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進?
還是南下?
這個問題西夏已經用五十年來詮釋過了,甚至不用過多的解釋。
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的西夏想著從北宋的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壯大自己的同時,削弱大宋的實力,這也有當年李元昊的首席謀士張元的影子。
張元是個讀書人,幾次都卡在殿試這一關卡,對大宋的怨氣肯定不會小。要不然他也不會背井離鄉,拋妻棄子,將自己全家差點置于死地的決心去西夏輔佐李元昊。當時他一家老小都被官府抓起來了,要不是仁宗皇帝載心仁厚,認為不應該由于張元的過錯,而遷怒到家人,張元的老爹和家人這才活了下來。
正因為他是讀書人,他的目光肯定不會鎖定西域。再說了,張元一肚子的怒氣,肯定要報仇。而報仇的對喜就是大宋。西域各國,也沒有他的仇人啊!
另外,讀書人的身份,也讓他除了中原,看不上任何天下的土地。對于讀書人來說,中原才是王化之地。逐鹿中原,鼎定天下,才是一個讀書專職謀士該有的眼光。
從這一點來看,說張元是漢奸,一點不為過。
因為張元輔佐李元昊的終極目標肯定是爭霸天下,而不是窩在西北。屬于引狼入室的帶路黨,費心費力輔佐李元昊,還把自己個累死了。堂堂漢奸,為了給異族打工而累死。可見張元當時對李元昊有多么忠心了吧?
可惜,西夏的實力欠缺大宋不是一星半點。加上仁宗時期的北宋強大的讓人絕望。人口,軍隊,財富,技術,所有能拿到臺面上來比的籌碼,都是北宋完勝。之所以北宋被李元昊接連胖揍了四次,那是有其他的原因。
北宋的軍隊體制,每次打大仗,都是在京城的一幫樞密院的老爺們擬訂作戰計劃,連陣圖,步兵、弓兵、騎兵的走位都要完全貫徹樞密院的精神,還派文官監軍,太監監軍,必須按照陣圖執行。更可怕的是,這幫樞密院的大老爺,大部分都沒有作戰指揮的經驗。他們指定的陣圖,基本上就是看兵書瞎琢磨出來的。不僅沒用,還有害。要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不能變通,只能處處被動。這仗要是能打贏,才奇了怪了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仁宗時期,北宋不缺戰馬。北宋和西塘吐蕃的貿易,每年能夠換取兩萬左右的戰馬。
這對于對付西夏,完全足夠了。
不求別的,要是李憲早出生三十年,北宋派李憲這個太監統帥西軍,滅西夏也錯錯有余了。說實在的,李憲這宦官雖然身上缺點很多,但能力確實讓很多文臣武將汗顏。要不是為了推卸永樂城大敗的責任,故意扭曲事實,最后也不會被貶。
要知道當時的李元昊是個紅了眼的賭徒,黨項已全民皆兵,甚至連女人都得拿著武器上戰場。要不然,就那么點人口的黨項,李元昊如何能湊出來五十萬大軍?
只要大敗一次,黨項的建國大業就可能夭折。可惜,當年竟然錯失了這個絕好的機會,徹底解決西北隱患的機會。
其次,張元是個宋人。
身為漢人,優越感這種東西是與生俱來的。西域雖然水草豐美,地廣人稀的,非常適合當時實力還很差的黨項人攻略。但是張元就是視而不見。原因很簡單,連漢人都沒有的地方,那是人待的地方嗎?那不是攻略天下,那是流放,是墮落的表現。這也是為什么李元昊卯足了勁和北宋死磕的原因。
就像是當今大宋的皇帝趙煦,他當初剛剛登基,十來歲的孩子,卻要接見遼國的使臣。大臣們但心皇帝受到驚嚇,試探著詢問。當時的小皇帝趙煦就很霸氣的反問:“遼人算人嗎?”
不知禮儀,禽獸也!
如今五十年過去了,西夏在河套立國快一個甲子,也不算是短命的王朝了。
剛剛獲得政權的李秉乾深知讓黨項人離開河套平原,遷移去西域,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就算是有這個心思,底下人也不會支持他。
可李秉乾也明白,或許西夏離開了河套,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廣闊天地。
這天,李秉乾想了很多,口中還經常念念有詞的說著:“難,難啊!”
費聽多羅愁眉慘淡,他發現李逵似乎不是勸人的好選擇。
大宋京城。
北宋汴梁東京城。
新陳橋門外的驛館。
一隊戰馬飛馳而過,路上行人紛紛慌亂的避讓。臉上卻不見憤怒和慌張,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新城橋門周圍都是驛館,主要是以遼國的驛館為主。這里也是遼人在汴梁的聚集區域。因為是遼人扎堆的原因,這里的房價也是北宋最低的區域。甚至比專門做死人生意的南熏香門附近的房價都要便宜。
可以說,因為契丹人,把這大宋京畿的地價都打壓下去了。可見,在大宋,對外族真的很不待見。
為首的騎士從馬上抬腿跳下戰馬,隨手將馬鞭丟給了看門的侍衛,沖進了驛館之內。
“小王爺!”
“不要叫我小王爺,如今我葉懷圣,記住沒有下一次。”
“小王爺!”
“嗯!”
中原文士打扮的年輕人怒目圓睜,不滿道:“拖下去著實…”
“陛下秘折。”
‘打’這個字硬生生被卡在了年輕人的嗓子眼,頗為難受。很不情愿的接過了圣旨,開始看起來。契丹本來就是草原部落,當他們接觸中原文化的那一刻,驚呆了。天下還竟然有這等玄妙的東西,讓他們瞬間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巧奪天工的技藝。
雄壯遒勁的文字。
高大雄偉的文字。
文化,宗教,物資,一切的一切,都讓連文字都沒有的契丹土包子們為之癡迷。很多遼人來到大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變裝束,偽裝成宋人。聽說還有參加科舉的讀書人,只不過被大宋的讀書人秒成了渣渣。
耶律保機就是其中之一。
他癡迷大宋的文化,癡迷大宋的繁華,對大宋的一切都為之傾倒。
可惜,他還有一個身份,遼國駐大宋使臣,提醒他時不時的要給遼國皇帝打工。看了幾眼秘折之后,他臉色古怪起來:“警告大宋皇帝,讓其退守當初的疆域?”
對于遼國來說,西夏是牽制大宋的一個手段。如果西夏出現重大的政權變故,對于遼國來說,也非常頭痛。
他們需要一個對大宋持續仇恨,不停的消耗大宋精力的西夏。而不是一個想著和大宋關系和睦的西夏。
畢竟一旦西夏和大宋關系和睦了,那就該遼國擔心了。
遼國不是沒有想過入主中原,但是幾次重大的挫敗,甚至讓皇權也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讓遼國上層終于意識到,入主中原的想法太難。不得已,放棄戰爭,選擇和大宋相安無事。就這一下子,就保持了近百年的邊境和平。
一百年不打仗的遼國,確實變得有點虛弱。
尤其是和大宋這樣的對手,更是需要拿出傾國之力比拼。這個決斷對于遼國來說,比較難以決斷。
耶律保機嘆氣道:“小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兩天之后。
垂拱殿,趙煦御案上堆了一大堆的奏折,還有西北發送過來的軍情。雖說是不茍言笑的性格,但是眉宇間卻掩蓋不住那種雀躍的喜色。反倒是童貫愁眉苦臉,他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皇帝殿前押班之后,整日需要幫皇帝尋找奏章。
他肚子里的那點墨水,基本上被一群就知道寫花團錦簇文章的大臣們給打擊沒了。
雙眼呆滯看著殿門,宛如呆鵝。
“童貫,給朕找找環慶路的軍情。”
趙煦很有活力,自從踢球之后,就更有活力了。不得不說,北宋的皇帝除了欽宗這個傀儡之外,八個皇帝,其中七個都非常勤政,算是明君。唯一出了個昏君,就把江山給丟了一半。
趙煦也是以勤政出名,尤其是親政之后,親力親為的性格讓他對大宋的情況越來越熟悉。同時也越來越有信心,完成他爹的宏愿,解除西夏對大宋的威脅。
“童貫!”
“陛下!奴才萬死,老奴走神了。”
“算了,別找了。看時辰,章相也該來了。”看著童貫的樣子,趙煦一陣無語,這廝一點都不好用,還不如郝隨機靈。要不是賢妃極力舉薦,他根本就不會考慮讓童貫擔任殿前押班。這個職位很重要,是皇帝和大臣之間的橋梁。可是童貫似乎做的并不怎么樣。
說話間,人就到。
章惇在宦官的通報聲中,緩緩走進了垂拱殿。大宋皇宮三大殿,大慶殿、紫宸殿、垂拱殿。
只有垂拱殿才經常被使用。紫宸殿是每月基本用兩次到三次,郊祭、月初和告朔,才會啟用紫宸殿。至于大慶殿,一年也用不了幾次。元旦的大朝會用,還有就是皇帝、太后的生日,宴請群臣的時候用。科舉殿試也會用。算起來,使用程度最低的反而是皇宮之中最高大,最雄偉的大殿。
反倒是垂拱殿,雖說地方不大,在上個大殿之中,給人一種偏殿的感覺。但基本上皇帝每天都來。
而都事堂、樞密院、尚書省的長官每日都回來見一面皇帝。
“官家,可有西夏國的消息。”
在大宋,軍情宰相永遠要比皇帝更靈通,趙煦無奈苦笑道:“皇城司在西夏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恐怕難以聯系上了。”
“也不知道李逵這小子到底能不能成事。”章惇唏噓道,他是心高氣傲的人,最受不了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可這次,他破例了。李逵這廝太能折騰,將整個西夏腹地就攪和的天翻地覆,梁太后想要一雪前恥的三十萬大軍,就被這家伙誤打誤撞給破了個干凈。
這是大宋在西北十幾萬大軍都沒有做到的事,卻讓李逵一個人給辦成了。
要說服氣,章惇倒不見得。但他卻被李逵這廝不管不顧的狠勁給嚇住了。
要讓他這么干,他也不敢。
忽然,他想起來都事堂昨日接到了遼國使團的請求,對趙煦道:“官家,遼國使臣要覲見您。”
“這距月初還有幾天,他就不能等等?”趙煦對遼人很不喜歡,就像是他十歲的時候說,遼人不是人一樣。整個念頭,從來都沒有從他腦子里被驅趕出去過。
章惇為難道:“可是遼人很執著。”
“章相要不你去見一見再說。”趙煦根本就空去搭理什么遼國使團,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西夏身上。他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西北,想著是否能一戰奠定大宋對西夏的局勢扭轉過來,一雪前恥。他扭頭對李清臣道:“李卿,樞密院還得調撥物資,一旦李逵在西夏無法消耗大量的西夏實力。龍州,洪州,銀州,還有韋州就難了。另外仁多保忠還沒到京城嗎?他的官職該怎么定,他的族人該怎么安置,這問題得議一議。”
“官家,臣以為給仁多保忠一節度使的貼職即可,他的部落軍隊可以參照折家,但為臣以為仁多部落不該安置在西北。他曾經是西夏重臣,要是拉攏潰敗黨項軍隊,很容易做大。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地方安置這幾萬人馬。”
李清臣建議道。他對仁多保忠并不喜歡,一個變節之人,在讀書人的眼里,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可是身為朝廷大臣,不得不考慮更多的問題。如何安置,安置到哪里,才是重中之重。
趙煦附和道:“真該如此,西北朝堂之上恐怕也就李逵最熟悉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皇帝無心的感慨,讓楊畏等了羨慕不已。李逵這才芝麻綠豆般的官職,就已經讓皇帝給惦記上了。要不是年紀實在太年輕。大宋甚至可能出現另一個寇準。不對,寇準也沒有李逵的官運如此只好。只不過李逵的境遇,是任何人都羨慕不過來的。
滿朝文武,也就李逵這廝敢帶著二十多人,大搖大擺地去西夏闖蕩。
其他人,就算是有這個機會,也沒這個膽量。
這家伙就如同當初的班超,橫空出世般出現在眾人眼中,眨眼的功夫,就闖蕩出偌大的名堂。
“陛下,密報!”
童貫悄無聲息的,如同貓似的走到了趙煦的御案邊上,低聲道。
趙煦就看了一眼,頓時氣地將密報仍在御案上,怒氣沖沖道:“遼狗欺人太甚!”
章惇和李清臣等人相繼看過,之后也是面色驟變。遼國南院大王起兵十萬,靠近了宋遼邊境。雖然沒有開戰的理由,但威脅的意味很大。
河北兩路,河東路都在遼人威脅之中。
更要命的是,如今河東路抽調了不少兵力進入了宋夏邊境。反而在宋遼邊境上,兵力捉襟見肘。
趙煦遲疑道:“章相,此事該如何處置?”
“需要辛苦官家見一見這遼國使臣,看看遼人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李清臣附議:“官家還得小心應對,此時遼人來勢洶洶,恐別有用意。”
翌日。
特例在紫宸殿上,皇帝趙煦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接見了遼國使團。
耶律保機當著大宋滿朝文武的面,對大宋的皇帝提出了三個要求:“撤離西夏境內的宋軍,回歸到之前的疆域;第二,西夏是遼國的屬國,受遼國保護;最后一條,遼國使團要求大宋和西夏三方會晤,簽訂新的條款。”
趙煦自尊心那么強的一個人,被氣地坐在龍椅上發抖,突然大怒道:“此乃我大宋家務事!不勞遼使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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