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點半。
從江曉芬老師辦公室出來后,孔書成就急匆匆地趕去了學君中學的二飯堂,因為周落霞、仝新右、陳長庚、戴蓉,劉小通他們五個人正在等他一起吃火鍋。
他剛一落座,陳長庚就大聲道:“來來來,書成兄你終于來了。趕緊跟周美女坐一塊兒吧,你不來啊,她都有點兒魂不守舍了。哦對了,今天咱們特地點的是鴛鴦火鍋,專門為你倆定制的。”
孔書成:“…”
周落霞:“…”
兩人相視一笑,但還是恭敬不如從命地坐在了一起。
戴蓉沒怎么說話,但明顯臉色有些不大開心。劉小通稍稍向她靠了靠,她就立刻大眼瞪他:“喂,小朋友,你想干嘛呢?揩姐姐油嘛?”
劉小通尷尬得臉紅,趕緊將位置移開。
大家哄笑。
孔書成落座后,周落霞小聲地問:“怎么才來?”
孔書成:“江老師找我去,問了點兒事兒。”
周落霞:“是關于你要參加淘汰賽的事兒吧?”
孔書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這時,陳長庚率先舉杯:“來來來,咱們六個人走一個,算是慶祝咱們福大命大全都晉級了。”
仝新右:“對。感謝馬爸爸賞錢五千大洋,爺們今天都開心!”
大家以茶代酒,彼此碰了個杯。
仝新右放下杯子后,立刻又從口袋里掏出三千塊,硬塞到孔書成手里:“書成兄,你拿著!”
孔書成:“新右,你這是干嘛?”
仝新右:“你之前給我買了個新手機,我仝新右難道還真能白嫖啊?趕緊滴,拿著吧。”
孔書成:“喂,你手里不是沒錢嘛?”
仝新右笑了笑:“哈哈,剛才,不是每人都發了五千塊的大紅包嘛?哦對了,如果我能努把力,說不定沖擊一下國家隊,應該也是有可能的吧?到時候,馬爸爸的五萬塊又到手了。”
他這么一說,在場所有人都點頭。
孔書成:“嗯,加油吧,新右,你是很有可能進入國家隊的。”
仝新右:“希望如此吧。”
孔書成:“新右。要是有了五萬塊獎金,你最想買的是什么?”
“最想買的?”仝新右頓了頓,然后撓了撓頭,苦笑道:“要是真能拿到五萬塊獎金,我最想做的事兒,就是把我家的房子重新做一下。”
說完,他轉身又從服務員那里要了一瓶雪花,而且神情仿佛也變得深沉了幾許。
這一刻,大家都沉默了。
畢竟,仝新右家在滇省保山一個最偏遠的山區,他家距離緬甸國直線距離都不足200米。因為家里太窮,房子都建在半山腰,所以很容易遭遇泥石流。仝新右的爸爸,就是在一次泥石流中被淹沒沖走的,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尸體…
孔書成拍了拍仝新右的肩膀:“新右,你放心吧,沒有過不去的坎,日子總會慢慢好起來的。這次你回去,就想辦法在縣城買套房子吧。”
仝新右頓時驚愕地張大了嘴巴:“買房?開什么玩笑,我們那邊和緬甸挨著,縣城的房子鬼死貴啊,70個方都要快漲到40萬了。五萬塊估計就只能買個廁所吧?”
孔書成認真地道:“聽我的吧。你要是錢不夠,到時候聯系我,我來給你湊。”
陳長庚:“對,算我一份。”
劉小通:“也算我一份。”
戴蓉:“我也支持你。”
周落霞:“我也支持你。”
仝新右:“…!!!”
那一刻,他沒說話,但是猛然間卻有種想哭的沖動。
孔書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別想了,認真考試就可以了。”
仝新右重重地點頭,舉起酒杯:“嗯,我敬在座的一杯。過兩天,希望咱們六個人,都能夠順利地沖進國家隊。”
戴蓉手舉著杯子,立刻搖頭:“哎呀呀,我就算了吧。在座的六個人里面,我最菜弱雞的了。說實話,我就只是摸個魚的。”
陳長庚:“戴千金,你可別這么說,能夠入選15人大名單的,除了孔仙人和宋光輝這兩個野獸之外,誰都沒有絕對把握的吧?”
劉小通:“就是。”
戴蓉:“就是個屁。你們看看成績就知道了,姐姐我排在倒數第四名。孔仙人滿分150分,宋光輝142分,仝新右119分,就連王慶康那個整容僵尸都考了105分,姐姐我才考了98分,拿什么跟你們拼啊?反正啊,我是死翹翹了,五萬大洋,我就不敢奢望了。”
陳長庚立刻笑了笑:“戴蓉,你考的差,那只是因為孔仙人出的那最后一題,你大意了啊。要不然,你拿捏了那15分,不也妥妥滴超過王慶康那個死變態了嘛?”
“也對哦。”戴蓉一想到那道題,又差點兒連腸子都悔青了:“那道15分的題,我真是虧死。孔仙人跟我們講過,我居然都忘光了。”
說完,她又轉過頭,沖著孔書成皎潔一笑:“嘿嘿,孔仙人,還有兩天,馬上就要考試咯。你應該知道,咱們幾個請你來吃鴛鴦火鍋的用意吧?事到如今,你怎么著,也得發發功,給我們占卜一兩道題吧?壓不壓軸都無所謂,只要別讓咱們兄弟姐妹們輸在起跑線上。”
經她這么一說,仝新右、陳長庚、劉小通立刻也都不吃菜,大家停下所有的動作,抬起頭滿懷期待地望著孔書成。
孔書成:“喂,你們干嘛這樣看著我?!”
戴蓉:“等你雨露均沾啊!”
孔書成頓了頓,然后搖了搖頭,冷笑一句:“喂,你們想屁吃呢?這次的試卷,又不是從大家提交上去的題庫當中選的,我怎么能搞得到啊?再說了,江曉芬老師也都說過了,這次的淘汰賽的題目,是完全貼著IMO的實戰來設計的,也沒有什么壓軸不壓軸的,兩天的考試,一共就是6個大題,每題都是7分。”
戴蓉皺了皺眉:“可是,沒有你孔仙人的雨露均沾,那我就徹底完犢子了啊。”
“對啊,孔仙人就是咱們的掛啊!”
仝新右、陳長庚、劉小通三個人也都異口同聲。
剛才,孔書成被江曉芬老師叫去辦公室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孔書成又能從中撈到點兒內幕呢。畢竟,孔書成可是江曉芬老師眼里的大紅人啊。畢竟,孔書成都是被組委會保送進國家隊的人物啊。
孔書成:“喂,你們這些人啊,還是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吧。接下來的這場考試,誰都別想走捷徑。再說了,我要真有什么新奇的發現,還能不跟你們分享?”
大家微笑著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這才是咱們的老大,孔仙人。”:
這時,周落霞倒是沒說什么,她只是坐在孔書成旁邊,勤勤懇懇地幫著孔書成刷羊肉,并且還不停地用筷子給孔書成夾了塊豆腐:“趕緊吃吧,就知道你喜歡吃豆腐了。”
仝新右:“…!!!”
陳長庚:“…!!!”
劉小通:“…!!!”
戴蓉:“…!!!”
四個人齊刷刷地望著周落霞。
“啊…”
周落霞意識到自己口誤,立刻失聲地大叫道:“哎呀,你們這些人,真的好油膩啊!”
仝新右假裝無辜地聳了聳肩:“嫂子,我們可什么都沒說啊?”
劉小通:“對啊,嫂子,我們什么都沒吃啊?”
陳長庚則張大了嘴,表情夸張地說道:“嫂子,我建議,你還是給書成兄多吃幾塊豬腰子吧。”
孔書成立刻用手中一個空可樂瓶子敲了敲他的腦袋。
這時,周落霞早已羞愧的雙手捂著臉。
大家頓時就笑成了一團。
而就在這時,一位四十多歲的保潔阿姨,拿著拖把從旁邊的席位一直拖了來。因為此刻已經是快中午兩點了,所以來二飯堂吃火鍋的人并不多,整個大堂也就只剩下孔書成這一桌子人了。
孔書成看見那保潔阿姨滿頭大汗的樣子,頓時心生一絲憐憫,于是將餐桌上喝光的五六個易拉罐和可樂瓶都收攏,然后朝那位保潔阿姨笑了笑:“阿姨,這些,你都拿去吧!”
保潔阿姨喜出望外,立刻小跑著過來,將桌面上那些易拉罐和可樂瓶都收進了垃圾堆。
“謝謝你啊,小伙子!”一通麻利的操作之后,保潔阿姨興奮地抬頭看了孔書成一眼。可是,下一秒鐘,她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是你?”
“…!?”孔書成頓時一愣,然后接著問:“阿姨,你認識我?”
保潔阿姨立刻臉紅地擺了擺手:“不認識,不認識,不過我猜就是你。”
孔書成:“…???”
周落霞:“…???”
所有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保潔阿姨說的是什么事兒。
正當保潔阿姨轉身離開的時候,孔書成起身來到了她跟前,再次追問:“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保潔阿姨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其他幾位同學,撓了撓頭:“小伙子,可能是我認錯人了吧。我還以為,那個戴著黑口罩的家伙是你呢。反正,他的個子也是高高的,看起來不像是學君中學的學生。”
孔書成皺了皺眉:“阿姨,你說的那個戴口罩的學生,到底怎么了?”
保潔阿姨:“我就是也很奇怪啊,看他的模樣,也不像是沒錢人家的孩子啊。他干嘛老喜歡去翻垃圾袋呢?”
孔書成:“…!!!”
他猛然間想起來,就在剛才,系統曾經感應到過,江曉芬老師的辦公室門口的垃圾桶內,有價值100個學運積點的被粉碎了的紙屑。
再次回到飯桌,大家都覺得他表情略凝重。
周落霞:“喂,書成,你沒事兒吧?”
孔書成笑了笑:“沒事兒。”
周落霞小聲地問:“看你這神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孔書成:“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兒。”
周落霞:“什么事兒?”
孔書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作‘糞金’?”
周落霞:“聽說過呀。一直以來,印度奉牛為神,所以稱牛糞為‘糞金’啊。”
孔書成:“我就看過一則真實的新聞,在粵省花城市番禺區沙頭街,有個城中村叫作大羅塘村。那里是珠寶首飾長云集的地方,竟然也滋生出一個經營多年、成行成市的下游產業。有很多人,打撈的就是糞金。”
周落霞:“什么意思?”
孔書成:“那些人,每天干的活兒,就是專門從工人宿舍的化糞池及其他廢料中提取金粉銀粉。這些淘金者相信,工人們身上沾滿了金粉銀粉,他們的一切生活垃圾甚至是排泄物里都有‘寶’。事實上,的確也有不少人從這些廢物中淘到了寶。于是,有人每年出14萬承包清理一棟大樓的發糞池,從下水道掏一車爛泥可以賣5000元,從廁所里掏出一車臭手紙可以買2000元…”
周落霞立刻一臉嫌棄:“咦,你別說了,好惡心。不可能有這種事兒吧?”
孔書成:“是真的。這事兒就發生在南方的花城市。”
這時,其他幾位兄弟也都捏著鼻子:“喂,孔仙人,你夠了沒啊?大家都在吃飯呢,你怎么就說些這么惡心的事兒呢?”
孔書成笑了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說這些,其實也跟大家的利益有關啊。”
周落霞:“…???”
所有人:“…???”
大家一臉的懵逼…和惡心。
這掏大糞的,跟咱們有個屁的關系啊?
孔仙人他,是不是喝多了啊?
片刻,孔書成又笑了笑:“諸位,如果我說,咱們這15個進入國家預選隊的人當中,也有一個專門掏糞金的,你們信嘛?”
陳長庚:“喂,書成兄,你到底啥意思啊?我感覺腦子都不夠用了啊。什么叫做專門掏糞金的啊?”
仝新右:“對啊,咱們都是來考試的,掏什么糞金啊?”
孔書成擺了擺手:“算了,不說了。我也只是瞎說說而已。”
大家搖了搖都,都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只是吃完飯后,周落霞和他散步的時候,猜到了他的意思。
周落霞:“你懷疑,王慶康每天都去翻垃圾?”
孔書成:“不是懷疑,是實錘。”
周落霞:“可是…這,這怎么可能?”
孔書成:“一切皆有可能。所有的監考老師和領隊老師,在集訓期間,不得離開學君中學。所以,他們的日用垃圾中,其實是有糞金的。”
周落霞:“我不信!”
孔書成:“你不信什么?”
周落霞:“我不信,王慶康能夠在領隊老師的垃圾里面,掏出糞金來。除非,他是瘋了。”
孔書成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望著遠方。
他知道,有些人為了想贏,的確跟瘋子也沒有分別了。
電影《道士下山》中有句臺詞:不擇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
孔書成認為,像王慶康這種執著于糞金的人,當然稱不上豪杰,更加稱不上英雄,頂多算個行走的屎殼郎。而此刻,孔書成倒是也很想親眼品鑒一下,兩天后的這只屎殼,究竟能拱出多少個糞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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