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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爸你媽是仇人

  這次雪清河提前過來,的確是因為他接到了千道流的傳信。盡管后者不過是在心中隨手提了一筆,但雪清河還是無比地重視爺爺說的話。

  他還從未見過自己那個號稱天空無敵的爺爺這么重視一個人。

  比比東以饒恕百家那幾個神考者為條件,換取供奉殿不再追究相赫縱容魂獸破壞白虎宗的事情,終于讓千道流也開始懷疑其背后的意義。

  這么多年來,比比東身邊稱得上關心的人,也就是胡列娜一個人而已。在千道流看來,比比東是把本應該對女兒的關心,全部加在了這個弟子身上。考慮到千仞雪的誕生的種種因緣,實在是喜歡不起來,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相赫這個幾年前突然橫空出世的娃娃,憑什么能被斗羅大陸上至高無上教皇如此照顧?

  以至于連武魂殿的利益都不顧了。

  先是不讓他們追究十萬年魂獸的事情也就罷了。

  前一段時間,她居然還允許恩靜集團的總部撤出了武魂城。

  這事情的走向簡直是匪夷所思。

  按照比比東一貫的做事手段,以及那小鬼張揚的行事風格,還有他這些年搞出來大大小小的事情,早就應該把他握在手里才對啊?

  有那么一刻,就連千道流都差點信了外面的傳言。

  莫非相赫是比比東的私生子?

  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相赫的發色是粉藍色;比比東的發色是金粉色。

  相赫有一對粉紅色的眼珠子;而比比東的虹膜則是紅色。

  最重要的是,相赫那怪異無比的武魂,除了比比東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擁有雙生武魂的絕世天才之外(他不認識唐三),誰還能生出這樣的孩子來?

  這件事哪怕有一點可能性,千道流都覺得不可接受。不是因為比比東是他兒子的女人之類,而是如果比比東如果真有了另外的子嗣,她就很有可能對千仞雪下不利。

  因為以上這些顧慮,他便傳信給自己的孫女,讓她以天都帝國太子的身份,去試探試探這小鬼的底細,但具體原因并沒有多說。千道流害怕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千仞雪一氣之下對相赫下了殺手,成功性先不論,到時候暴露了身份不說,還會惹惱那個瘋女人。

  這就是雪清河為什么要問相赫那句“你想當皇帝還是教皇的原因?”

  雪清河當然沒有這么蠢,指望著從相赫這個年紀輕輕的帝國首富嘴里得到真實答案,他要看的是,相赫面對這個問題到底會是什么反應,是慌亂還是掩飾,或是別的什么…

  然而,相赫聽到了問題后,居然一只手拖著下巴,站在原地沉思了起來,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嗯…一定要從這兩個里面選嗎?”

  他看起來有些苦惱,似乎對選哪個都感到糾結。

  或者說,他好像對哪個選項都很不滿意。

  以至于雪清河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當皇帝的話很麻煩吧。依我看,無論是天斗帝國,還是星羅帝國的皇帝,手里的權力一直就不怎么集中,當皇帝要靠大貴族的不說,后花園里還有一堆富可敵國的宗門,想做任何決定都不自由,而且還得應付教皇和另一個國家,說是群狼環伺也不為過…”

  有些大逆不道的話就這么從相赫嘴里說了出來,弄得夢神機都有一點不知所措,“太子殿下,這樣不是不有些不妥啊…”

  “無妨,有您這位魂斗羅在此處,難道周圍還能有人偷聽不成。”

  雪清河延續了自己那個毫無架子的翩翩公子人設,“況且相赫說得不無道理,我都不計較,您也別太嚴肅了。”

  “既然殿下您都這么說了。”夢神機瞥了相赫一眼,發現那孩子還在自言自語。

  心真是太大了。

  過了好一會兒,相赫突然抬頭對雪清河說道:“太子哥哥,我仔細想了想,這皇帝實在是世界上最累最無趣的活了,又要對一個國家的民生負責,又要參與貴族蠅營狗茍的權力游戲,完全沒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實在是太無聊了。”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對皇帝面臨的處境還是蠻清楚的。”

  雪清河先是稱贊了一句,這小鬼對于皇權的理解不太深刻,但起碼表征上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隨后,他的神色便開始有些悲傷。

  “所謂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自古皆然。若是沒有一顆能夠忍耐的心,是沒有辦法在朝堂上生存的,無論是皇帝還是臣子,皆是如此。每每想到此處,心中便對父皇更加崇敬一分,對未來也是更惶恐一分。”

  雪清河似是感嘆地說了一通,“想我二弟三弟,年紀小小便有雄主之姿,可惜天妒英才,還未長成,便重病纏身不幸夭折。四弟雖然有些闖勁,但卻魯莽昏庸;小妹聰慧伶俐,但卻被困于女子之身。只有我年紀雖長,只有中人之姿,奈何卻不得不承擔這樣的重任,實在是…”

  “殿下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夢神機呵呵一笑,誰信你的話誰就是傻B,“陛下時常在老朽面前稱贊殿下有太宗遺風,想必我天斗帝國日后必定會蒸蒸日上,國運隆昌。”

  相赫嘴角一陣柯南抽,怎么了這是,入戲太深了,還莫名其妙又演上了?

  二皇子三皇子不都是你殺的嗎?

  四皇子雪崩整天裝瘋賣傻,不是被你嚇的嗎?

  “不說這些了…”

  雪清河似是說到了傷心事,不著痕跡地用指尖抹了抹眼角,然后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重新看向相赫的眼睛,“既然不想做皇帝,那你就是想做教皇咯?”

  話音剛落,雪清河明顯看到了相赫嘴角的一抹嘲諷。

  “教皇總比皇帝好吧。我看當教皇比當皇帝輕松多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教皇阿姨反倒越來越年輕了,一定以因為工作是很閑吧。不過一想到當教皇還得給天底下的魂師發錢,總覺的心里有點膈應呢…”

  “教皇阿姨…”雪清河和夢神機都一頭黑線,感覺如果帶相赫去皇宮,雪夜大帝一個皇帝叔叔的稱號是跑不了了。

  而相赫并沒有理會他們的異樣,突然眼睛一亮,說出一段讓雪清河有些心塞的話來。

  “太子哥哥,你說要是教皇阿姨長得這么年輕,如果她有個女兒,那她長大了到底是要叫她姐姐還是媽媽啊?”

  聽了相赫的話,雪清河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被人用昊天錘給砸了一下,有一個腦洞正在成型。

  為什么她每一次叫比比東媽媽都,后者都會橫眉冷對呢?

  還有,如果下一次見她叫一聲姐姐,會不會把她逗笑呢?

  等等!

  雪清河使勁搖了搖頭。

  她既然從未把我當過女兒,我又為什么還要想辦法取悅她呢?

  可是…

  我之所以來到天斗帝國扮成太子臥底,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她承認我嗎?

  雪清河的腦子就這樣被相赫簡簡單單一句話,搞成一團放了三百年的耳機線。

  而另一邊,夢神機趕緊對相赫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教皇冕下可是天下魂師之首,可不能隨便編排哦。”

  “先別管我了,”相赫一臉擔憂地指了指他身旁的雪清河,“太子哥哥是生病了嗎?要不要找醫生給他看一看啊?”

  夢神機回頭一看,雪清河果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乎在做著什么重要的心理抉擇。

  “殿下?”

  夢神機試探性地出聲提醒,雪清河這才從之前的糾結之中退出來。

  “不少意思,我有些失態了。”雪清河歉意地笑了笑,想趕快轉移對方二人的注意力,免得被看出什么端倪來。他的老師寧風致曾說過這個小鬼聰明絕頂,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相赫,我和夢校長初來乍到,不如你給我們介紹介紹這座大斗魂場吧,我常聽別人說起索托城大斗魂場與眾不同,但卻沒親眼見識過呢。”

  “誒,你不問我想不想做教皇了嗎?我剛又有了幾個有意思的猜想呢!”

  相赫做出一副錯愕的表情,內心卻在偷笑,你還想詐我?

  雪清河腦門上出現一個井字,只裝作沒聽到,便自顧自向前走去了。

  排除這小鬼是不是故意的不說,但雪清河能夠感覺到,相赫不僅沒有把皇帝放在眼里,對武魂殿也缺乏敬畏之心,他對武魂殿的感官完全取決于他和比比東與胡列娜的關系。他覺得這小鬼有這樣的想法,屬實是因為捏了白虎宗那個軟柿子以后就有些膨脹了,對武魂殿擁有的力量沒有清楚的認識。

  擁有二十個封號斗羅的超級大勢力,和只有一個91級封號斗羅的宗門之間差距有多大,像相赫這樣少年得志的小鬼,根本無法想象。

  想到這里,雪清河索性就不再問了,省得把自己的心態給問崩了。

  剛剛相赫那神來一句,差點就把他多年來如同止水的心境給擾亂了。

  相赫當然是故意的,他作為一個現代人很清楚,一個人如果被喚醒了童年的創傷,心境也會倒退回去,除非經過治療和訓練,否則原生家庭的詛咒幾乎是不可抗拒的。那些走出來的,無一不是擁有強大內心的人。

  可惜,現在的雪清河(千仞雪)并不是。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整整一天,千仞雪都會不斷在腦中重復過去那些和比比東短暫相處的場景,陷入不穩定的狀態中。

  接下來,相赫便帶著這一老一少開始介紹整座大斗魂場,新鮮的賽制和通過電路運行的現代設備讓二人驚嘆不已,仿佛這里是另一個世界一般。

  吃過飯后,夢神機似乎對與大斗魂場用來測算魂師魂力和肉體強度的儀器很感興趣,便自己過去研究了,相赫則帶著雪清河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

  “這是恩靜集團新開發的飲料,你嘗一嘗吧。”

  相赫遞過一個十多公分高、三四厘米粗細的小瓶子,然后就直接在雪清河所在的沙發的旁邊坐下,似乎是在等待他品嘗飲料之后的評價。

  雪清河接過飲料,看見瓶子的側面有三個筆法有些幼稚的大字“哇哈哈”。

  他轉了轉瓶身,發現另一面居然還有一個配圖。

  一個明顯是母親的女人,正在高高托舉著自己的孩子,小孩手中則高舉這瓶飲料,母女二人笑得都非常開心。

  在配圖的下面還寫著:“適合媽媽與寶寶一起飲用的幸福飲料!”

  這是雪清河人生中第一次體驗到“扎心”是什么感覺。

  配圖上的這對母女(她當然是把自己代入進去才認為那個寶寶是女孩)笑得越開心,雪清河感覺心里那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就越發泛濫。

  等他用嘴唇抿住吸管,甜甜的飲料進入口中,他差點因為飲料的滋味和心情之間巨大的反差而哭出來。

  但還好,多年的訓練讓他能夠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緒。當然,除非忍不住。

  “好喝嗎?”相赫在一旁睜著大眼睛,仿佛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雪清河對飲料的評價上。

  “好喝。”雪清河只喝了一口,臉色戚戚,“配合你的,讓我想起了自己的母后來,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再也沒有機會了見她一面了。”

  “也不是沒有機會啊。”

  “什么?”

  雪清河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剛剛那什么母后之類的話不過是隨口一說,但他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么一句回答來。

  等他轉過頭,卻發現相赫正在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顯然是說漏了嘴。

  “你剛剛說什么?”雪清河瞇著眼睛,這一次笑容不再,明顯有些嚴肅,“難道活人還能見到死人不成?”

  如果我見到了父親,他是否會知道母親這樣對待我的原因呢?

  這一刻,雪清河的腦子里想了很多。

  “哎呀,我只是最近聽了一個傳說而已,所以一時口誤罷了。”相赫連忙擺了擺手,“你就當做沒聽到好了,左右不過是些民間迷信。”

  雪清河就這樣盯了相赫好一會兒,相赫也毫不示弱地盯回去。

  雪清河知道,憑借太子的身份,這個小鬼是不會服軟的。

  想到這里,他也就不再追問了。他會找其他的辦法,弄清楚這小鬼到底知道些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隨著這個插曲,一時兩人之間顯得有些沉默。

  相赫倒是很自在,手里拿著另一瓶娃哈哈,一邊喝一邊轉動著瓶身,那對母女的照片一直重復出現在雪清河的視網膜中,逼得他不斷在心中想起自己和比比東的關系來。

  終于,他還是沒忍住。

  也許是因為四下沒人,也許是因為相赫一直在雜志上普及一些洞察人心的小知識,他開口詢問了相赫一個問題。

  “相赫,我問你,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個母親,才會像痛恨仇人一樣痛恨自己的孩子?”

  相赫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漬,隨口說道:“這算是什么問題,當然是孩子的父親,是這個女人的仇人的時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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