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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被盯上的麻煩

  對于傻子來說,只要有吃有喝,每天醒來都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但是對于普通人想要裝扮成傻子的人來說,即便他有很豐富的做傻子經驗,也難免會出現或多或少的漏洞。

  李全就是這樣,他愣在送考的隊伍之中,目光古怪的看著李逵,他就想不明白了,原先似乎比他還傻的李逵,為什么已經可以參加省試,而他卻要裝成傻子,深怕人看出破綻。他到底在怕什么?

  或者干脆說,他根本就無法面對這兩年發生的一切,尤其是老婆孩子之類的事。

  就在李全發愣的時候,或是他琢磨應該如何做,才能看起來更像是個傻子?

  李全清醒了,至少這一刻他是清醒的正常人。

  正常人和傻子最大的區別就是,傻子不用裝,遵從本心即可。正常人需要偽裝,即便想要讓他人相信他是傻子,也要偽裝出他想象中傻子的模樣。

  而經常,正常人對傻子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傻里傻氣的摸著肚子說上一句:“娘,俺餓了!”

  李全就是這樣做的,不僅這樣做,還裝出傻氣沖天,對著個孩子手里的棗糕咽口水。他哪里知道,他即便是做傻子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對著小孩子手里的吃食咽口水。按照他以往的劣跡,他會當著人家大人的面,將小孩子手里的‘美味零食’搶走,然后長大嘴巴,一口吞了。

  要是李全不開口說這句話,李逵壓根就沒有打算在省試之前拆穿李全裝傻的真相。

  可李逵是個急脾氣,他要是帶著這個別扭進了貢院,說不定半夜里想不通,非出來溜達一圈不可。

  這也怪李全自己,非要多說這么一句。

  但也怪不了李全,做傻子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境般,讓他迷迷糊糊,根本就記不起來,自己當初那股子氣勢和獨特的氣質。

  傻子分兩種。

  一種是被經常欺負,膽小怕事的傻子,眼神和喪家犬一樣,只敢看地上,不敢看人。

  一種是蠻橫無理,整天惹事生非,卻讓人無可奈何的傻子。

  李全的武力不允許他成為第一種傻子。

  那么,在街頭遇到好吃的,只有一個舉動,搶過來再說。畢竟,李全以前出門,身邊總是有族人在,該賠罪的賠罪,該付錢的付錢。反正李全那股子——‘俺是世界之主’的氣勢,絕對不是靠著裝腔作勢能夠裝出來的假象。

  而是他擁有強大的氣場和信念支撐的信仰之光。

  李全一開口說餓,還對小孩子手里的零食咽口水,立刻讓李逵明白了一個真相,這貨竟然敢在他面前裝傻子,關鍵是裝的不像,被他發現了。

  在進入貢院之前,李逵湊到了李全面前,囑咐著讓他照看好老娘張氏,家里的其他人。李全覺得自己應該有點氣勢的應承下來,卻見李逵偷偷湊近,在李全的耳畔咬牙切齒道:“你裝傻子一點都不像,等我省試出來之后再找你算賬。”

  李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一切都讓李逵看破了。

  這讓他嚇得大驚失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時候,貢院門口吏部的衙役開始鳴鑼,朗聲道:“京東東路舉子,準備入場拿號!”

  李逵這才轉身,帶著李云朝著考場而去。相比其他朝代的科舉會試級別的考試,大宋的貢院可以說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首先,考場給準備飯菜。

  雖然稱不上珍饈,但也是有葷有素,直到吃飽。李逵和李云就沒有帶三天的食物。

  實際上,大宋的省試還有許多其他的待遇,比如說省試之后,舉子可以住在貢院。當然,不是住在考棚里,而是正兒八經的房子,就是比較小而已。這也是為什么元祐初年因為貢院一場大火,死了十多個舉子,外帶一個狀元的原因了。貢院只有一個門,真要是著火了,迷宮一樣的環境,根本就逃不出去。

  殿試不一定會舉辦,有時候省試的第一名就是狀元。一般取消殿試是因為皇帝年幼,無法主持殿試。

  進入搜查區域,衙役們一個搜查舉子的隨身書箱,一個在旁邊盯著,深怕遺漏了考生夾帶的證據。李云和李逵一點都不著急,他還有心思左顧右盼,失望的對李逵道:“解氏兄弟沒有來,可惜了。”

  解氏兄弟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什么省試,他們是來參加武舉選拔的。

  對于很多考生來說,能參加省試是一種資歷,吹牛的時候用得著。但更多沒有希望通過省試的考生來說,省試,不過是陪太子讀書而已。看人家榮光,自己卻被踩入泥土之中,湊熱鬧的心思也就淡了。

  搜查很快,也沒有讓考生感覺會受到侮辱的地方。至少不會讓脫衣裳之類的,讓人飽受屈辱。大宋的士子將來是士大夫的儲備,這點優待還是有的。實際上,到了省試這一關,夾帶這種東西已經沒用了。

  要是連《論語》、《孟子》之類的圣人言都背誦不出,根本就沒有可能通過省試的機會,就算是開卷,對于這些考生來說,也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能參加省試,并在省試之中脫穎而出的士子,已經不需要通過默寫經義這些淺顯的學問來獲得卷子被拔高的機會了。

  他們更多的較量是在賦,策論這些比較考驗文采的地方下功夫。

  李逵和李云順著人群走去拿了號。

  “考棚地字乙號,座次十二。”

  “考棚地字乙號,座次十七。”

  李云好奇的看著自己的考棚位置,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是臭號。

  李逵也挺擔心這個問題。大宋的貢院修繕的很不錯,幾乎沒有漏雨的可能。但唯獨有一樣是讓人受不了,臭號。

  貢院落鎖之后,三天之內是絕對不會打開的。

  這也預示著貢院之內數千人都要在這座擁擠不堪的考場內吃喝拉撒過上三天。

  好在天氣不熱,但積攢了三天的污穢之物,可是讓所有考生心頭縈繞不去的夢魘。

  有多少才學不錯的學子,因為分在了臭號邊上,整日被熏地頭昏腦脹,更沒有胃口吃飯,三日之后出貢院,宛如行尸走肉般麻木,更不要說考好高中了。

  幸運的是,李逵和李云并沒有分在臭號。

  而是中間的位置。

  這讓李逵也松了一口氣,即便是他們武功再高,也沒辦法讓自己的鼻子閉氣三天吧?

  考生陸續進入考棚,整個過程過去,已經是快半天了。

  貢院這時候的門還打開著,李清臣從宮中將考題上報給皇帝之后,由太監監視者進入了貢院。他的背影剛剛進入貢院,大門就哐當關上,落下門栓和門鎖,三日之內,即便是天塌了,這扇大門也不會再打開。

  除非有一種情況出現,考題泄露。

  李清臣進入貢院之中,進入考官的官舍之中,對同僚感謝一番,然后沉聲道:“開飯!”

  大宋紹圣元年的科舉算是正式開始了,參加者四千三百二十七人。

  至于說為什么第一件事是開飯,這也是沒辦法。四千多士子進入貢院,還要通過盤查,分批引導,對于只有一個大門的貢院來說,確實快不了。頭一天的省試,其實真正能考試的時間也就是晌食之后的兩個時辰。之后就該天黑了。

  貢院之中,經歷過幾次火宅,對于蠟燭之類的照明之物,都非常緊張。

  能不用,堅決不給考生用。

  李清臣正襟危坐在主考官的座次上,吃著御膳廚子做出來的食物,卻味同嚼蠟。他之前在垂拱殿上故意氣蘇轍,將蘇門的三個小家伙介紹給皇帝。目的是讓蘇轍出丑,外帶著讓蘇門的背負蠱惑皇帝的黑鍋。

  打麻將,只要皇帝喜歡上這玩意,恐怕一天不打都難受。

  要是李逵幾個,天天陪著皇帝打麻將,不用太久,只要十來天,他就會上奏折,痛斥李逵等人用奇淫技巧之術魅上。然后,祭出他主考官的特權,剝奪這幾個人參加省試的機會。

  可讓他生氣的是,李逵幾個就陪著皇帝打了兩天麻將,因為贏皇帝太狠了,被皇帝冷落了。

  也不算是真正的冷落,高俅卻意外成了皇帝伴駕左右。皇帝并沒有癡迷麻將,而是癡迷上了蹴鞠。甚至高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放棄了省試的資格,這讓李清臣猶如一拳落空,閃了肩膀。

  他原本想著將蘇門一鍋端,即便逃過了蘇過這個蘇軾的小兒子,李清臣也有信心在通過文風的對比之后,將蘇過的卷子黜落在省試階段,讓蘇門在今科全軍覆沒。可是讓他意料不到的是,這場他籌劃的計策,還沒等實施開來,就遭遇了變故。高俅放棄了省試之后,讓李清臣所有的謀算都落了空。

  李逵和李云竟然逃過了他的謀劃。

  這讓李清臣如同吃炊餅的時候,吃到了一只蒼蠅,店家卻告訴他,這是黑木耳,是山珍一樣,讓他惡心。

  但這些難不倒李清臣,他只要知道李逵、李云、蘇過所在的考場,就能通過他過目不忘的才能將這幾個人之前的文章對比之后,在數百份卷子之中找出來,并且黜落這幾個漏網之魚。

  之后的幾天里,李清臣通過各種關系,找來了李逵和李云的文章。

  李逵還行,至少參加沂州縣試和解試的文章,有足夠的新奇之處,讓他也覺得這小子有點機智。可是李云的文章讓他惡心了很久。這廝竟然讓他混跡在士子之中,參加了省試。什么鬼?

  也怪沂州的文風不盛,徂徠書院雖說很出名。但徂徠書院的士子大部分會選擇進入太學深造,并不會直接參加京東東路的解試。

  這就造成了京東東路的士子水準出奇的低劣。

  李清臣可是在文章上能夠和蘇軾比肩,連當時文壇大宗師歐陽修都贊不絕口的高才之士。一下子,讀到李云文風清奇,尤其是還不怎么通順的文章,那種反胃的難受。好幾天之后,李清臣終于放棄里李云,他覺得李云這廝絕對不可能通過省試,白瞎他去花時間琢磨。

  至于李逵,他倒是不敢小覷,李逵的文章辭藻一般,但每每有驚人耳目的想法。

  這樣的文章很容易被拔高,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省試的幸運兒。

  至于蘇過,倒是好對付,年紀不大,但文風和他叔叔蘇轍非常像,都是四平八穩的布局。反倒是沒有學到其父的精髓。

  但辭藻精妙,立意明確,是很容易被閱卷官作為省試幸運兒的考生。

  畢竟,才華和學識都擺在哪里,總不至于連省試都過不去吧。只要在圈定的考卷之中,尋找肯定能找到蹤跡。蘇過的考卷過他的眼,他篤定一眼就能看穿。

  想到這里,李清臣覺得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李逵。裝作不經意的問了一句隨行的官員:“京畿五路的考生如何安排的?”

  “京畿路開封府的考生都安排在了天字考場,同時天字考場還有京東西路,京東北路的士子,也在還這個考場之內。京東南路和京東東路的考生安排在了地字考場,其中太學的士子也被穿插安排在了這兩個考場。”

  “善!”

  李清臣是故意為止,他怎么會不知道京畿五路的考生如何安排?安排考場的時候,吏部官員和尚書省都是協商過的,即便沒有協商,按照歷年的規矩,也不會出偏差。

  問京畿五路的考場安排,不過他是由頭。他更想要問的是李逵被安排在了那個考場。

  不過,作為主考官,這么問顯然是不合時宜的,他只能委婉的問:“可有異樣?”

  巡考的官員有點不解,但李清臣位高權重,是主考官,他可不敢開口詢問李清臣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盡力想大人問話的真正用意。做官要是無法揣摩上官的心思,已經是失敗的很。但也有辦法補救,巡查官琢磨了一陣,猜不到李清臣的心思,只能將這兩個考場的新奇之事一一說了。

  “有個考生分到了臭號。尋死覓活…”

  巡查官偷偷打量李清臣的表情,不耐煩。

  顯然李清臣不要聽這些。

  只能硬著頭皮一一說起來,沒過多久,就說道:“有個京東東路的考生,一口氣吃了二十個炊餅。整個考場都傻眼了。”

  貢院的炊餅很大,一個有半斤不到的樣子,李清臣吃一個都會剩點,能吃二十個的考生,自然會被人當成酒囊飯袋看待。

  “這么能吃?”

  李清臣挑眉道,心中卻暗暗欣喜,他似乎找到了目標。李逵是練武之人,也是京東東路人氏。當巡查官說道:“這小子黑大膽,開始給一個吃不飽,還要想動衙役,差點被監察訓斥。”

  李清臣心中暗道:“小子,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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