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虛實
“砰！”
與弗尼克街道的寂靜相比，顧關山關上房門的動作顯得那么粗魯、激烈。
十數位租戶的身影消失在四人面前。
當顧關山再次面無表情的打開雜貨鋪的房門的時候，僅僅是不到一分鐘的功夫，這十數位面露詭異微笑的租戶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遠處，瑞安開始嚎哭。
“索姆！索姆！”
他的白頭發看上去更白了，兩條瘦弱的胳膊用力捶打著地面，淚水與鼻涕與口水的混合液體爬滿了他的臉，瑞安卻并不為之所動。
他的世界里，只有這已經死去、摸上去滿是冰涼的曾影流會中層、他的摯交好友，索姆的尸體。
“我的腦子有點混亂。”
顧關山揉了揉太陽穴。
弗尼克街就像是毫無順序毫無邏輯的堆疊盒子般，不符合常理的人與事出現在這里，又莫名的消失在這里。
命運是無序的，
命運是有序的。
這里是弗尼克街，沒人能離開這里。
“記錄一下。”
顧關山對著江衿道：“實現了理想的索姆在即將被空間之力拉扯離開這里的瞬間，有濃厚的死氣包裹了他，使其身亡。”
顧關山有道德沒錯。
但他更遵循自己的本心。
弗尼克街隱藏著某些試圖算計他的存在，但顧關山很快就會撕碎這些黑暗中的迷霧，指著那些存在的頭告訴他們死期將至。
江衿點點頭。
事實上，四人的小團體等級分明。
李平安很少說話，是小團體中的最底層；蘇澄澈雖然看上去是個吉祥物，但地位要在江衿之上；江衿的定位是智囊，不過她夾在蘇澄澈與李平安的中間，時常會尷尬。
但這些都不重要。
四人中真正掌握話語大權的還是顧關山。
所以當道德無法約束住已經沒有耐心的顧關山的時候，就代表著這個剛剛成立不久的小團體要開始做些大事情了。
“還有十五個租戶，也就是還有十五個試驗品。”顧關山面無表情：“我會在傍晚重新進入黑暗，這次我不會輕易止步。”
“白天去做租戶們的實驗，晚上探索黑暗。我希望我在弗尼克街浪費的時間要少一些。”
蘇澄澈乖巧點頭。
遠處的租戶們推開商鋪的門，驚愕但有些平靜的將頭伸出來，看向躺在五金商店門口，已經面色慘白沒了聲息的索姆。
眾人反應不一。
最為驚愕者當屬剛剛進入弗尼克街的絡腮胡大漢，他有些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雙臂，開始懷疑起是不是自己的邪神之力開始污染起了這片凈土；
最為平靜者當屬管理這片街道的灰夫人，她的面孔極為平淡、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仿佛索姆的死去理所應當。
沒有人能離開弗尼克街。
凱莉太太靠在抽起煙斗的溫德爾身上，隨老卻精致的面容有些哀傷，但更多的是難以掩飾的慶幸。
貝芙太太咬了咬嘴唇。
“埋葬索姆吧。”
“黑夜中的惡靈會將他帶走。”
灰夫人站立在原地。
她的身體很特別，整體由血肉與源能機械構成，纖細的手臂搭在長長的、能夠儲存鉤鎖的、猶如長刀的大腿上。
線條上閃爍著光澤。
“你都知道些什么？”
顧關山忽地開口問道。
“我知道些什么？”
灰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顧關山，顯然后者闖進她的房租逼迫她填寫所謂的“理想單”行為讓其心生不滿，且已經積攢了一段時間。
“我知道沒人能離開弗尼克街。”
“但總有些新鄰居不懂這些，在自命非凡、奔赴死路的過程中，將其余懵懂的住戶們共同帶向死亡的列車。”
灰夫人在暗示索姆。
租戶們都不約而同的與顧關山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只有新來的那位絡腮胡大漢皺著眉頭，心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沒有動身。
現在是黃昏時分。
血紅色的光照在顧關山面無表情的面龐上，令站在他身后的蘇澄澈心中有些不安，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經表現出了十足的不悅氣息。
有人要倒霉了。
她心中生出了這種想法。
“夜晚要來臨了，不要出現在街道上。”灰夫人轉過身去，源能機械隨著太陽的落幕而發出黃紅色的光輝。
租戶們點頭。
相比于初來乍到的顧關山一行人，灰夫人在弗尼克街道生活的時間最久，了解的事情更多，租戶們當然更相信灰夫人的說法。
顧關山沒有理睬。
他和那些租戶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存在，無論是凱莉太太、溫德爾法師、貝芙太太，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店鋪之中，只有顧關山還站在原地。
他哈了哈手，有些泛冷。
“顧，你怎么不進屋子？”
絡腮胡大漢開口關懷道。
“按照我們那邊的說法，這天地間也是個大屋子，就沒必要進去了。”顧關山道。
“…祝你好運。”
絡腮胡大汗也進了屋子。
他和顧關山之間的交情算不上多，開口提醒已經是仁義至盡——誰會拼盡全力去拉一個非親非故想要求死的人呢？
瑞安還趴在地上。
他的老友忽然就死在了這里。
所謂的“公主”伊麗莎白也不知所蹤。
“你不進屋子嗎？”
讓蘇澄澈等人進屋、關上了房門之后，顧關山雙手插在褲兜里，慢慢的走向了白發瑞安的身旁。
“索姆…索姆…”
回應顧關山的，只有瑞安的哭腔。
“對著男人的尸體哭…”
顧關山搖搖頭。
“還真是有夠差勁的行為。”
雖然這種行為顧關山也做過，但曾經的種種和現在他鄙夷瑞安的行為并不沖突。
“看起來你已經不打算進屋子了。”
顧關山抬起頭。
血紅色的黃昏即將落幕，漆黑的光逐漸吞噬了太陽神最后的榮光，弗尼克街的黑夜即將來臨了。
顧關山坐在雜貨鋪的臺階上，靜靜地等待著那群潛藏于黑夜中的惡靈們現身。
“啊…啊！”
顧關山并未感覺到什么異常，不遠處瑞安卻開始大聲的哀嚎起來，那種叫聲極為痛苦，聽上去就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