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騎!
馬蹄如同雨點敲打在荷葉上急促,發出密集的聲音。
但畢竟是一個人,不是千軍萬馬,遙望其身后也沒有大隊人馬趕來的跡象。晁蓋這才放心了一些,公孫勝也回頭對晁蓋打了個手勢,讓他稍安勿躁,不要輕舉妄動。
這很簡單,他們本來就人少,對付的還是足足有五百之數的官軍。真要是真刀真槍的打一場,別看公孫勝仙風道骨的很有派頭,到時候該跪還是得跪。
戰馬越來越近。
晁蓋已經大致能夠看出對方的輪廓。
武人打扮,但不同于江湖人的懶散,多了一份嚴謹的感覺。尤其是手中一桿大槍,似乎也不是尋常角色。
戰馬沖到跟前的那一刻,晁蓋甚至忍不住想要抽出大槍偷襲對方,不清楚對方來歷,會不會偷襲他。有道是先出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他可不想被人陰了之后,再反應過來要反擊。
好在來人目光如電,雖對晁蓋這一行人頗有懷疑。但似乎來人急著趕路,并沒有想要盤問晁蓋等人的想法,反而用力用馬刺頂著戰馬的肚子,一個勁的催促戰馬加速。
晁蓋暗暗可惜:“這樣催促戰馬,平白里使壞了,豈不是可惜?”
“晁兄,你就不擔心剛才那人突然抽冷子對我們下手?”公孫勝也是緊張不已,也沒了懶散的心思,湊上來問晁蓋。
晁蓋嘿嘿笑著,隨即攤開手掌道:“手心都冒汗了,不過那人看著真威風。估計是個校尉,戴著軍中流行的卻敵冠,穿著寬大的錦袍,卻給人一種內襯鎧甲的臃腫。但身手很靈活,不受影響。尤其是這人看著風塵仆仆,卻精氣飽滿,仿佛不受旅途之困,頗為少見。”
“莊主,此人雖看似威猛,多半不如莊里武藝高強?”
邊上的手下獻媚道。
晁蓋肅穆道:“對方是高手,是絕對高手。”
如果僅僅是高手,還不值得晁蓋如此鄭重。唯獨一個絕對高手,說明了對方的不凡。
史文恭當然是高手,也稱得起絕對高手的評價。
但此時此刻,史文恭內心很煩躁。
他之前迷路了…
誰規定了高手不能迷路?
史文恭自從接到了五小姐的命令,不用劉清芫囑咐,他立刻出發。史文恭在劉家,仿佛做夢似的,有錢了;也仿佛做夢似的,做官了。沒錯,他當官了。自從劉葆晟被皇帝敕封為太師,儀同三司之后,劉葆晟就有了開府的資格。
儀同三司是殊榮,對于當事人來說,不過是地位崇高的身份得到了皇帝的認可。但是對他身邊人來說,完全不一樣。夫人會被敕封為一品夫人,身邊可以置長史一人,校尉一人,掾數人等等,車駕馬匹輿服一概都是按照三公的待遇來。
要是文官看不上這些排場,蘇轍、范純仁、呂大防、章惇等人都有儀同三司的殊榮,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擺過這樣的譜。因為文官不屑用這些花哨的東西來抬高他們的身份。文官更注重于個人的威信和品德,即便家里窮奢極欲,但是在外也要裝出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出來。
但是武將都會將這些體現身份的儀仗都擺弄出來,深怕人不知道。
于是,太師府有人要升官了。
還別說,劉葆晟真夠意思,給了史文恭個振威校尉,民間俗稱,六品帶刀侍衛。
雖然管不了人,但也是當官了不是?
朝廷是不給他辦公的屬衙,也不給他調撥士卒訓練,但是俸祿沒少他。這等知遇之恩,史文恭認定了劉葆晟,這輩子只要劉葆晟不趕他走,他絕對不離開太師府,有了給劉葆晟賣命的心思。五小姐是劉葆晟的心頭肉,尤其是史文恭名義上是太師府的侍衛,但實際上是劉清芫的侍衛。主人下令了,他絕不敢耽擱。
出發是在夜里,第一天趕路非常順利,但是第二天出問題了,他竟然跑到了黃河邊上。
這才發現,自己原來跑錯方向了。
這下他才慌了,當官之后寸功未立,卻出了如此大的紕漏,萬一錯過了李逵的碰面時間,豈不是大大不妙?
這不,無奈之下,史文恭只好拿出太師府的令牌,從驛站調撥馬匹,緊趕慢趕,終于鄆城快要到眼前了。
要是平日里,遇到晁蓋這樣的江湖人,史文恭少不了疑心一番。晁蓋雖說小動作隱秘,但也沒有瞞過史文恭的眼睛。一群強健高大的漢子,聚集在匯通錢莊押運銀錢的道路上,就算是路過,也多半脫不了江湖匪類的干系。
可惜,他的方天畫戟沒有帶在身邊。
要是帶在身邊,少不了用方天畫戟拍兩下,好讓這幫賊人知道厲害。
方天畫戟就是這一點好用,不比他的紅纓槍,使喚起來要一板一眼的出招。方天畫戟的使用更像是蒼蠅拍,任他銅皮鐵骨,幾十斤的畫戟拍在身子上,少不了去半條命。說起來,方天畫戟用的人越來越少,這種武器對于力量要求很高,卻不能像鐵槍那樣直來直去輕便,也不能像斧子那樣勢大威猛,招數反而是重兵器中的招數用的多。
拍,撩,更為實用。
錯身的剎那,史文恭在晁蓋等人的眼里就落下了個背影。
晁蓋也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但多半不會是朋友。
不過,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而且所有的希望都要落在公孫勝的身上。所以,拿主意的人自然是公孫勝莫屬。
公孫勝也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晁蓋的主心骨,他要是不開口,晁蓋恐怕要擔驚受怕一陣了:“哥哥莫慌,此人身份未明,卻一心趕路,應該不是針對你我而來。即便他武藝高強,總不能飛過來幫忙把?”
“此話在理!”晁蓋這才放心道。
公孫勝隨后抬手指了指一片遠處的灘涂:“哥哥且看哪里?以為作為大敗官軍之戰場如何?”
晁蓋瞇起眼睛朝著遠處看去,白茫茫一片,這地方他知道,是一片少有草木的鹽堿地。地方沒有問題,但作為戰場,是否太草率了一些。尤其是官軍人多,選擇地勢平坦的地方偷襲,恐怕機會渺茫啊!
晁蓋緊張道:“賢弟,休要冒險。你我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一旦深陷囹圄,什么都完了。”
晁蓋就是這一點好,從來都是為朋友,兄弟考慮。很少會考慮自己的事。公孫勝聽這話,內心熱乎乎的,這樣的帶頭大哥,才是最為理想的帶頭大哥。
但他是軍師,是謀主,是主將的主心骨,怎么可能表現出慌亂和信心不足。
再說了,他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這要斗法起來,輸贏難料。
“哥哥且放心,弟自有辦法。再說了,哥哥也知道,鄆城地勢平坦,十里坡已經是異數,且坡也不陡,又無山谷溝壑作為戰場。選擇哪里都一樣。唯獨平原對于官軍來說最為放松,反而我們的機會更大一些。”
“屆時需要蓋出手,賢弟切莫因為臉面而不說。”
“小弟省得。”
說完,公孫勝制止了晁蓋等人結伴前行,施展起了縱身功夫,一縱一躍之間,就是兩三丈的距離,甚至比騎普通的駑馬都要快些。
晁蓋凝視著公孫勝的背影,感慨道:“公孫兄弟真乃神人也!”
再說猛虎營,程知節好不容易整頓軍隊出發,卻發現長途行軍第一日還好,第二日將就,第三日開始就盡出幺蛾子。
士兵竟然病了,開始減員。
驚的他都以為這些士卒不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部下,而是淮陽軍里的老爺兵。
并非是士卒故意偷奸耍滑,而是真的病了,也不是太緊要的病,不是著涼,就是拉稀。可是讓士卒繼續趕路,就不可能了。留下幾個士卒照顧,其他人繼續趕路。
出發之后,細細一盤算,五百人竟然少了快二十個。
要是按照這個減員的速度,他以后帶著訓練好的猛虎營,從廣濟軍州出發,抵達西北戰場的時候,很有可能就剩他一個光桿了。
雖說這些士卒才訓練了三個月,但之前他們也是士卒啊!
怎么就這么不頂用?
想想百丈山的村民,程知節有種挨個掐死自己部下的憤恨。人家山中行軍三日,出發多少人,抵達還是多少人,個個生龍活虎。更厲害的是,走山路竟然比走大路還快。
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程知節坐在他的青驄大馬上胡思亂想了起來。忽然聽到有人在身邊喊他,原來是行軍司馬告訴他,已經進入了鄆城境內。請示將軍,是否要埋鍋造飯。
程知節這個怒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
難道你們就不想展現鐵血軍魂的威武?
他帶著這五百人出來,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而是測試他訓練士卒的成果。行軍司馬見到自家將軍臉色很難看,也嚇了一跳,不知道這位太師的女婿又怎么了?
別人都以為程知節瘋了,但是行軍司馬知道程知節真的是想要建功立業。
只不過他的部下們可不這么想,大家都覺得陪著這位大老爺玩也挺好。至少軍餉按時發,從來沒有拖欠過。
積怨已久的程知節終于爆發了,怒吼道:“命令全軍,天黑之前不得休息,急行軍,傍晚必須趕到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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