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試
雨勢越來越大。
透過出租車窗往外看，周圍的房子也越來越低矮，越來越稀疏，漸漸到了一片荒地，連那些破舊的房屋也看不到了。
出租車這才停下來。
“師傅，你確定是這兒？”秦既明從看看外面荒郊野嶺般的景象，開口問道。
前座的司機抬手一指：“咋的不是？喏，103路的最后一站么。”
秦既明仔細看看站牌，還真是如此。于是付了錢下車，一步沖出去躲到了站牌下面。
司機打著轉向，一腳油門調過頭，呼嘯而去，周圍瞬時只剩下了一盞破舊路燈投下的一絲昏黃光亮。
“距離十點鐘還有…半個小時。”秦既明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又翻出短信，準備再次確認一下。
那條短信上寫著：秦既明先生，您的求職申請我方已經獲悉。請于四月二十五日晚十點至我處進行面試，具體地址：西郊103路公交車終點站對面。
秦既明抬頭看看站臺對面，那里只是一大片荒地，根本沒有什么建筑物。
仔細看了老半天，才總算隱約看見了一座低矮的兩層小樓藏在黑暗里。
秦既明本來就隱隱覺得，安排在這個時間段面試，有點不正常。
這下眼見為實，看來網上的求職信息果然不可多信。
父母的養老錢被人騙光之后，秦既明放棄了回老家考教師的打算，留下在了大城市里，找了一份收入比回去做教師高些的工作。
在現有的工作之外，秦既明希望能夠再找一份晚上的兼職，就又可以多一份收入寄回家里。
這條私立學校聘請晚間輔導教師及夜間生活老師的招聘信息，正好附和秦既明的所有預期。
一份不多不少的工資，與白天的工作不相沖突的工作時間，附和自己專業所長的工作內容，而且，如果同時應聘了夜間生活教師的話，還包一頓晚飯和一頓早飯，以及管住。
在這所城市里面，光是一個包吃管住，就已經很吸引人了。
至少很吸引秦既明。
盡管知道天上不會掉餡兒餅，但秦既明還是忍不住來看一看。畢竟這個條件對現在的秦既明來說，實在是誘人。
而眼前的結果也告訴他，世上果然不會有這么好的事情。
比如這個荒郊野外的破舊兩層小樓，根本不會是什么私立學園，連培訓機構、輔導班都不可能是，十有八九是一個傳銷窩點。
在站牌底下等待了約莫半個小時，雨終于漸漸小了。
秦既明走下站臺，正好十點。
一片霧氣突然而至，突兀的從四面八方將他猛然包圍起來。就連頭頂昏黃的燈光，也霎時被黑霧隔絕，讓秦既明一下陷入了一片漆黑。
秦既明一個踉蹌，像是撞上了什么東西，慌忙看向四周，卻發現什么也看不見。
秦既明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眼前卻又露出一絲微弱的亮光。
黑霧猶如幕布一樣從向兩側展開，率先展現在秦既明眼中的，是透過一片奇形怪狀的樹木枝杈照射過來的一輪昏暗冷月。
地上是干的，絲毫沒有剛才的雨跡，好似根本就是另一個時空。
幢幢樹影后面，是一扇大開著的大門。大門兩側，則是黑霧形成的，看不到盡頭的圍墻。
秦既明心中震驚而不解，卻被身后涌動的黑霧用力一推，踏入了門后。
大門立刻關上，淹沒在黑霧當中。
秦既明趕緊伸手去推，可那些黑霧仿若實體，根本推不動。
就在此時，秦既明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將他嚇了一跳。
慌忙掏出手機，卻發現收到了一條短信：秦既明先生，歡迎來到怪誕學園，您的面試已經開始。面試內容：參觀這所怪誕學園，并活至天亮。面試完成后，您將成為怪誕學園的一名員工，履行員工義務，并享受員工待遇及福利。
什么意思？
秦既明倉皇的抬起頭來看著四周，借著微弱的月光，才看見自己身處一個似乎是校園的地方。
只是腳下的路面坑坑洼洼，荒草遍地，到處都是破舊的痕跡。
樓墻上到處可見奇形怪狀的藤蔓交織扭曲，混雜著不知是什么流動過后殘留的烏色痕跡。
這里像是一處荒廢已久的工廠，根本不像是一處學校。
“有人么…”秦既明下意識的準備開口，但是突然住了嘴。
這種不明的環境里，還是不要隨便發出聲音。
秦既明急促的呼吸幾下，干脆按下手機的電源，將屏幕的光也關閉了。
手機屏幕的光亮，會更加容易暴露自己。
黑暗徹底襲來，猶如一股濃稠的實質將他包圍，從四周壓向秦既明的胸腔，令人有些喘不過氣。
頭上的冷月異常巨大，可散發出的光亮卻極其微弱，甚至不如燭火。
很快，秦既明的眼睛適應了周圍的黑暗。他看向那些墻壁一樣的黑霧，它們不時涌動，像是里面困索了無數個在掙扎著想要脫離出來的人一般。
秦既明沒有退路，只得往前走。
詭異而陌生的環境，加上自己莫名出現在這里的詭異方式，令秦既明本能的感到危險。那條短信不像是個玩笑。
秦既明慢慢往前挪著步子。
遠處那幾棟漆黑的建筑虛影，猶如一個個巨大而孤獨的守夜人，默默注視著黑暗中的一切。
黑漆漆一片中看不清楚道路，只能約莫著往前走。
荒草遍地，灌木叢生，不時有東西剮蹭小腿，將秦既明的褲子鉤住又掙開，使秦既明的小腿上又癢又疼。
秦既明急促而短淺的呼吸著：“如果剛才那條短信是真的，就說明這個地方十分危險，稍不留神，就會有性命之憂。”
他環視四周，但周圍什么動靜也沒有。
秦既明慢慢停下來，站立片刻之后，緩緩做出后退的動作，繼而又往前走了兩步。
“果然有古怪。”秦既明擰起眉頭，又往后退了退，再次往前走了幾步。
當他后退的時候，身后似乎有人在輕輕的推著他，當他往前走的時候，卻又像身前有人在拽著一樣。
秦既明深吸了口氣，又開始緩緩后退。
那種往前推他的力道，果然又一次出現。
秦既明頭也不回，冷不丁的猛然掄起拳頭一個轉身。
結果令秦既明失望，他撲了個空，身后只有空氣，什么都沒有。
夜色越來越濃，周圍刮起了風，吹在秦既明臉上泛起涼意，好像其中還夾雜著細如花針的雨絲一般。
在秦既明面前，是一座五層樓的建筑。不算太高，但十分荒廢破舊。尤其是上面的痕跡，在昏暗月色的映襯下，就如同斑斑血跡一樣陰森。
門是玻璃門，上面布滿灰塵，卻偏偏有兩個手印上干干凈凈。透過手印，似乎正好能夠湊近看一看里面。
但秦既明并不準備靠近這座建筑。
遇到莫名出現的建筑不要進去，這是恐怖片里避免踩雷的第一個要點。
秦既明于是轉身沿著樓前的道路繞開。校園里樹影幢幢，枝椏長得扭曲而奇形怪狀。月色透過那些扭曲的枝椏漏下來，在地上照出參差斑駁的黑影，猶如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惡鬼。
轉過建筑，眼前又出現一條小路。路兩邊都是人影，冷不丁將剛轉過來的秦既明嚇得一愣。
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都是人像雕塑，在道路兩側凌亂的排成兩列，像是在等待迎接什么人似的。
“這些雕塑會不會突然活過來？”他腦中忽而冒出一個怪誕的想法。
秦既明站在轉角，遲遲不往前走。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獵物，而在周遭的黑暗中，正有一個自認為是獵手的家伙暗中窺伺。
“這會不會是一個變態殺手布置的獵人游戲？”看過不少懸疑劇的秦既明暗自分析著：“招聘信息就是陷阱，我就是陷入陷阱中的獵物。”
“如果是這樣，那他現在一定跟著我，能夠看到我。”秦既明心里想：“他在享受我的慌張和驚恐，在等待著看我‘掙扎’著脫離陷阱的‘好戲’。”
“可他是如何將我從公交車站，移到這個地方的？”秦既明清晰的記得，自己根本沒有離開站臺多遠，只是踏出一步而已。
那些雕塑給秦既明一種異樣的感覺，秦既明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再換一條路。
所幸這個轉角并非唯一的道路，秦既明放棄了拐彎，沿著路直走下去。
走出幾步，秦既明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嗯？”他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了一個細節：“我記得剛才這些雕塑都是面朝中間那條路，但是現在看它們，怎么都是朝著我？”
那些雕塑，就像是正在目送秦既明離開一樣，直勾勾的盯著他。
“是我眼花了么？”秦既明半扭著身子，雙眼死死的盯著那條路兩步的雕塑，渾身繃緊，緊握拳頭。
他等了足足兩分鐘，那些雕塑還是一動不動。
秦既明慢慢的回過頭去，往前走了兩步，繼而猛然回頭。
那些雕塑仍舊保持著望向他的方向，紋絲不動。
“難道真是我看錯了？”秦既明嘀咕了一句，加快了一些腳步往前走，要早些離開這個詭異的路口。
夜晚的校園，安靜的讓人不適，大約往前疾行了一分鐘，秦既明已經來到一片用高高的鐵網圍起來的籃球場外面。
似乎是體育課上完后忘記了收拾，籃球場的地上凌亂的放著許多個籃球。
但那些籃球已經漏氣，因而在黑暗中只顯出因干癟而變形的輪廓。
打了個寒顫之后，秦既明又一次加快了步伐。
“咔嚓！”一個微弱的響聲從秦既明的腳底下發出。
但這原本微弱的聲音，在周圍的死寂里，被襯托的異常刺耳。
秦既明腳下一頓，連忙后退幾步，發現那是一個被拔出來扔到地上的標志牌。
上面愛護花草四個字寫得十分潦草，且有許多往下流動的痕跡，好像寫這幾個字的時候紅漆蘸的太飽，順著字體的邊角都流了下來。
鐵質的標志牌不大，但是下面用來插進土里的木柄卻不短，大概有個七八十公分。
秦既明心中一動，彎腰迅速撿起標志牌，握在手里，揮動了幾下。
好歹拿到一件“武器”之后，秦既明的心中略微有了一絲安慰——這樣萬一突然躥出來個人，至少還可以砸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