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三長老的目光看去,前方有一簇亮緩緩飄來,徐楚河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那亮光里竟然是滿滿一群各種奇形怪狀的邪祟!
恍惚間,仿佛有奇異的音樂響起,詭異而又瑰麗。
半身刨開的人體、飛翔的頭顱、燃燒著的惡犬、沒面目的女人、抱著琵琶的獨眼老人、岣嶁著手臂直垂地面的怪物、一團團黑霧包裹的骷髏頭…
活生生一副百鬼夜行的場景。
馬匹雖然被蒙住了眼睛,但是還是察覺到了異常,開始躊躇不前,低聲鳴叫。
村民們一個個雖然都止不住地顫抖,但是卻仍舊催著馬向前。
護衛隊們舉著的火把也開始搖晃。
徐楚河驚懼地轉臉看向三長老,目光帶著詢問。
三長老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徐楚河不要輕舉妄動。
徐楚河算是看出來了,雖然村民們害怕得要死,一個個都恨不得貼附在馬車上,但是卻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想要逃離的意思,而馬匹們雖然也很是不安,但是卻同樣不曾出現失控的狀況。
——他們很明白現在所處的狀況,似乎已經經歷過多次了。
邪祟們緩緩靠近,不一會兩者就交匯到了一起。
約定俗成一般,邪祟們一個個,自然地靠向馬車,一人從中搬走一塊黑石礦,沒有任何人阻攔,所有的人似乎沒有看到邪祟們一般,只是顫抖的身體和躲避的眼神出賣了他們。
一個長著肉瘤腦袋的巨漢邪祟走了過來。
那巨漢邪祟足有三四個人之高,肌肉健碩,只是腦袋長成了一個大肉瘤,肉瘤上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張嘴巴,沒有鼻子耳朵,獨眼碩大,嘴巴嘴唇肥厚,張開嘴里面的門牙足有拳頭般大小。
巨漢邪祟向其中的一輛馬車靠來,馬車旁的那名村民卻沒有注意到,低著頭蜷縮著身體不住的顫抖擋住了對方。
“嘶拉。”
那巨漢邪祟兩只手隨手一扯,竟是將那名村民撕成了兩半,然后隨意地將其中一半扔進大口中咀嚼起來,而另一半則隨手朝一旁丟掉。
半邊血淋淋的身體在空中翻飛。
漂浮著的黑煙骷髏們,瞬間追隨著那半塊身體飛了過去。
“咕嚕咕嚕…”
身體落地,黑煙骷髏頭們快速覆蓋其上,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后又迅速飛散開,黑煙骷髏頭飛散開后,地上只剩下半具白骨。
村民們更加畏縮了,一個個心驚膽戰,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
一行人中,唯有石嗔武是個特例。
此時的他竟然正興奮地看向那正咀嚼著半片村民的大漢邪祟,臉上露出欣賞的神色,仿佛是見到了什么漂亮的女人一般。
徐楚河的手緊緊握在枯木劍上,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將枯木劍抽出來。
邪祟們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只是恰好遭遇的行人一般。
大多數邪祟拿到黑石礦就直接離開了,卻還是有一小撮邪祟停在了車隊尾部。
見此情景,石北坡看向三長老,三長老則是點了一下頭,接著石北坡揮手,幾個護衛隊的人,隨意從村民中拉出一個人,拖向車隊尾部。
“不要,不要啊,救命,救命啊…”
那名村民直接全身癱軟,涕淚橫流,絕望地叫嚷著。
車隊繼續前行,后方傳來野獸啃食獵物般的聲音,以及凄厲的慘叫聲。
每一聲慘叫,都會讓膽小的村民全身一縮,村民們更加急切地催馬前行,唯有石嗔武轉頭看向后方,臉上揚起邪異的笑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非常令他開心的事情一般。
徐楚河緊握手中的枯木劍,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手。
之后的一路都很順利,沒有再遇到邪祟,三天后車隊回到了百色鎮。
百色鎮平日里都是異常地冷清,巷道里只偶爾有一兩個村民走過,絕大多數的村民都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而此刻百色鎮大門處卻難得地聚集起不少人。
馬車趕入鎮中,已經有等候在此的護衛隊接過處理,繼續將馬車牽引走。
一路上一畏畏縮縮的村民們此刻難得地露出了笑容,朝著一旁等候的人群走過去。
“三子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當家的你都瘦了。”
“爹娘,你們回來了。”
但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人群中有不少的人枯守等待,卻始終沒有等來要等的人。
徐楚河是清楚的,這一次礦洞有不少村民死于非命,他們是不可能再回來的。
“二狗,二狗,你們誰看到我家二狗了?”一個老婦人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詢問。
神情從最初的期待忐忑逐漸轉冷,繼而轉為灰敗,最后徹底淪為絕望。
不知從何處起,人群中傳來了低聲哭泣的聲音,原本喜慶的人群也漸漸收殮,緩緩散開。
人群中的哭泣聲越來越多,但是他們卻始終很是克制,并沒有大聲哭出來。
直到一個小孩的哭泣聲響起。
“哇哇…娘,娘…你說好了會回來的,說好了會回來的,爹爹騙我,你也騙我,哇哇…娘,你騙我,爹沒了,娘也沒了,虎子變成孤兒了…”
聲音凄切,不禁讓人動容。
一旁管事的護衛隊都別過頭去,并沒有去攆走那孩子。
讓徐楚河意外地是,石嗔武竟然朝那個孩子走了過去。
“哭吧,盡情地哭吧,如果你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就趁這一次將眼淚流干,以后再也不要哭了。”
石嗔武難得地表情認真,輕聲述說,也不管那小孩子聽不聽得懂,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徐楚河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小孩并沒有走過去,倒是人群中竄出兩個小孩子。
“徐大哥。”
“徐,徐大哥。”
是石小磊和石小丫兩兄妹。
兩兄妹見到徐楚河很是高興,但當兩兄妹順著徐楚河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那個正在哭泣的孩子時,兩人皆是目光一暗。
“走吧。”徐楚河抱起石小丫,另一只手則牽上石小磊。
這個世界的悲劇很多,徐楚河不能,也不會去背負不屬于自己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