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卡蘭第一次被奪魂咒擊中。
那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輕飄飄的,腦海里的思想和憂慮一掃而光,只留下一片朦朦朧朧的、看不見摸不著的喜悅。
他聽從著伏地魔的命令,感到特別輕松,無憂無慮,只能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周圍的場景變化。
當伏地魔讓他去掐死公雞時,卡蘭照做了。
當伏地魔詢問他問題時,卡蘭誠懇的回答著。
當伏地魔讓他跳進通往密室的通道中時,卡蘭還是不顧粗糙的土石滑落進去。
而如今,伏地魔讓他們去喝下這明顯是毒藥的藥水。
卡蘭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么——這是伏地魔原本應該在巖洞中隱藏斯萊特林的掛墜盒的毒藥。
它們的顏色與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而那里,原本也是雷古勒斯在未來應該死亡的地方。
但這個毒藥并不是致命的,至少不是立馬致命。
伏地魔太驕傲了,他不會愿意立即害死找到密室的人,他會讓他們再活一段時間,弄清他們怎么能夠穿越他的那些防御機關的人。
最重要的是,弄清他們為什么如此渴望清空石盆。
因為在那里面隱藏著斯萊特林遺留下來的寶藏。
這只有伏地魔一個人知道。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卡蘭料到里面肯定不會再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這雖然同樣是斯萊特林的遺物,但卻一直被岡特家族傳承著,后來又被伏地魔的母親——梅洛普僅僅用了很少的錢就賣給了博金博克中的博克先生,也就是卡蘭在翻倒巷中遇見的那一位店主。
石盆里面隱藏著的,是真正未知的寶藏,就連卡蘭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他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物存在,或許是伏地魔在這座雕像內的特殊發現,從未對任何人談及過。
雕像里面原本只有一只斯萊特林遺留下來的蛇怪,是沒人深入過的地方,也只有伏地魔才知道這里面究竟有著些什么。
但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伏地魔將三只高腳杯放進了他們的手里,對三人冷聲命令道:“喝吧。”
于是,就像是面無表情的莉莉和斯內普一樣,卡蘭與他們一同圍在石盆附近,將手中的高腳杯伸了進去,隨后又盛了滿滿一杯的毒藥出來。
綠色的藥水在玻璃杯里面打晃,透出一層綠瑩瑩的暗光,但沒有一滴藥水漏出來。
卡蘭將杯子舉到嘴邊,一點點吞咽著。
同時,就像是剛被奪魂咒擊中一樣,一道腦后的聲音在他耳邊再次響起。
你知道你是沒有被完全控制住的,對么?
“對。”
卡蘭忍受著腹部傳來的灼燒感,他在心中默默答道。
“但是我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大腦封閉者天賦——至少要足夠隱蔽,不會被伏地魔察覺,例如我在操縱魔法硬幣的時刻。”
然后呢?
聲音再次問道。
“然后......”
卡蘭將杯中的藥水一飲而盡,他緊緊閉著雙眼,模樣像是在品味和享受。
但當伏地魔的冷笑聲傳來時,卡蘭突然清醒的意識到,被操縱的奇妙感削減了。
他不再愉快,而是在忍受痛苦。
卡蘭將高腳杯再一次伸進了石盆里面。
“然后,就只能繼續等待了。”
“等待回應,等待魔法硬幣的熾熱。”
“等待唯一的大器晚成者——多卡斯·梅多斯。”
另一邊,幽深的通道中。
格斯帕得微瞇著雙眼,仿佛下一秒就會緊緊閉上。
他一手握著掃帚,另一只手舉著魔杖,施展了照明咒。
斯蒂夫不安的坐在他的后面,兩眼緊緊閉合著,不敢睜開,只是不斷的小聲問道:“怎么樣了?”
“再等等。”
過了一會兒后。
“怎么樣了?”
“再等等。”
又過了一會兒后。
“怎么樣了?”
“再等一會兒。”
格斯帕得耐心地回答著斯蒂夫的詢問,罕見的沒發什么脾氣。
他很清楚,當自己真的遇害之后,完好的斯蒂夫將成為二人安全唯一的保障。
同時,也是卡蘭安全的保障。
斯蒂夫默默忍受著耳邊傳來的呼嘯聲,好奇與不安占滿了他全部的心思,催動著他睜開雙眼,哪怕只有一次。
可是身為未來的神奇動物學專家的素養又在不斷的提醒著自己:絕對不能與蛇怪有任何的目光接觸。
絕對不能睜眼。
突然,正當斯蒂夫琢磨著他們究竟到達地底多深后,格斯帕得開口說話了。
“斯蒂夫,我覺得你應該看看這個。”
斯蒂夫聽出格斯帕得的嗓音在隱隱顫抖。
他終于悄悄睜開雙眼,眼睛因為突然出現的光團而變得刺痛。
等視覺緩緩恢復過來后,斯蒂夫發現他們停在了一個龐然大物附近。
“這是蛻皮.......”
在說出自己判斷結果的那一刻,斯蒂夫發現自己的嗓音同樣在顫抖。
“是蛇怪的蛻皮。”
斯蒂夫驚恐的看向格斯帕得。
格斯帕得努力壓制住內心的不安,他問道:“通常來講,蛻皮的大小與蛇怪是一樣的嗎?”
斯蒂夫點點頭,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驚恐了。
“至少有二十英尺......”
格斯帕得低聲喃喃道:“真是糟糕......”
二人默默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看出了對方眼神中透露出的意味。
他們都沒打算放棄。
“我最好提前準備。”斯蒂夫小聲說道,同時打開手里的行李箱,飛快的爬了進去:“別等卡蘭一會兒發來消息了才發現不夠及時。”
格斯帕得沉默著點點頭,他熄滅了魔杖上的光團。
“諾克斯。”
他輕聲說道:“照明咒容易暴露我們的位置,這在蛇怪眼中是無比顯眼的。”
“至于接下來注定要慢上一些的路途......希望卡蘭能夠撐得更久一些吧。”
二人的再次啟程因為黑暗而變得坎坷,此時斯萊特林雕像內部的情況也同樣惡劣。
在滿滿一杯藥水下肚過后,三人的表情都因為痛苦而皺了起來,他們的身子微微蜷縮著,莉莉在痛苦的嗚咽,斯內普的臉色白的嚇人。
直到伏地魔冰冷無情的嗓音再次響起。
“繼續。”他說道。
于是三人用顫抖的雙手握緊高腳杯,強撐著往嘴邊送去。
他們像是渴極了的孩子一樣喝著,可是剛一喝完又慘叫起來,好像他們的五臟六腑都著了火似的。
“別......別傷害她........”斯內普突然低聲喃喃道,語氣中透露著恐懼:“不許你傷害她,不行,不行......逃.......媽媽,我們必須要逃出這里.......必須要.......”
這時,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噢,佩妮......”莉莉眼中含著淚水,她哭泣道:“這又不是我的錯,佩妮,別怨我,也別怪我,我會給你寫信的,別不理我啊,佩妮.......”
或許是由于年齡過小的原因,僅僅只是第二杯毒藥就讓他們的眼前突然涌現出恐怖的景象,回憶出曾經歷過的恐懼。
卡蘭,也不例外。
他雙手握緊石盆的邊緣,苦苦支撐著自己的身子,雙眼無力的眨著,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在再一次睜眼后,他突然看到在自己的對面,就在痛苦的斯內普與莉莉的身后,莫名浮現出一張熟悉的沙發椅。
它原本是好端端的呆在安東尼院的,就在他曾經住過的那個屋子。
如今,嘴角含笑的安東尼先生正坐在那上面,目光溫和的看著他。
“卡蘭,好久不見。”他說道。
卡蘭用力晃了晃腦袋,可這沒有發揮出絲毫的作用,安東尼先生的身影莫名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別白費力氣了,卡蘭。”他語氣莫名的說道:“沒有人能給你帶來任何痛苦的經歷,我不能,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們也不能”
“至始至終,讓你感受到痛苦的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自己啊。”
“我相信,你才是最清楚這一點的,不是么?”
卡蘭努力保持著清醒,他沒有出聲回答,而是在心中默默說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安東尼先生卻笑了出來,他好似聽到了卡蘭的心聲,微笑著說道:“我一直都清楚你的與眾不同,也知道你才是最有主見的那個人,你心里面什么都清楚,卻又能做出最為冷靜的判斷,很難受到其他人的影響。”
“唯有你自己,才能決定自己的選擇究竟是什么。”
“我看出了這一點,雖然我沒能做到徹底改變你,卻學會了怎樣去利用。”
“不然的話,我怎么會放心把安東尼院交到你手中呢?”
卡蘭冷哼了一聲,他沒有回答,就連在心里面也沒有。
安東尼先生繼續微笑著,模樣愈發和藹。
“別裝的像個孩子一樣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無非就是最大程度的利用了你心中對安東尼院的感激,或許還有著那么一絲絲的愧疚。”
“我知道直接的要求對你不會起任何作用,于是換了一種方法——我主動要求你什么都不用做,并把一切都留給了你。”
“我從不后悔當初的這個決定,因為我知道你最后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你會愧疚下去,無比的愧疚下去。這愧疚得不到發泄,因為你是沒法找一個死人去算賬的,于是你只好加倍的努力,再加倍的償還你心中的愧疚。”
“這就是你,卡蘭。”
安東尼先生忽然站了起來,他走到身子好像要倒下去的卡蘭的對面,直視著他的雙眼說道:“你什么都清楚,也什么都提前計算好了。但同時你也清楚一件事: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夠簡單的用天平衡量出來的。”
“有些存在,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更加珍貴,也更加令你感到厭惡——因為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了阻礙你的途徑,你想要隨心所欲,想要脫離一切,想要追求真正喜愛的事物——魔法。”
“但是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卡蘭。”
安東尼先生的面孔漸漸占滿了卡蘭所有的視線,他溫和的微笑著。
“不要拒絕這些存在,嘗試著去接受它們吧。”
“這是愛,卡蘭。”
“是愛啊。”
卡蘭的面孔因為憤怒而扭曲著,
安東尼先生在他面前不斷的放聲大笑,這笑聲充斥了卡蘭所有的聽覺,讓他不得不置身在大笑聲中。
卡蘭的視線突然渙散開來,當再次聚焦后,眼前的面孔已經不再是安東尼先生,而是變成了好似融化的蠟一般的伏地魔。
“驚人的意志力。”伏地魔注視著始終不發一言的卡蘭,他冷聲評價道。
在另一邊的斯內普和莉莉都已經徹底模糊了意識,他們似乎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只是在不斷的失聲尖叫,凄厲的聲音在空蕩的密室中回蕩著。
奪魂咒似乎漸漸失去了作用,簡單的命令已經無法再讓他們繼續喝下可怕的毒藥,喚醒的恐懼蓋過了一切。
伏地魔在看向卡蘭的視線中帶著贊賞。
“潛力驚人的巫師。”
他冷聲說道,同時將又一杯盛的滿滿的毒藥伸到卡蘭的嘴邊。
“可惜只是一個該死的泥巴種。”
另一旁唯一的混血巫師斯內普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優待,伏地魔同樣將毒藥粗暴的懟到他的嘴邊,讓他乖乖喝了下去,隨后放任他在冰冷的地板上嚎叫著。
或許就算在三人中有純血巫師也只會是同樣凄慘的結果,因為當對方出現在這里時,只能說明那是一名純血統叛徒。
石盆中的魔藥一點點被飲盡,伏地魔似乎一點也不急著讓他們立馬死去。
“這將會是一次完美的警告。”
他冷聲說道,將手中的高腳杯又一次伸進了石盆里面。
“作為對抗我——偉大的伏地魔的警告。”
“任何人都將為此受到嚴厲的懲罰,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哪里.......”
當卡蘭被喂下又一杯毒藥后,他已經聽不到對方任何說話的聲音,耳邊只剩下的安東尼先生溫和的笑聲。
這笑聲并不刺耳,卻層層疊疊的夾雜在一起,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音量,以及不同的回響。
他努力維持著自己僅剩的清醒,讓自己盡量不去超脫伏地魔奪魂咒的控制,同時睜眼看向四周。
石盆中的魔藥逐漸見底。
卡蘭在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卻突然怔住了神,差一點就在云端墜落下去,恢復自己的本能。
那是一張羊皮紙。
一張空白的,略顯破舊的,正方形的羊皮紙。
這就是斯萊特林留下來的寶藏。
同時也與未來的活點地圖長得一模一樣!
就在卡蘭竭力讓自己不去脫困于奪魂咒影響的時候,在他的側兜中忽然傳來一股熾熱的感覺。
那里面被施展了無痕伸展咒,裝著許多東西。
這其中就包括魔法硬幣,以及他在斯萊特林的巨蛇雕像中得到的空白羊皮紙。
在墜入凹地中通道的同時,卡蘭曾通過精巧的無杖魔法分別傳出過四道消息——就像是他在開學前,獨自坐在書房中時做到的那樣。(186章)
一道傳遞給阿不福思的空白消息,被他及時止住。
兩道傳給斯蒂夫和格斯帕得的相同的消息,或許他們正在朝這里趕來。
以及,最終的一條傳遞給遠在埃及的梅多斯的消息。
她已經失去聯系很久了,這也是卡蘭第一次主動聯系她。
如今,魔法硬幣終于得到了回應。
卡蘭沒去看這道消息究竟是些什么。
就像是他的主動聯系一樣。
當梅多斯對他做出回應時,這就已經代表了她的答案。
無論是聯系,還是回應,都是最終的答案。
于是,在無形中,魔法硬幣再一次 發生改變,變得熾熱。
將又是兩道一模一樣的消息,同時傳遞了出去!
隨后卡蘭收回心思,他借著余光觀察到莉莉和斯內普慘叫的樣子,以及伏地魔正在拿著一個空酒杯再一次朝這里走來。
安東尼先生突然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眼角含笑,滿臉溫和。
“他們快要支撐不住了。”他說道:“他們的年紀太小,魔力太弱,最重要的一點在于——他們可不是天生的大腦封閉者,藥水帶來的恐懼對你來說或許還能足夠你去支撐一段時間,可是很快就會徹底要了他們的命。”
“不過這也沒什么,對么?反正他們對你來說也并不代表著些什么,或許就連安東尼院的孩子們都要比他們重要。”
“不過這樣比較起來或許不太公平,畢竟在安東尼院里面住著的可是一個大家庭,可是他們只有兩個人。”
安東尼先生突然微笑了起來,似乎提到安東尼院對他來說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因為這總會惹得一個人不滿。
卡蘭·桑斯特。
“閉嘴......”
卡蘭在心里有氣無力的回道。
“快了,就快了。”安東尼先生微笑著說道:“我可不會經常出現在你眼前,總得讓我抓緊機會說個痛快吧?”
“不過我們也可以打個賭。”他突然提議道。
“克利切——也就是布萊克家族的那個家養小精靈,他不僅喝下了所有的魔藥,甚至還在陰尸的包圍中成功脫困。”
“或許我們可以賭一賭,他們求生的意志力與家養小精靈受到的命令哪一個更強大?”
“閉嘴......”卡蘭又一次在心底說道。
可是安東尼先生卻突然來了興致,開始說個不停。
“你覺得這個打賭怎么樣?至于賭注么,換成我十分之一的家產?可以讓你心安理得使用的那種?”
“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點東西,但是,聊勝于無嘛。”
安東尼先生轉頭看向愈發接近的伏地魔,以及慘叫聲劇烈起來的二人,莫名收斂住了臉上的笑容。
“或許這個打賭對你來說也是同樣不公平的。”
他雙眼直視著卡蘭說道。
“雷古勒斯就沒能挺過去。”
于是,在安東尼先生的目光下,卡蘭像是一下子支撐不住了一樣,他頭向下栽倒進石盆里面,嘴巴張開一絲縫隙,吞咽著里面的藥水。
他在心中默默傳出了最后一個念頭。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