”白梨瞇著狐貍眼睛,伸長了脖子努力分辨。
蘇越搖搖頭:“我看不清楚,不過牙鳶眼睛好,她說是應該錯不了。”
白梨長舒了一口氣,對著迎面而來的海風閉上眼:“真好啊,有個盼頭了。”
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前放天空的紅鳥越來越顯眼。
正如呂歡所說,那些紅鳥翼展甚寬,翱翔空中之時,宛如落花紛紛,既壯觀,又不知怎么地透著一絲悲涼。
船行得近了,身處其中,這才發現這一帶到處都是無邊無際的紅鳥。
往左右望去,似乎遙遙無盡。
白梨心下覺得奇怪,問蘇越,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這些紅鳥倒是很聚集…也很分散。”
聚集是前后看得到頭,分散是左右看不到邊。
“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似的。”
蘇越無言,望著天上四處盤旋的紅鳥,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蘇越?”白梨叫他。
蘇越低下頭:“怎么了?”
“呂歡說,看到紅鳥后,向北七日,對嗎?”
蘇越點了點頭。
白梨又道:“那看看指南針,我們如今方向可是正北?”
蘇越一邊掏著指南針,一邊回答道:“看日頭的方向,大概是對的。”
他掏出指南針,遞到白梨手中。
蘇越與白梨此時站在船頭,面對面而立。
若船是正北而行,那這一妖一人應該是面向一東一西。
可白梨接過指南針的時候,貍還沒轉身,一低頭卻看見指南針上赫然顯示的是——
“哎??”白梨一邊困惑出聲,一邊又捧著指南針低頭轉了個方向,“指南針是壞了嗎?”
聽見白梨的嘀咕,一陣不好的預感襲上蘇越的心頭。
他伸過手,對白梨道:“讓我看看。”
白梨老老實實把指南針交到蘇越手里。
蘇越左右翻弄了一下,確實往哪兒都是北。
“大約是壞了吧。”蘇越下了結論,皺起來的眉頭卻沒有平復。
“怎么了?”白梨看出了他的擔憂,試探著問道。
蘇越想了想,還是說出來心里的猜測:“呂歡說看到紅鳥后往北七日,便是羅剎海的邊緣,你不覺得…太精準了些嗎?”
白梨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蘇越抬頭看了看漫天飛舞的紅鳥,又道:“雖說世間萬物都有自己選擇的棲息安居之所,可是這群紅鳥在羅剎海之上,無岸無巢,就這樣不停地飛著,難道不詭異嗎?”
白梨眨了眨眼,有點回過味來。
一入羅剎海之后,真的沒有再看到過一點兒岸的影子。
別說陸地了,連個小小小島都沒見過。
當時遇到巨人,海上風浪過大,白梨也是因為擔心萬一船毀了,那一船人都沒有地方落腳,這才以身犯險去引開巨人。
可這些紅鳥…
若是海中生靈也就罷了,汪洋大海總有棲身之處。
但鳥無論如何下海捕魚,四處覓食,還是需要一個停下來歇腳的地方吧?
如若不然,又如何繁衍生息,長出這好些無邊無際翱翔的紅鳥來呢?
要知道他們行船二十天才至此地,那這些紅鳥呢?
難道附近有什么小島嗎?
而且羅剎海這么大,呂歡和他們雖然一個方向前行,但也不至于兩撥人都能這么巧遇上這一叢紅鳥吧?
你看呂歡就沒遇到巨人啊?
再加上先前白梨就覺得這些紅鳥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如今一想,到感覺這些紅鳥是特地在這兒等著他們的一般。
呂歡也是因此才這般印象深刻。
“你的意思是,”白梨試探著問蘇越,“這些紅鳥…并非是真實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