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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東出,東出

  就在闊別國都涇陽十年之久的蜀君嬴仁前往宮中校場與自己的兒子團聚之時,距離校場不遠處的議事堂之中卻是進行著一場意義非凡的朝會。

  從公元前408年秦公嬴連從上代簡公的手中接過秦公大位以來,數百年來一直致力于向東擴張領土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之中屢屢碰壁的秦國似乎已經徹底放棄了曾經的雄心。

  十八年前,在新近繼位的秦公嬴連力排眾議的決策之下,秦國將那片有著重要戰略價值的河西之地親手奉送到了魏文侯魏斯手中,以換取那對于秦國來說異常珍貴的喘息之機。

  在之后的十八年之中為了繼續保持著和魏國之間那看似虛無縹緲的和平,秦國更是將原本布防在洛水之畔的秦國大軍向西轉移,清晰的向自己東邊的霸主魏國表達出自己沒有用武力解決河西問題的打算。

  秦國這些年來如此識趣,對于魏國所具有的河西之地沒有表現出一絲野心的言行不禁讓以魏國為首的山東諸侯忽然生出了一種錯覺。

  這個錯覺就是十八年前那場發生在秦國與魏國之間的那場河西之戰似乎不僅使得秦國丟失了河西之地這個橋頭堡,更是讓數百年間一直執著于東出的秦國失去了他曾經的鋒芒。

  即使過去的十八年之中秦國一直進行著較之魏國的李悝變法也是絲毫不差的變革,即使過去的十八年之中秦國一直致力于對于自己周邊勢力的清洗,那些身處三晉最高層有識之士們也并沒有將秦國真正當作一個對手。

  畢竟困守函谷關以西的秦國說強也可以稱得上天下有數的強國,但是相較于數百年前那個想要將自己的觸手伸入中原腹地的西部霸主,如今這個對于中原事務不太關心的秦國顯然少了幾分威勢。

  而當南方那個曾經令無數中原諸侯聞風喪膽的霸主楚國逐漸擺脫那幾乎滅國的陰影,在新近繼位的楚王羋疑開始對于中原表現出窺伺欲望之后,秦國這個看似重新崛起的西部霸主所具有的威脅也就沒有那么大了。

  可是事情的發展真的會如那以魏國為首的山東諸侯所料想的那樣嗎?

  經過變法和開拓變得愈發鼎盛的秦國真的會困于函谷以西的廣大地域而不思東出嗎?

  魏國這個因為魏文侯的勵精圖治和以李悝、翟璜、田子方為代表的一批名臣的忠心輔佐而一躍成為天下執牛耳者的新興國家又能坐在霸主之位上多長時間呢?

  這些問題對于天下之間的有識之士來說既是一個又一個未曾解開的棋局,也是他們建立功業的最佳時機。

  在天下之間愈來愈洶涌的暗流侵襲之下,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開始對于未來的局勢給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們之中大多數前往了如今天下霸主魏國的國都安邑,剩下之中大部分去往了曾經和晉國爭鋒了數百年的楚國國都郢都,而最后那些人則是穿過函谷來到了秦國國都涇陽。

  而作為秦公嬴連從巴蜀南巡歸來的第一次大朝會,也正是這種天下之間暗流涌動的情勢之下舉行的。

  如果你在此刻踏入那粗獷之中還蘊藏著幾分威嚴的議事堂之中,你就會看見那一位位身穿玄色秦國官服列席左右的秦國文武,以及坐在臺階之上的幾案后面細細摩挲著自己手中的絲帛的威嚴身影。

  在摩挲了一陣自己手中那書寫著秦蜀兩國不同形質的篆字的絲帛之后,秦公嬴連忽然臉龐之上忽然閃現出了一股輕松的神情。

  接著,在數十名秦國重臣的注視下,秦公嬴連帶著·那近乎溢出的笑容,突然從臺階之上的幾案之后站了起來。

  急走幾步來到在場群臣面前,秦公嬴連攥著手中的那方絲帛沉聲說道:“諸卿可知這是何物?”

  不等在場的秦國重臣答話,秦公嬴連隨即繼續說道:“此物乃是巴王與我在秦巴邊境經過多次商議才定下來的國書。有這份國書在手,再輔以我秦國部署在巴蜀之地上那數萬精銳大軍,巴國哦不應該是巴郡將從此為我秦國所有。”

  “加上原本已經歸于我秦國治下的蜀郡之地,整個巴蜀在不久的將來必將完全被我秦國牢牢掌控。”

  看著秦公嬴連手中攥著那份秦巴國書之時臉上的那種溢于言表的興奮,聽著他放聲說出的慷慨之語,列席當場的數十位秦國文武臉上也是充斥著那無可抑制的激動神情。

  在徹底奠定了巴蜀之地將徹底歸屬秦國的局面之后,秦公嬴連和大良造吳起為秦國統一大業所準備的基本盤已經放上了最為重要的一塊基石。

  如此一件無論是對于堂中的諸位重臣還是對于整個秦國都無比重要的事情落下帷幕,又如何不令他們心生喜悅之情。

  于是之后在大良造吳起的帶領之下,在場數十位秦國重臣從坐席之上站起身來,面向秦公嬴連躬身一拜。

  “秦公萬年,秦國萬年。”

  “秦公萬年,秦國萬年。”

  “秦公萬年,秦國萬年。”

  站在臺階之上默默聽完了堂中眾臣的稱頌話語,秦公嬴連心中那一抹完全掌握巴蜀的得意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愈發堅定的信念。

  在自己耳畔的稱頌之聲漸漸消失不見之后,秦公嬴連死死攥住了手中那方絲帛,說出了一番他已經深埋在心底已經整整十八年的話語。

  “諸卿,如今我秦國南方已定、北方已平,就連西方那曾經被視作莽荒之地的西涼也已經落入了我秦國的掌控之中。”

  “可以經過十八年的勵精圖治和開疆拓土之后,我嬴連自信秦國如今的國力絕對不輸于天下任何一個強國。”

  “如今時機也算是成熟了。”

  說到這里秦公嬴連緩緩停下了自己的話語,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諸位秦國重臣聽到這里之后如何還不明白他話語之中說的是什么呢?

  南方已定,北方已平,西方已經落入秦國的掌控,那么秦公嬴連話語之中未曾提及的那個位于東方之地的戰略目標是什么呢?

  沒錯,就是那塊凝聚著秦國幾代人期望,令秦國幾代人所想要將它重新將他牢牢握在手中的河西之地。

  事實也正如在場諸位秦國料想的那樣,只聽秦公嬴連沉聲說道:“諸卿,十八年前是嬴連不顧諸位的勸阻將河西之地拱手讓與魏國。嬴連不會也絕不允許將河西問題留給下一代人去解決。”

  “如今我秦國早已不是少梁之戰的秦國。魏國施加在我秦國身上的屈辱,我秦國定當加倍奉還;魏國從我秦國手中侵奪去的疆土,我秦國必將加倍取回。”

  在聽完了秦公嬴連這一番話語之后,在場數十位秦國重臣再次面對秦公嬴連躬身一拜。不過這一次他們所說的話語已經不是對于秦公嬴連的稱頌,而是他們心中最令人振奮的最強音。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君臣一同喊出這聲秦公嬴連繼位那日決定割讓河西之地給魏國唱出的誓言,議事堂之中頓時涌起了一股堅定的信念。

  就在這一股信念的影響之下,自秦公嬴連繼位起實行并且已經實行了十八年的以打牢根基為主要任務的國策算是暫告一段落。

  也正是從這次朝會開始十八年來一直以一副困守函谷以西無意東出的秦國,再次向著山東諸侯宣布了他已經貫徹了數百年的宣言。

  秦不守關,秦要東出。

  當赳赳老秦的余音圍繞著議事堂之中大殿依稀可聞的時候,秦公嬴連和在場數十位秦國重臣再次回到了他們各自的坐席之上。

  既然東出國策已經被在場的秦國高層一致通過,那么如何將它從秦人的夢想一步步地轉化為現實已經成為了如今擺在秦國君臣面前的一道必須解決的難題。

  如今以魏國為首的山東諸侯所具有的實力依舊強大,秦國這個剛剛崛起的強國要想真正拿回屬于自己的河西之地,要想真正將東出變為現實還是有一條漫長且曲折的路程要走。

  就在堂中諸卿苦思東出大策的時候,身為群臣之首的大良造吳起卻是緩緩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啟稟秦公,如今能夠阻擋我秦國東出函谷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以魏國為首的三晉同盟。”

  “穆公之時,當時的中原霸主晉國便是我秦國東出之路上的最大阻礙;而今時今日以魏國為首的三晉勢力更是牢牢鎖死了我秦國東出的通路。”

  “我秦國要想東出函谷,一爭天下,三晉這個心腹大患可是不得不除啊!”

  聽著吳起說完三晉對于秦國的威脅,秦公嬴連也是情不自禁表示同意地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頭。

  不過當回憶起未來數年之后因為魏侯魏擊執意干涉趙國繼承人而引起的三晉分裂,秦公嬴連的臉上不禁浮現了一絲笑意。

  果然無論是多么堅固的堡壘,都會被從內部輕易地打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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