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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大水沖了龍王廟

  賓主落座,童貫是宮中的內黃門。雖說是宦官,但對于劉家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身份。并不是說劉家面對童貫會低人一等,一個內黃門,不值當劉家興師動眾。可劉家如今最著急的是傳遞宮中的消息不通暢。

  女兒入宮多年,往來信件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劉家對皇宮內的情況是兩眼一抹黑,一無所知。

  童貫的出現給劉葆晟帶來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的所有消息。

  童貫年近四十,宮廷之中蹉跎十年,如果這段經歷還無法讓他成熟起來,活該童貫命運不濟。而他可不是這樣的人,察言觀色,心領神會,這些給人辦事的手段都非常嫻熟。童貫落座之后,先是拿出了一件劉氏從家里帶走的隨身首飾,一個白玉玉墜,劉葆晟一眼就認出了是女兒之物。他哆嗦著拿在手里,感觸良多的嘆了口氣。這才確認了童貫的身份,確實是接受小女兒的委托,從宮中而來。

  聽著童貫從宮中帶來的消息,大總管馮世才的關系是搭上了,但是大總管的態度模棱兩可,僅僅撥給劉氏一個身邊使喚的內黃門。

  “什么,兩萬貫,就給了個小廝?”

  韓大虎喝了點酒,有點上頭,聽到那么多錢只給小姨子換來了一個身邊的使喚人,忒不值當,感覺虧到姥姥家了。他有這等想法沒錯,畢竟對于普通人來說兩萬貫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筆財富,就算是富商,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么一筆錢財出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一個內黃門貶的如此不堪,干脆用‘小廝’這個詞形容。

  坐在他岳父對面的童貫也是一個不入流的內黃門,此刻正面色不善的盯著他。

  劉葆晟虎著臉道:“瞎說什么!”說完對童貫拱手道:“家中女婿,山野村夫,不知宮中深淺,還請童內官海涵。”

  “劉公嚴重了,如今童某在貴人身邊的當差,劉公又是貴人的生父,哪里有讓主人道歉的道理?”童貫的視線只是在劉葆晟和韓大虎的臉上劃過,就已經看出了劉葆晟的心思。

  話雖是女婿說的,何嘗不是劉葆晟自己的心思?

  要不然為何劉葆晟僅僅是不輕不重的呵斥,為何不將韓大虎直接趕出去?

  童貫覺得有必要給劉葆晟科普一下宮中的規矩,一個完全不懂宮廷游戲規則的將門,就算是在官場春風得意,恐怕也不會理解那一道宮墻之后的兇險。

  至于…韓大虎,渾人而已,并不入他的眼。

  童貫莞爾一笑:“劉公,恐怕您不清楚宮中些個,在下恐有討嫌之疑,但有有些肺腑之言,還請劉公不要嫌棄。”

  “愿聞其詳!”

  劉葆晟接茬道:“劉某在宮外,對于宮廷忌諱,道聽途說的多,真正見聞幾乎全無,還請童內官解惑。”

  “宮中險惡,不比宮外。很多時候,總管,貴人們都是一個眼神,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就已經表明了態度,生死也在一瞬間。馮總管派遣身邊之人來劉貴人身邊,已經算是表明了態度。兩萬貫,看似很多,但馮總管恐怕還真看不上。他看重的更多的是劉貴人在官家心中的地位。”童貫解釋道。

  劉葆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之前還在為花錢沒給女兒找到一個好靠山而懊惱的劉葆晟,此時此刻,眉宇間的憂愁下去了不少。

  童貫繼續道:“如今貴人在宮中有馮總管照應,安危已不用擔心。按理說在宮外有奧援是如虎添翼之勢。童某失言,還請恕罪。劉公兩位賢婿在汴梁不僅無法幫到貴人,反而做事天馬行空,讓在下看不到目的,著實費解。”

  “他們在京城做什么了?”劉葆晟哪里聽不出來童貫對大女婿和二女婿的不滿,可要說挑撥離間,恐怕也不算,只是表明了童貫的態度。秦文廣和程知節似乎在京城給女兒幫倒忙,引起女兒身邊的人不滿。

  童貫笑道:“大公子鐘情于風月,終日往來于文士之間,當然學問之道,咱家是個門外漢,不置評價;二公子往來將門,呼朋喚友之間,好不威風。不過劉公也知,太皇太后出自將門,太后出自士林。恐怕兩位公子有受人蒙騙的危險。”

  話點到這里,童貫覺得差不多了。

  起身準備告辭,實際上他也知道坐不下去了,劉葆晟那張臉黑的鍋底似的,都能演包公了,再坐下去,那是自討沒趣了。

  送走了童貫之后,劉葆晟再也忍不住了,啪,順手從食案上拿起一個茶盞,怒摔七八瓣。咆哮道:“混賬玩意,讓他們去幫忙,卻幫倒忙,快派人把這倆個不成器的玩意給帶回來。”

  之前,他只是從女婿往來的信上看到一知半解女兒的處境,現在他在童貫口中得到了更多的消息。恐怕這位的意思是讓劉家人遠離汴梁。如今劉清菁雖然得寵,但官家還沒有親政,宮中還是太皇太后和太后說了算,劉家人上竄下跳,容易引起反感。

  另外,秦文廣和程知節也不是才智超群之輩,恐怕如今已經在汴梁被耍地團團轉了。外戚也分三六九等,劉家這等普通的將門,玩手段能和曹家相比?玩心機,向太后娘家是宰相門第,怎么比?

  看了一眼醉眼朦朧的三女婿,劉葆晟長嘆道:“可恨!”

  也不知道他可恨些什么,但是翌日一大早,劉葆晟就招來了三女婿問:“眼瞅著正日子到了,李逵為何遲遲沒來?”

  “岳父大人,小婿已經通知他了,而且把馬借給了李逵。今日就是上元節,他說什么也該到了,可能住在城里,我去找找。”見岳父面色不對,韓大虎似乎想起來昨日他陪著岳父好像見了一個什么人,對了,是宮里的太監。

  然后他想不起來了…

  斷片的恐懼立刻籠罩了他的全身,求生欲強烈的韓大虎自告奮勇去城內尋找李逵。可憐的巡檢老爺在上元節當日,一大早的出門,琢磨著李逵會去哪兒?

  不會是不來吧?

  韓大虎覺得不太可能,沂水縣的人個個都是講信用的漢子,李逵絕不會爽約。他給自己壯膽,抬頭看到了一家客棧的招牌,頓時眼前一亮,去客棧找人。

  臨沂城像樣的客棧真沒幾家,李逵也算是有錢人了,恐怕不會去大車店,大通鋪將就一晚,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他去幾家在主街上的客棧尋找。第一家沒找著,他不氣餒,去了第二家,幸運的是,他看到了李逵正大刀闊斧的坐在客棧的大堂里吃喝,好不自在。

  韓大虎一下子就竄到了李逵面前,坐在對面,對小兒道:“小二,添一副碗筷。”

  “李逵兄弟,為何不去家里?”

  韓大虎嗔怪的樣子,似乎在數落李逵把他當成外人。關鍵是,他和韓大虎沒什么可以客氣的,但劉家就不一樣了。更何況,他對面的角落里,坐著兩桌人馬,一桌就兩個,另一桌六人。倆人的是童貫和給他趕車手下女人。六人的多半是手下,正在吃飯。他正和桑紅葉大眼瞪小眼的斗氣,忽然間視線被阻擋,發現是韓大虎找來,這才作罷。

  童貫愣住了,韓大虎背著他,根本就沒有發現他,但是任何人過過他的眼,這輩子都難以忘記。更何況昨日才見過面,他如何能忘?和李逵面對面的不就是劉貴人的姐夫嗎?

  韓大虎?

  似乎是這么個人,這一刻,連他都納悶了,難道是劉家和李逵也是親故?

  李逵丟下手中的羊肋排,左右瞄了一眼,小二很有眼力見的遞上了手巾,一轉眼不見了蹤跡。大宋的店小二素質太高,李逵甚至連感謝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消失在了飯堂之中。李逵擦完了手之后,對韓大虎道:“韓大哥來得正好,我這里準備拜訪劉叔,還在躊躇不知該如何問路呢?”

  “兄弟忒見外,家岳一直念叨為何不見你來?要不是兄長閑不住,豈不是要耽擱了佳節?”韓大虎胡吃海塞了一陣,李逵去客房里將東西帶走,出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童貫在角落里慢條斯理的吃飯,頓時愣住了。

  李逵催促道:“兄長,走了。”

  韓大虎認出了童貫,微微欠身之后,跟著李逵出門。這一切都看在了李逵的眼里,隨后心中警覺起來,不會是童貫來臨沂,是因為劉家吧?

  要不然他一個太監,從汴梁來京東東路干什么?

  “哥哥認識飯堂角落里的那個中年客人?”李逵像是隨意問道。

  韓大虎愣了愣神,隨即苦笑道:“昨日他來岳父的府上,當時兄長我喝了酒,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話,今日醒來岳父對我的臉色頗為難看。保不齊我昨日得罪了那廝,可我就是想不起來,我怎么得罪了他?剛才我對他行禮,他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頗為可恨。”

  李逵默然,他很想告訴韓大虎,得罪他的不止你一個,我也得罪了。同仇敵愾的情緒在兩人之間蔓延,李逵沒有韓大虎的懊惱,反而憤恨道:“這死太監不好好在皇宮里呆著,出來禍害人做甚?”

  韓大虎一開始還以為李逵幫他說話,可隨即一想,不對勁啊!李逵怎么知道童貫是太監的,要知道童貫留胡子了?

  是他宦官里的異類,恐怕整個大宋的宮掖之中,也就出了這么一個貨?

  “兄弟是怎么看出他是宦官的?”韓大虎好奇道。

  李逵撇嘴不屑道:“在路上,童貫的手下嘲笑我不會騎馬。然后他露面之后,說話不男不女,不是太監還能是什么人?”李逵也有點抓瞎,大水沖了龍王廟,可問題是,他壓根就不想和童貫一伙好不好?

  嘲笑李逵?

  韓大虎腦補了一下場面,頓時擔憂道:“可曾動手?”

  李逵呵呵一樂:“兄長覺得要是動手,他們如今該在哪里?”

  韓大虎心有余悸的點頭,心中暗罵自己天真,真要是動手,恐怕童貫很有可能連岳父的面都見不上,就此消失在世間了。

  他也不會得罪這死太監了。

無線電子書    李逵的逆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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