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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陰險小人

  主將都要拿起武器拼命了,此時程知節的親隨近侍卻腆著臉問了他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老爺,是用來廝殺的大斧,還是督戰的大斧!”

  近侍說這話,老程這日子過地就兩個字:講究!

  用來廝殺的肯定是威力十足的殺人利器。但是用來督戰就難說了,大將軍陣前很少有動手的機會。車輪戰也好,斗將也罷,戰場上都不會這么來。要不然幾萬人的大軍一碰面,兩位主將眼對眼,似乎要戳出火星子的怒吼:“xxx,快來受死!”

  “小賊,今日爺爺,送你上路!”

  真沒這么打仗的,小混混聚眾私斗才用這法子呢。兩軍交戰,要么比拼的運籌帷幄,出其不意;要么一板一眼的排兵布陣,靠真本事說話。

  斗將?不可能。

  萬一主將有個三長兩短,幾萬看戲的兵馬怎么辦?總不能投降吧?

  程知節的近侍問他要那柄斧頭,他要說廝殺,自然用真家伙。要是說督戰,樣子貨看起來更猛。

  可問題是,說話的時機不對。

  程知節有兩把宣花大斧,一把是加強版平日里凹造型用的樣子貨,突出一個霸氣,給人極為強烈的視覺沖擊,看上去光斧頭沒有七八十斤根本就拿不下來,加上斧桿,起碼一百一十斤開外。可問題是,這柄斧子是西貝貨,斧頭是木頭的芯子,包鐵的殼,看起來很猛,實際上根本就沒辦法在戰場上用。另外,一柄宣花大斧只有三十來斤,也不輕了,加上桿子也有四五十斤重,這柄斧子他是他用來戰場廝殺用的保命家伙,平日里可以不帶,但是上了戰場肯定會帶著。

  可惜的是,這柄用來殺人的宣花大斧,卻是一柄仁慈的宣花大斧,沒殺過人,沒開過光,更沒見過血…要是程知節待會兒拿著這把斧子上戰陣,真要是有不開眼的送上來給他送人頭,這就是這柄斧子的初血之戰。

  正因為沒有用過,近侍才會傻呼呼地問程知節。

  畢竟,樣子貨雖然是樣子貨,但是斧頭一頭是刃,一頭是平面的錘子,木頭的錘子掄起來一樣能砸死人,就是可能費勁些。

  而且,只要他拿了那把假斧子,所有人都會對他抬起大拇哥,說上一句:“程兄,天生神力也!”

  皇帝檢閱殿前諸軍的時候,他就很不要臉的拿了這柄宣花大斧。

  這柄斧子是他的面子,平常最多用的也是這柄斧子。

  “廝殺!”

  饒是程知節面皮頗為厚實,也讓自家不開眼的侍衛鬧了大紅臉。他還不能說什么,將門子弟,很多親衛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或者是子侄輩的部下,沾親帶故的關系,說多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程知節臉上由紅變黑,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想著發泄到黨項人的頭上去。

  其實程知節的功夫不算太差,他和李逵比,被李逵全方位碾壓,那是沒辦法的事。

  比不過李云,畢竟李云的刀法已經跨入了意境,不容小覷。

  但是高俅在他手里,絕對不是對手。

  說起來,他麾下也是人才濟濟,李云和呼延灼武藝都很不錯。加上解千和解萬等小將,在殿前指的各營之中,猛虎營也算是猛將如云了。

  只是戰場局勢變化太快,讓他不得不做出拼命的決定。

  逃是絕對不可能的,將門子弟都是要臉的。再說了,戰場上連黨項人的鐵鷂子都冒出來了,還有黨項人的輕騎兵,他手下一百多騎的衛隊,戰馬都還是不怎么樣的劣馬,讓他怎么逃?動搖了軍心不說,最后還是得完。

  干脆,賭博一把。

  贏了,面子、軍功都有了;輸了,大不了一死。

  挺著個大肚子,扛著宣花大斧,程知節邁腿走在軍陣之中,威風凜凜的氣勢沒有外露,倒是走出了豬八戒巡視西瓜地的步伐。

  “人杰,莫慌,哥哥來助你來了!”

  程知節人還沒到,大嗓門就已經飄了過去。這哪里是讓李逵幫忙,而是讓李逵幫忙給他找個大保鏢。

  李逵剛堵住缺口,退到了防線之后。看到程知節的打扮,有點上頭。

  有心讓程知節回去吧?

  二姐夫這個人好面子,雖說不見得和他動氣,以后在軍營里肯定會失了威儀。讓他參戰吧?真不好安排,如今的宋軍和黨項人是人挨著人,槍對著刀,稍微有點閃失,就要掛彩。而且,程知節和他算是連襟,這家伙萬一要死在了此戰之中,他可就沒臉回京城了。

  “公孫勝,你護著二爺成么?”

  李逵也擔心程知節壞事,他一眼就盯上了公孫勝,這家伙有點名氣,似乎武藝也不錯,這節骨眼,該是你表忠心的時刻到了。

  被李逵盯上,公孫勝再也躲不過去,拔出松紋古定劍發狠道:“將軍的安危,某盡量保證。”說著說著,他的語氣就弱了下來。他是有不少保命的手段,也有很多騙人的道家障眼法。可問題是,李逵在戰場上連大炮都弄出來了,他手底下的障眼法還有什么用?

  看到公孫勝心虛的樣子,還有那柄單薄的松紋古定劍,這玩意能是戰場上廝殺用的嗎?

  混戰之中,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擊即中,一擊斃命。要的就是干脆利落的勁。長劍雖然也能殺人,但需要游斗,戰場上誰給你游斗的機會和時間。能一招解決的對手,就絕對不能用第二招。畢竟周圍都是敵人,能多死一個敵人,就會多給自己一份安全。

  正說話間,李逵突然瞇起雙眼,雙腿猛然發力沖了出去。他人化成一道黑影,沖到交戰的軍中,目標就是十來個當著宋軍滿滿往前挪動的黑甲黨項武士。快接近這些人的時候,李逵猛然雙腿用力蹬地高高躍起,在空中如同大鵬展翅一般輕盈。手中的三尖兩刃神鋒輕飄飄的拍向了黨項甲士的頭盔。看似慢,實則快。

  黨項甲士甚至想要躲都沒來及躲,就茫然停頓了一下。

  三尖兩刃神鋒,這種武器前身的說法有很多,有的說是唐朝的陌刀轉變而來的,有的說是古老的畫戟轉變而來的。李逵用的招數就是畫戟進攻招數中的拍,別看畫戟能砍,能刺,還能撩,可是畫戟用的最多的招數是拍。因為畫戟很重,是重武器。即便是戰場上的猛將,挨上一下子,也能去了半條命。李逵的三尖兩刃神鋒本來就重,加上出手毫無征兆,一大一個準。

咔咔咔  頭盔瞬間被李逵手中的兵刃拍碎,幾個黑甲的黨項武士頭頂流血的同時,很快就倒斃在地。

  見危機解除,李逵這才松了一口氣,往回跑。

  一口氣,輕松至極的將十來個黨項人解決,這等手段,這等冷靜,讓每一個士兵忍不住激動,所有人都堅信只要李逵在,他們一定能堅持到最后。這一幕看在程知節的眼中,說出不羨慕,嘟噥著:“要是我有人杰的一半本事,這黨項人還能禍害我大宋?”

  公孫勝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他知道自家主子已經陷入了神奇的代入模式,化身無敵戰將。

  好吧,想想也不算什么錯。

  再次跑到程知節的身邊,李逵這才解釋道:“剛才穿黑甲的是黨項的鐵鷂子,普通的士卒那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都是輕騎兵的話,也不用將士們如此費勁。身上的鎧甲很厚重,即便是弩弓也沒有太好的辦法。要是尋常黨項騎兵,龐萬春就能幫忙射殺。但是面對這些黑甲的鐵鷂子就沒辦法了,長槍的話用突刺效果很好。當然,二爺用不上,能的斧子能夠破開他們的鎧甲。”

  顯然,李逵是告訴程知節,黑腦殼的頭很硬,讓他注意著點。

  隨后李逵叫人:“魯達,給我滾回來!”

  魯達這種天生神力的家伙和李逵一樣,即便是戰斗強度讓人窒息的廝殺,打上一天也不會喊累。而且他還很享受戰場廝殺的過程。正用阮小二想出來的辦法,突刺黨項人。冷不丁李逵吼了一嗓子,他還以為又有防線需要他增援,帶著幾個軍中的士卒小跑了過來。

  看到程知節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心頭猛然的下墜,緊張起來:“主將不會想著要跑吧?”

  戰場逃跑,可是死罪!

  將門子弟很少會有從戰場逃回去的狀況。

  可是也架不住真有貪生怕死的主,丟家里祖宗的臉。

  “魯達,保護將軍,不要讓他沖殺太深入,明白了沒有?”

  李逵慎重其事的叮囑魯達,他就怕程知節沖著沖著就壞菜,那就麻煩了。

  魯達愣了愣,心里涌起一團戾氣,忙壓了下去,答應道:“少爺,請放心。有我魯達在,將軍絕不能出事。”隨即他看向了公孫勝,眨巴著眸子好奇道:“道長也要殺敵了嗎?”

  “無量天尊,殺賊即是積攢功德,我輩方外之人胸藏天下百姓,莫以外人看我!”

  公孫勝硬著頭皮說道,他的本事十成十都不是用來戰場廝殺的,但是他手腳輕便靈敏,如果不需要護住程知節的話,戰場自保的概率很大。和魯達一樣,公孫勝對異族也帶著仇恨。他家就在宋遼邊境,宋遼雖然罷戰近百年,但邊界的沖突不是沒有,只是沒有官方和軍隊的沖突,變成了民間和民間的沖突。即便是鬧到了官府,官員還偏向遼人,讓人又氣又惱。

  理由很簡單,大宋的百姓不能破壞大宋和遼國的兄弟邦交,即便有委屈,也要忍著。這讓公孫勝不僅恨上了大宋,也恨上了遼國。

  估計這也是之前公孫勝想要造反的原因吧!

  當然,他這點委屈,肯定比不上魯達和西夏人深仇大恨。

  不過,魯達是粗枝大葉的人,他可不會去想什么民族大意,他恨黨項人,反正西北的百姓沒有不恨黨項人的百姓。畢竟大宋和西夏交戰百年,西北的百姓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親戚死在黨項人的手里,個個都和黨項人有仇。如果李逵命令魯達護著程知節逃跑,他說不定會撂挑子。

  除非,宋軍本陣已破,所有人不得不各自逃命。

  跟在魯達身后,公孫勝偷偷的對程知節打小報告:“將軍,魯達此人來歷不明,不可深信。”

  “唉,不礙事。人杰認可的人,我自然沒有懷疑的道理。”程知節渾不在意道。在太師府中,李逵的話基本上能當半個太師府的家,畢竟太師的女婿們都對李逵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

  程知節有了魯達這個臨時保鏢,膽氣漸豪,提著宣花大斧就朝著一處混戰區域而去。

  原先魯達還以為跟著程知節就要和戰功無緣來,沒想到程知節也是血性男兒,同輩中人。相比李逵悄無聲息的出現,專撿大個的黑甲鐵鷂子下手。程知節就顯得很低調,他專門挑哪些個看似好對付的,沒有穿鎧甲的倒霉蛋下手。

  還真別說,沒有一合之將。

  他手中那柄善良的宣花大斧,立刻變身成為邪惡的魔王。又是劈,又是砸,愣是讓他殺出了一條血路。戰場上,武器的選擇很重要。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柄重武器的威力,除非是同樣的武器,要不然根本就抵擋不住。

  殺著殺著,程知節突然覺得不對勁起來。

  這幫窮的如同仆從兵一樣的叫花子,竟然幾個人抱著一尊青銅炮偷偷摸摸的往外挪。

  為什么說是偷偷摸摸的往外挪,戰場上搶東西不叫搶,叫繳獲。只要你有本事,武力足夠強大,能夠站著結束戰斗,就能得到無主的財物和武器,這叫:繳獲。可在打仗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偷東西,這套路別說程知節見過了,聽都沒有聽過。

  “賊子爾敢盜竊我大宋火炮?”

  程知節氣地怒吼大罵道:“無恥小人,你們的袍澤兄弟還在拼死廝殺,你們竟然偷偷摸摸的做這等見不得人的茍且之事,黨項狗奴忒不要臉!”

  對于程知節來說,能夠在戰場上私藏戰利品的人,還在戰斗沒有結束的時候就私藏戰利品,這等行徑卑劣之極。

  可問題是,他是宋軍的主將,罵黨項士兵的無恥,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就連公孫勝都有點看不下去了,拉著魯達就要往前沖,可是魯達卻冷冷道:“有高手!”

  “高手,哪兒呢?”

  “中間那個,殺氣很重。這樣的人在戰場上最為危險。”

  公孫勝盯著一群黨項叫花子一樣的‘仆從軍’,看了幾眼,頓時也感覺不對勁了。黨項人黑就不說了,他們屬于古羌人的一支,膚色重是顯著的特點,很高也很普通,甚至還不如大宋百姓。如果黨項的‘仆從軍’一個個都是人高馬大,那就成問題了。

  看面前幾個黨項人,一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樣子。似乎不太可能是‘仆從軍’,畢竟奴隸吃的不好,待遇還差,怎么可能長的體態高大且壯實?

  程知節還沒有感覺到對方的不同,邁開大步就沖了上去,宣花大斧掄起來就要教黨項人好好做人。

  “著家伙!”

  “給我開!”

  鐺——的一聲脆響。

  程知節蹬蹬往后連著退了三四步,而對方卻只有退后了一步。要知道程知節是用宣花大斧這樣的重武器,還向前沖了幾步,卻沒想到被輕易就化解,宣花大斧被架開的那一刻,程知節也感覺到不對勁。就在他納悶的時候,對方竟然擺開架勢攔在程知節面前,其他黨項人抬著火炮撒丫子就跑。

  黨項送走了火炮之后,為首那黨項人才松了一口氣,囂張的盯著程知節,嘴唇輕啟道:“來將何人報上名來,某不殺無名之輩!”

  程知節聽對方開口就是大宋官話,心頭頓時咯噔往下墜,在西夏奴隸身份的仆從軍可不會大宋官話。會大宋官話的人只有一種,黨項貴族。

  可被對方指著鼻子冷笑,程知節也不能弱了氣勢,冷冷道:“吾乃大宋上將程知節,爾是何人?”

  “野利蒙多!”對方穿著邋里邋遢的黨項皮裘,但眉宇間的富貴之氣是說什么也掩蓋不住的。

  野利蒙多?

  這不是對面黨項大軍的主將?

  至于梁乙述,這不過是西夏梁太后的弟弟,當不了真。

  程知節怒目相對,突然破口大罵:“小人,陰險小人,竟然裝扮成叫花子來碰瓷你程爺爺,有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

  可罵著罵著,程知節沒來由的心頭卻虛了起來,萬一打不過,幾千雙眼睛看著呢?

  怎么辦?

  剛?還是不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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