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省共和國圭土城 弗利茨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回到陸軍學院是什么時候了。
印象里,畢業之后,他就沒再到過這里。
不過此時此刻,目光掃過夜色中的陸軍學院,陣陣暖意涌上他的胸膛。
什么都沒變。
看著不高、翻過去也一點都不難的圍墻;
土里土氣的大門;
怎么掃都掃不干凈落葉的林蔭道;
以及坐落在林蔭道盡頭的主教學樓;
還有遠處的禮堂、校舍、操場、庫房、馬廄…只要掃一眼輪廓,弗利茨就能認出是哪里。
陸軍學院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溫順地臥在墨色的畫布上,點點燈光不僅沒能打擾她的美夢,反而令她更顯靜謐。
弗利茨坐在馬鞍上,凝望著陸軍學院的夜色,望得出了神。
不過在場的其他人可就沒他這么好受了。
正門執勤的三名軍校生看見來訪者身上的校官制服,把軍姿站得無懈可擊,連視線都不偏一下。
可是值班教師進去通報的時間未免也太久了。
他遲遲不返回,執勤的軍校生就只能繼續陪來訪者罰站。
就在可憐的學員們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要斷了的時候,值班教師終于回來了。
“他在等你了。”一個矮個子的尉官從側門走出,草草抬手向弗利茨敬禮,語氣冷若冰霜:“少校。”
弗利茨從出神狀態中驚醒,看著矮個尉官,他怔了一下,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馬,認真舉手回禮:“有勞您。”
一個執勤學員快步上前從弗利茨手中接過韁繩,另外兩個執勤學員將大門合力拉開。
“您太客氣了,少校。”矮個教師面無表情地一揮手:“這邊請。”
通向聯盟陸軍軍官搖籃的道路向尼斯的弗利茨放開。
走在占據陸軍學院中軸線的林蔭路上,看著道路兩旁一顆顆老元帥親手栽種、今已亭亭如蓋的橡樹,弗利茨不由得發出感慨:“還和以前一樣。”
“不。”提著馬燈,走在前面的矮個教師輕哼了一聲:“一切都變樣了。”
矮個教師一邊引路,一邊頭也不回地繼續說道:
“一年級、二年級的維內塔學員都被接走了,維內塔人也不再送新學員來了。
“帕拉圖學員也是,不僅是還沒結業的學員,連預校生都給送到諸王堡去了,新生選拔也中斷了。
“校舍空了小半,學校也跟著冷清了不少。
“老師也被調走一大堆,去南邊,去西邊,教研室現在排班都排不過來了。
“都這樣了,陸軍總部還說要擴大招生規模,還要縮短課程、課時…”
弗利茨走在矮個教師身后,沉默地聽著后者發牢騷,沒有做出任何評價。
一直走到主教學樓的臺階前,矮個教師站定,轉身,直勾勾地看著弗利茨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問:
“一切都變了,現在的聯盟陸軍學院只剩一個空殼子…這是你想看到的嗎?弗利茨——少校?”
弗利茨的后背感到一陣刺痛,尤其是當他聽到那個“少校”的稱呼時,刺痛感尤為強烈。
他沒有回答學長的問題,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他在他的辦公室等你,你知道路。恕我勤務在身,不能陪同前往。”矮個教師把馬燈放在腳邊,抬手敬禮,轉身離開:“少校。”
弗利茨舉手回禮,目送學長離開。
從“革命”勝利的那一天開始,弗利茨的命運就不再由自己主宰。他是被投入風暴海的一艘獨木舟,被大浪推起,又被大浪拋落。
他先是被追捧為革命的英雄,經歷無數鮮花、贊美與掌聲。
等到理查德·邁爾豪斯在國民議會上發表了那次語驚四座的“即使政變是必要的,政變仍然是政變”的演說之后,風向立即發生了轉變。
一夜之間,尼斯的弗利茨從圭土城社交場的寵兒,變成了聯省陸軍的棄兒。
拿到最高權力的“臨時執照”之后,理查德·邁爾豪斯毫不猶豫地踢開了革新派軍官,轉而與在聯省陸軍內部占據主導地位的體制派合作。
他們享用了政變的果實——更大的權限、更小的掣肘、更少的反對者。
然后,他們將政變的發起者和執行者們丟出門外,去給那些對于政變滿腔憤怒的人們發泄怒火。
當眾的指責、背后的非議、避之唯恐不及的友人、目光中帶著鄙夷的同期…
世態炎涼、酸甜苦辣,大起大落的弗利茨將其品嘗了個遍。
和其他“革命”參與者一樣,他得到了特別晉升。
但是對于弗利茨來說,這次晉升更像是一種嘲弄和羞辱。
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人譏笑著問,“你是為了這個才干的吧?現在滿意了嗎?”
或許是習慣了,或許是在強忍,弗利茨始終保持著沉默,哈勒姆·納爾登學長在他懷中死去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為自己辯護過一次。
的主教學樓是一棟四層建筑,一層是檔案儲藏室,入室的臺階直通二層。
從二層中央的正門進入之后,左右手邊各有一條走廊,分別向著東西方向延伸,走廊兩側是教室。
再往上走,建筑結構相同,只不過房間職能從教室變成了教研室。
弗利茨拾階而上,提燈來到主教學樓的第四層。
四樓的走廊黑漆漆的,像深不見底、爬不出去的洞穴。
只有右邊走廊盡頭的北側的辦公室的門縫,透出微弱的光線。
弗利茨一步一步向著有亮光的辦公室走去,腳步聲在他身后回蕩。
雖然上學時就知道這間辦公室的位置,但這還是弗利茨第一次上門。
他在辦公室外止步,整理好儀容,卻沒有立刻敲門,而是不由自主地轉身看向對門的辦公室。
在對門——也就是南側辦公室的門牌上,校長室、內德·史密斯兩行銅字反射出黯淡的光芒。
由于老元帥離世之后,聯省政府刻意沒有再任命新的校長,所以這間辦公室也就被保留下來。
而在校長辦公室對面,就是聯盟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校長——詹森·科尼利斯的本部長辦公室。
只不過這些描述都要加一個“曾經的”定語。
因為在理查德·邁爾豪斯解散政變核心“臨時軍事委員會”之后,詹森·科尼利斯就沒有任何職務了。
弗利茨將馬燈放在門旁,深吸一口氣,叩響了房門。
“進。”辦公室內傳出一聲簡潔有力的命令,門那邊的人已經等了很久。
弗利茨推開了房門,房間里過于明亮的光線一瞬間讓他有點睜不開眼睛。
當他能夠再次看清周遭事物的時候,一間寬敞、氣派的辦公室出現在他眼前。
最先引起他的注意力的,是左前方一張足有雙人床那么大的沙盤桌。
沙盤桌占據著半間辦公室的中心位置,桌子周圍的三面墻體,則擺滿了直達天花板的貼墻玻璃面立柜。
透過玻璃窗,弗利茨看到其中一個柜子里面裝了一些小旗幟、小模型,應該是用于布置沙盤的標志物。
其他的柜子里面,則全部都是大到能塞進去一個對開本的檔案盒。
數量驚人的檔案盒幾乎塞滿了所有的空間,只剩東北角的一個立柜里面還有兩層閑著的地方。
七八張方凳散放在沙盤桌周圍,昭示著這張沙盤桌并不是某種獨享的玩具。
沙盤已經布置好了,山川河流已被塑造,對壘兩軍已在廝殺,戰線已經混亂,一些小旗已經被拔掉放在邊上,將這塊方寸之間的戰場定格在了某一時刻。
剩下的半間辦公室,則是由一張雕花書桌占據了核心位置。
雕花書桌前面擺著兩把又硬、又丑的椅子——校長辦公室的標準配置。
后邊貼墻放了四個表面拋光過的桃花心木抽屜柜,其中三個柜子上擺放著純白大理石雕刻成的半胸像。
弗利茨第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半胸像是老元帥,剩下兩個他卻全然陌生,不過根據胸像的盔甲樣式,他猜測是凱散和亞歷山德拉。
第四個柜子上面是空著的。
除了左右兩個功能、陳設截然不同的區域之外,在弗利茨的正前方,靠墻、臨窗的位置,還單獨支著一張小桌與兩張軟椅。
小桌上擺著一局沒有下完的棋。
因為用了太久,棋盤已經污跡斑斑。棋子甚至因為沁入太多皮膚上的油脂,而呈現出一種近似于瑪瑙石的色澤。
除了上述陳設以外,辦公室內另一樣非常引人注意的東西便是“燈”。
很多很多的“燈”,弗利茨只是掃一眼就數出一打,全都有著無色玻璃的燈罩,照得辦公室如同白晝。
而這間辦公室的主人——詹森·科尼利斯,就坐在棋盤旁。
科尼利斯一直耐心地等到弗利茨視覺恢復,方才皺眉問:“要我先敬禮嗎?”
乍聽起來,這好像是一句玩笑話,不過詹森·科尼利斯的表情很嚴肅——或者說,聯盟陸軍學院的本部長一直都很嚴肅,所以弗利茨也辨不清這是否是一句玩笑。
“對不起。”弗利茨急忙抬手敬禮:“將軍。”
“少校。”科尼利斯簡單地抬手還禮,撐膝起身,走向雕花書桌,微抬手指示意弗利茨到桌前落座。
“陸軍省還沒有委任新的本部長,所以這間辦公室我就繼續用了。”科尼利斯邊走邊說:“反正在這里,也沒有人敢趕我走。”
乍聽之下,這又像是一句玩笑話。
可是前本部長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他以一種極其冷靜的旁觀者口吻說出以上內容,仿佛自己只是在陳述一樁事實,還隱約帶著一點“怕你不明白所以我不得不解釋”的不耐煩。
安全起見,弗利茨沒有接話。
他在雕花書桌前落座,雖然從未被傳喚到本部長辦公室接受訓斥,但當他坐到那把硬椅子上的時候,一種特別熟悉的不適感瞬間的重新抓住了他。
弗利茨與詹森·科尼利斯之間,從未有過交際。
弗利茨來自一個名為尼斯的小村莊的貧窮家庭,全賴聯省陸軍強烈的辦學熱情,他才有機會讀書。
詹森·科尼利斯來自圭土城首屈一指的銀行家家族,即使不進入軍隊,他的前程也一片光明。
弗利茨在陸軍學院就讀的時候,兩人一個是軍階最低的列兵學員,另一個是說一不二的上校本部長。
畢業之后,弗利茨是國民衛隊——也就是二等部隊——的一個不起眼百夫長,而詹森·科尼利斯是擁有極高社會地位的的實際校長。
即使兩人都是那場“革命”的參與者和執行者,他們也從沒在一個房間里有過交談,因為他們在這場所謂的“革命”中所處在的層級完全不同。
即,兩人沒有任何私人友誼。
但是,當弗利茨坐在那把椅子上之后,他非常自然地接收了被問詢者的角色,就連他自己都不禁為此感到驚奇。
科尼利斯回到雕花書桌后的座位之后,一邊打開抽屜,一邊頭也不抬地問:“戰史處的工作怎么樣?”
“很好,長官。”弗利茨本能地回答。
“很好?”科尼利斯挑起眉梢,盯住弗利茨:“你難道想一直干下去?”
弗利茨沉默了,片刻后,他十分克制地回答:“不想,長官。但如果這就是對我的安排的話,我可以一直干下去。”
科尼利斯點了一下頭,但是看前者嚴肅的表情,弗利茨根本無法分清這點頭代表贊許還是不置可否。
“多讀戰史沒什么不好。”科尼利斯認真地教育弗利茨:“是有人把戰史給寫壞了。”
說罷,科尼利斯把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外觀沒有任何標志的檔案袋,放到辦公桌對面的前學員面前。
弗利茨留意到,前本部長打開的抽屜里面還有很多同樣的、外觀沒有任何標志的檔案袋。
然而后者不僅沒有打開查看,甚至連找都找,直接就把遞給他的那個檔案袋抽了出來。
弗利茨實在是分不清楚,對方究竟是隨意抽出一個給他,還是對這個檔案袋已經十分熟悉,所以不看也不會拿錯。
“看一下這個。”科尼利斯簡明扼要地命令:“告訴我你的想法。”
弗利茨拿起檔案袋,打開,抽出里面的文卷,驚訝發現自己手中拿著的,居然是一份陸軍軍官學院的學生檔案。
他第一時間想要查看姓名和學號,然而封皮上的這部分內容,還有記錄學員基本信息的第一頁,都被折起來了。
他想要打開折頁,卻被前本部長叫住。
“先看內容,告訴我你的想法。”科尼利斯命令道:“再看姓名。”
弗利茨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場考試,還是對方要向自己傳達什么信息。
現在,他只能先看檔案。
他點了下頭,直接翻開檔案的第二頁。
一份表格映入眼簾,左側的字跡比較工整,有科目和評分,右側的字跡非常潦草,甚至有的格子干脆是空的——原來是一學年的普通學課程成績單。
弗利茨先簡單看了一下成績:
數學1A
修辭學1A
幾何學1A
法律C
舊語1B
古代語1C
快速與自己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快速一遍之后,弗利茨確認手里拿著的檔案不是自己的。
那這是誰的檔案?
弗利茨只能繼續看下去。
他本來想通過表格里的教師評語看出些端倪,然而教師評語實在是偷懶至極。
一學年的數學教室評語一欄只寫了一個可,幾何學的評語則是一個圈,法律和修辭學干脆就是空白的。
只有舊語和古代語寫了一整句話,卻又橫跨兩格、寫在了分格線上——沒記錯的話,這兩門課是一個老師教。
弗利茨費了一番力氣才辨認出那一行龍飛鳳舞的花體字寫的是什么:“太懶,要勤加練習!”
弗利茨沒有找到什么有效信息,只能繼續往下看。
第二頁一學年軍事學課程的成績,明顯要比普通學好很多。
弗利茨快速往后翻了幾頁,一目十行地掃過去。
無論是一學年、二學年還是三學年,檔案對象的軍事學成績都要比普通學更好。
不過這并不能說明什么,幾乎所有聯省籍軍官生都有類似的傾向。
再往后翻是獎懲和其他雜項,內容也很少。
處罰沒有,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真的很乖巧。
褒獎里面有三條,全部都是勇奪全校長劍劍術大賽學員組——第二名。
弗利茨不禁啞然,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確認對方不是自己的同期或者前后輩。
如果同期或者前后輩當中有這號人物,不可能一點印象都不給他留下。
他繼續往下翻,一直翻到最后的畢業生評定部分,才找到一些更有價值的信息。
評定部分的第一頁潦草地寫著:
意志堅韌,品格頑強,如果命運垂青,必將成就一番事業。
弗利茨瞇起眼睛,這句評價很高,然而又是一句放到誰身上都行的評價——有誰蒙命運垂青,不會成就一番事業呢?又有哪個成就一番事業的人,敢說自己沒有蒙命運垂青呢?
再看字跡,很難說,對方不是在每一本檔案上都寫了這段評價。
繼續往后看,后面也大都是這種放到誰身上都可以的評語,幾何教師的評語甚至干脆又是一個圈。
只有一位老師的評語引起了弗利茨的注意。
劍術課教官理查德·納爾的評價。
而他只寫了一個詞:
海底火山 檔案已經快要到底了,弗利茨繼續翻看,結果在檔案最后面的實習期評定的那一頁,居然夾著一張紙。
這張紙不屬于檔案的一部分,而是有人后放進去的。
上面也只寫著一行字:
嘉獎:特別晉升 再往下翻,封底。
雕花書桌對面傳來前本部長的聲音:
“有何感想?”
弗利茨合上檔案,將其裝回袋子放在原位。
沉思片刻,他冷靜地說道:
“我的記憶里沒有一個連續三年拿到劍術校賽第二名的學員。
“換而言之,對方不是14、15、16、17、18期的學員。
“檔案是原件,紙很新,沒有褪色的跡象,有較大的可能,對方也不是14期以前的學員。
“19、20、21、22期里,我同樣沒有聽說過有誰連續三年勇奪劍術校賽第二。但是我卻聽說過21期學員里有一位劍術高手,每年都是無可爭議的第一。
“那么情況可能是,三年第二的奇事,被更加稀奇的三年斷層第一所遮蓋。
“所以我猜測,對方是21期學員,而且是維內塔人,軍人家庭出身…”
“停——”科尼利斯敲了下桌子,嚴肅地問:“為什么猜測對方是維內塔人,為什么猜測對方是軍人家庭出身。”
弗利茨原本還想通過前本部長的反應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然而詹森·科尼利斯就像平時一樣冷著臉,根本無從得知他的情緒。
弗利茨只能壓住不安,答道:
“特別晉升嘉獎只會授予參與實戰并服役表現優異的軍官。
“21期學員的實習期是557年年中至558年年中。這一年度帕拉圖共和國并未對赫德人發起征討,只有維內塔和我們在塔尼里亞群島有過軍事行動。
“而我方全程未有實戰,所以我判斷對方有很大可能是維內塔人。
“假如對方是維內塔人,那么參考對方的校內成績,對方很有可能是軍人家庭出身。
“因為不同于聯省籍學員絕大部分來自陸軍小學校,預科學校的維內塔籍學員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直接從外部考入的,不是從陸軍小學校升學。
“這些在文法學校或者私家教師教出來的學院,普通學成績更好,軍事素養較差。正好和從陸軍小學校升學的學員相反。
“至于從陸軍小學校升學的學員,全都來自軍人家庭…因為在維內塔,會讓子弟就讀初級陸軍學校的只有陸軍軍人和窮人。
“而在窮人家庭出身的學員沒有一個人能升學到預科學校的…至少在我的同期和前后輩里沒有…”
“對你自己下的判斷,你有多少把握?”
弗利茨低頭想了一會,誠實地說:“把握很小。如果我只用了一個‘很可能’,我會有很大把握。但是當很多個‘可能’,疊加起來,結論‘可能’會錯得離譜。”
“可以了。”科尼利斯敲了一下桌面,直截了當地說:“你的情報分析能力很不錯,你合格了。”
弗利茨沒有問合格了什么,反而反問:“請問那張紙條是您夾進去的?”
“是。那是考卷。”科尼利斯的上半身朝著前學員稍微傾斜了一些,他把手臂壓在桌面上,問:“現在是附加題時間,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如果可以的話。”弗利茨謹慎地說:“我希望能詢問理查德·納爾教官對于對方的看法。”
科尼利斯的嘴角慢慢地泛起一絲微笑。
他打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信封,放到桌面上,推到前學員面前。
“最后一道題,沒有分數。”詹森·科尼利斯起身,雙手撐在對方一側的桌面,俯視自己曾經的學生:“‘他’是誰?”
“如果僅根據現有的情報分析,很抱歉,我不知道。”
弗利茨迎視前本部長:“但是21期的維內塔籍學員,我只聽說過一個…大家都聽說過的那個…”
詹森·科尼利斯笑了起來。
“就是那個,大家都聽說過的那個。”
詹森·科尼利斯伸出手,在前學員面前,將折起來的檔案封皮展開:
“內德史密斯元帥的‘遺作’,
“塞納斯聯盟陸軍軍官培養體系近十二年來最杰出的成果,
“也將會是南方面軍最難以對付的敵人…當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是你的。”
弗利茨低頭看向檔案冊。
封皮第一頁,姓名欄:
溫特斯·蒙塔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