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當你老了
“你有遇到過真正的高手嗎？”
包租公問他。
“沒有。”這道題顧行回答的很快。“我沒試過被逼到絕境，不懂那種事情。”
沒有發生過有人威脅到我。
所以我就不能理解那種感受和心境。
后面星仔也過來了，幾個人聚在一起。
發現這種平靜的生活其實也是挺不錯的。
越來越喜歡呆在城寨里面，哪怕什么也不做，一坐就是一整天。
“生死之間，原來是如此的短暫…”
沒過多久，包租公夫婦手拉著手，還是離開了。
顧行眼前好似出現了恍惚，仿佛回到了當年，他們走進這個城寨里面。
一幕幕畫面在他眼前滑過，最終定格在眼前平靜但卻略有蒼老的容顏上。
一個個街坊也過來道別了。
“你們先走一步吧，我也快了。”
一些街坊已經很年邁了。
預感到自己半截身子已經入土。
剩下的半截不知道還有多久。
他們越加蒼老。
歲月的流逝，無情的侵蝕，怎么也抵擋不住了。
“顧先生你還是這么的年輕啊！”
每次見到顧行還是一次次的驚嘆了起來。
這么些年他還是沒有太大變化呢。
容顏依舊。
依舊的英俊不凡。
顧行眼中閃過一絲平淡，看破了生死，看透了輪回，如此之事，如煙絲浮云，看到了，但卻不會留在心里。
自己終有一日也將離去。
按他預期，不會太久的。
那一夜城寨里的琴曲就沒有斷絕過，天地間回蕩著淡淡的憂傷哀愁。
“房東爺爺…”
顧樂眼中流下淚水，望著對方安詳的容顏，哭泣出來。
想起以前陪她玩耍，那個和藹的身影。
顧行點了根煙，放在包租婆身旁，然后靜靜的走了出去。
夕陽中，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孤單投在城寨上。
隨后啞女緩緩的走來，停在他身旁。
顧行便輕輕握著她的手。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我會陪著你的，會保護你的。”
顧行低著頭，輕聲道。
幾十年來一直如此。
他們便靜靜的站在那里。
啞女伸手撫了撫他的臉，笑著點點頭。
夕陽最終落下，暗色籠罩大地。
但城寨內亮起來了燈光，延續了光亮。
孫子也讀書，長大了。
后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搬出了城寨。
這一帶小屁孩都不愛聽他彈琴了，也就一些老頭樂一樂，無聊聽聽。
越來越多的人不太記得顧行以前的事跡了。
一些長輩還是下意識的喊顧先生，雖然忘了為什么。
后來啞女也走不動了，顧行起初還會推著輪椅帶她去走走看看。
時代也飛速變化，科技飛速發展。
這幾十年，已經日新月異了。
而我們這些老人還留在城寨里面。
就連城寨里面也多了很多家電電器。
生活發生了很多變化。
唯有日月還在輪轉，仿佛永恒不變。
后來啞女癱瘓在病床，顧行還是盡心盡力認真的服侍她。
每天還是彈奏一些輕緩舒適的曲子。
只是別人發現他神色里多了幾分哀傷。
啞女一開始還能打手語。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吧——這種話自己也不會信。
顧行更在喉里說不出來。
最后跟她說。“還能多活幾年，我會陪著你的，放心吧。”
你是不是不會死？
啞女又摸了摸他的臉。
這么多年也沒有什么變化。
面容還是那樣的青春煥發，俊逸不凡。
雖然這幾十年來他像個老頭一樣生活，每天彈琴下棋。
不抽煙不喝酒，悠閑的生活。
但啞女知道他很厲害的，到了現在還是能夠一個打十個。
她是最懂他的。
“我也會死的，不騙你，我只是能多活一些時間而已，你知道我武功很厲害的。”
顧行握著她的手道。
這樣的啊。
啞女最后含笑摸了摸他的臉。
那我先走一步也好，到時候你不要太傷心難過了。
你自己一個人也能夠好好的。
你是最厲害的，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自己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她想起了一件事情，讓顧行把她珍藏著的東西拿過來。
顧行過去找了找，愣了下。
拿回來那塊棒棒糖給她。
雖然保管的很好，可是食品早就變了質了，又遭到了氧化蛻化。
其他人都沒能認出這么一塊東西是什么。
“你還留著啊，當初為什么不吃了呢，保質期早過了啊。”
兩人笑了笑。
心照不宣的。
顧行放在她手上，她輕輕的撫摸著，目光依舊的柔情和溫馨。
這次抱了她出去，顧行把人抱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常坐的那把躺椅上，坐在檐下，看著遠處的景色，看著云天。
又默默拿來了長琴。
顧行在一旁單腳撐地，另外一只腳搭起，長琴平穩的搭在雙腿上。
在這樣奇特的姿勢下，整個人卻像老樹一般穩重扎根在此，風吹雨打也不動搖。
“爸爸，曾祖他…”
小孩子已經看呆了啊。
父親連忙制止捂著他的嘴，怕被干擾顧行。
從小他就聽說過一些祖父的事情，就算去問父親去問祖父，也是語焉不詳的搪塞過去了。
今天他才意識到外界那些種種傳聞，那些困擾了自己許久以來的疑惑。
在今天可能讓他找到答案了。
顧凡更是如今。
到了今天他已經老態龍鐘了，看到父親這一幕，不禁落淚。
周圍許多街坊也是驚嘆，那些年邁的老人淚流滿面了。
依稀回想起了當年顧先生橫推一切的風采。
一個個站了起來，忍不住望向這邊。
白皙纖長的手落在琴弦上，沉穩平靜，優雅細膩。
有音符跳動而起，回響在天地之間。
這次他們也聽到了歌聲，磁性醇厚的聲音悠揚回蕩。
在城寨中飄揚，在耳畔回旋。
“當你老了。”
“頭發白了。”
“睡意昏沉。”
“走不動了。”
“爐火旁打盹。”
“回憶青春。”
“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唱的時辰。”
“…”
又過了幾年，顧行還是每天照舊彈琴。
她已經動彈不了了，嘴里也說不了話。
在聽到琴聲的時候雙眼會煥發出光芒。
顧行經常看著她，只是一個眼神還是知道她的想法，默默的照顧了她最后幾年。
兒孫也常來看她，然后黯然躲到一邊落淚。
最后彌留之際，手里還是抓著那塊棒棒糖。
琴弦也在最后一天斷了，顧行再也不修了。
后來處理了喪事，顧行把那把琴放在墓里陪她一起了。
城寨再也沒有響起琴聲了。
跟子孫宣布，自己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