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死亡凝視
這里的黑夜靜悄悄，
這里的教室靜悄悄。
按照國際慣例和同學們過往的心得體會，只要是在晚自習課上，龍飄飄突然起身走向某位同學，那么就有很大概率地意味著這位同學即將玄不改非、氪不改命了。
然而這一次。
當龍飄飄靜靜地來到孔書成身邊時，大家卻看見了另外一番決然不同的畫面。
龍飄飄沒有拍桌子，也沒有像李莫愁那樣直接揪耳朵，她只是將身體倚靠在孔書成的課桌旁，然后微微地欠著身子，面帶微笑地看著孔書成。她的目光里，居然沒有了從前的肅殺之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像是充滿了母愛般偉大的慈祥。
“臥槽！我居然在龍飄飄的臉上，看見了蒙娜麗莎的微笑？”
毛南扭過頭來，發出一聲極小的由衷感嘆。
其他人雖不敢說話，也都紛紛點頭，表示不能同意太多。
然而孔書成本人，因為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那本厚厚的唐詩宋詞鑒賞辭典，所以他并沒有感覺到旁邊站了人。
直到十來秒鐘之后，龍飄飄忍不住輕咳一聲，他才猛然意識到龍飄飄已經站在身旁。
“啊，老……老師……”
“嗯。很好，我剛才發現，你看書看的很認真。”
龍飄飄那慈祥的目光，讓孔書成感覺…有點兒不大適應。就像是一個熊孩子，天天挨打挨罵，突然有一天，他什么都沒做，媽媽卻突然夸他是天底下最最最最聽話的孩子。
當然，孔書成的這種“不適應”，龍飄飄本人是感覺不到的。
她手指著孔書成手中的書問道：“你看的是什么書？”
孔書成立刻將書翻轉過來：“唐詩宋詞鑒賞辭典。”
龍飄飄微微點頭：“最近這些天，一直在看這本書嘛？”
“嗯。”
“有沒有看過別的什么書？比如，一些很久以前的舊書？”
“……”
孔書成頓了頓，然后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
龍飄飄皺了皺眉：“那就奇怪了。”
“老師，怎么了？”
“我還以為，你看過那本書呢。”
“哪本書？”
“一本叫做什么什么約會的書。”
孔書成：“……”
周落霞：“……”
兩人都沒說話，只是相視一笑。
龍飄飄有些納悶：“孔書成，周落霞，你們兩個笑什么？”
孔書成：“老師，您不是警告過我們，不許早戀嘛？我們怎么可能會看約會方面的書呢？”
“嗯，老師年紀大了，忘了那本書叫什么名字了。不過沒關系，總之，你們沒看過那本書就好了。”
“老師，您說的那本書是禁書嘛？為什么不許給我們看啊？”
孔書成說完，全班哄笑。
龍飄飄假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不許胡說，老師怎么會推薦禁書給你們看呢？老師只是在想，你們既然沒有看過那本書，都能拿到海選的前兩名，這就說明，你們的確是有那個實力的。關于古詩詞大賽的事兒，我還想單獨跟你聊一會兒。哦對了，書成，你來我的辦公室一下吧。”
說罷，龍飄飄就扭著身姿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高二8班立刻就炸開了鍋。
“我的天哪，剛才是我幻聽了嘛？龍飄飄居然叫他‘書成’哦？連孔字都省了！”
“對啊，這是什么待遇啊，這恐怕是駙馬爺的待遇了吧？”
“喂喂喂，你們有沒有發現，龍飄飄剛才看咱們阿成哥的那個眼神啊，簡直就跟丈母娘一樣。”
“什么丈母娘啊，要我說簡直就是……算了算了，這話我可不敢說，萬一有內奸通風報信，老子就慘了。”
“阿成啊，龍飄飄現在對你的態度，是180度大轉變啊，小弟以后求罩啊，大腿掛件，算我一個。”
“阿成啊，原來我年輕不懂事，沒有選你當班長，你別往心里去啊。從今往后，我與你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阿成啊，求求你了，幫我們學渣說說好話吧，讓龍飄飄改改脾氣吧，不要動不動就是罰抄離騷十遍了。這件事，只有你駙馬爺能辦得到了啊。”
同學們議論紛紛，原本安靜的教室再一次成了菜市場。
最夸張的是毛南，他直接就開始改稱孔書成為“孔駙馬”了。
因為“李鬼事件”，孔書成一直不怎么想搭理毛南。
所以，他狠狠地瞪了毛南一眼后，就匆匆離開了。
………
龍飄飄的辦公室，是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位于春華樓四樓的最西端。
燈亮著，門虛掩著。
幸運的是，里面沒有再播放那首洗腦神曲美酒加咖啡了。雖然沒有了那首歌，但是卻從門縫里飄散出一股濃香的奶味咖啡的味道。
“咚咚咚”
孔書成舉手叩門。
“進來吧，門沒關。”龍飄飄的聲音，變得溫柔了幾許。
孔書成走進那溢滿奶香咖啡的辦公室，只見有一個十四五歲小美女，就坐在旁邊的辦公桌上寫作業。看見有人進來，她猛然抬起頭來，歪著腦袋，甜甜地喊了孔書成一聲：“哥哥好！”
想必，她就是龍飄飄的女兒范小軒吧？聽劉銘說，龍飄飄生了一對龍鳳胎，哥哥叫范大成，妹妹叫范小軒。兩人今年都是上初三，面臨中考。不同的是，哥哥范大成又笨又調皮，整天被老師投訴，搞的龍飄飄十分沒面子。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妹妹范小軒人又長得漂亮，而且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
所以，在高二8班，只要有哪位男生獲得龍飄飄的贊賞，大家就會用“駙馬爺”這個詞去群嘲他。
孔書成微微一笑，沖范小軒點了點頭：“你好！”
“范小軒，認真寫你的作業，不要東張西望的。”
龍飄飄說著，就從旁邊的咖啡機里沖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端到孔書成面前：“喜歡喝嘛？”
“謝謝老師，不用！”
孔書成想要推辭，可那杯香濃的熱咖啡已經放在他手心了。
龍飄飄笑了笑：“在這兒喝沒事兒。而且，我聽人說，你經常學習到很晚，這個時候喝咖啡，或許也能適當提提神。不過，老師可不大建議你每天都到凌晨兩三點鐘才睡覺哦，那樣對你身體不好的，你看看你，都瘦成這樣了。”
孔書成被看的有些尬。
旁邊的范小軒，突然撅著小嘴，歪著腦袋問：“媽媽，為什么哥哥能喝咖啡，我卻沒有呢？哼！媽媽小氣！”
龍飄飄拿著教鞭，敲了敲女兒范小軒的桌子：“繼續寫你的試卷，少給我啰里啰嗦的。上次的數學模擬考試，滿分120，你才給我考了112分？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喝咖啡？”
“媽媽，我112分，也是全班第一了好嘛？”
“第一也沒用，有本事你給我考滿分。”
“那，這個哥哥，他喝咖啡，他考了滿分嘛？”
“廢話！這次的古詩詞大賽的海選卷子，題目那么難，哥哥他照樣考了滿分。”
“哇，哥哥好厲害哦！”
范小軒用一雙大大的眼睛望著孔書成，眼神里全是迷妹般的羨慕。
孔書成品了品手中的奶香咖啡，沖對面的龍飄飄擠了個略顯尷尬的微笑。
龍飄飄將轉轉椅往前移了一步，然后凝視著孔書成，很小聲地問：“書成啊，現在也沒有別人在，你能不能認真地回答老師一個問題。”
“老師，什么問題？”
“這一次，你考滿分，真的沒有舞弊嘛？”
“……”
孔書成沒有說話。
面對龍飄飄的死亡凝視，他突然感覺，嘴里的奶香咖啡，好像已經不怎么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