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則是笑呵呵地說道:“我信長孫大人的話里并非如你所說的那樣不堪,你這小子有點口無遮攔了,只是民若都如此,那不是都成了商賈,若是大家都有樣學樣,民將不民啊。”
喬生頓時低下頭,而后拱手說道:“小民知道該如何做了。”
李世民點點頭,而后喝了口茶,隨后就反應過來了,仔細地看著喬生問道:“你會如何?”
喬生笑了:“會老老實實做一個民,不行任何半點商賈之事,只是陛下,待以后若是小民流落長安的時候,希望陛下看在小民這些時日照顧娘娘起居的情分上能接濟一二。”
李世民驚異道:“怎會如此,難道不行商賈,就活不下去了?”
喬生想了想道:“小民家里有十畝田地,五畝中等田地,五畝下等田地,按照家父說法,今年的糧食的收成是十八石左右,家中的稅負是八石多一些,留下接近十石,可這十石是四個人一年的口糧,一日三餐下來,小民算了,每個人一天最多吃半斤不到的糧食,才能夠支撐到下一個收成季節的到來。若是家中需要買些東西,以糧食換取,家中吃的糧食,每日必然不能超過五兩。可五兩根本就不能讓一個人活下去,最后。入不敷出的情況下就會賣田,賣房,最后成為流民行乞討之事。”
這時候,李道宗倒是問道:“那你們以前是如何過的,如果按照你所說,你家現在應該是蓋不起房子,你也娶不到媳婦兒才是。”
喬生回到:“以前的生活也是入不敷出,全靠家父去鎮上做工,以及姥爺家里接濟才能茍活下來,之前小子確實是沒有蓋房子娶媳婦的錢,還是李世子給的,當然,也有一些是賣山貨的錢。”
喬家什么情況,李世民最清楚不過,他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才能讓民使之為民,又不讓其苦。”
喬生看向了長孫無忌,問道:“長孫大人,我也有一問,如何讓官只能是官,而又不讓其行商。”
長孫無忌哆嗦了一下,而后急忙咳嗽了起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現在朝野上下,當官的,那個不是家里有自己的生意。要說也有沒有生意的,可那些人,苦得連朝服都穿不起。
可這些都是只能私底下共知,明面上不能說的事情。
喬生這么一問,自然讓長孫無忌無話可說,因為現在他家的生意,在大唐可是很多的,而且長孫家還是世家,幾代人傳下來的財富,不可謂不讓人眼饞。
他們家里行著商賈之事,還勸著別人不能行商賈,要是喬生與自己同朝為官,他還能反駁一二,可現在喬生是民,他就算再臉皮厚,這個時候,也不敢說,自己就沒行商,自己清白的。
要是這么說,估計躺在屋里的自己的妹妹長孫氏也會爬起來,啐自己一口。
這個時候,太子李承乾回來了,看到院里的人也是一愣,而后低著頭一瘸一拐地走到李世民面前,跪下行禮問安。
喬生看李世民讓李承乾起來,于是對著李世民說道:“陛下,既然太子回來了,那您就問問太子,看太子如何說。”
李世民繃著臉,瞅了喬生一眼,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剛才的問題。
他看著李承乾,他是真的希望這個兒子以后能繼承自己的大統,可是這個兒子不知什么時候,變了個人。
是腿瘸了的時候?
應該是!
這個兒子腿沒有瘸之前,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俊朗清逸,是那樣的知禮懂禮,見識超絕。
可是,自從得了腿疾之后,整日飲酒消愁,尋花問柳...氣的人真相一巴掌拍死他。
所以,他根本就不信就這么短短幾日,就叫了喬生幾句先生,這個逆子就能有所改變。
喬生也不求著李承乾有什么改變,只是看他這些日子有些安穩了,覺得問問也無妨,要是他答不上來,喬生自然會給李世民一個說法。
但是自此,喬生也會對李承乾失望。
一開始,喬生還真沒想打李承乾的注意,可是之后喬生覺得,還是期待一下的好,后邊有人好辦事不是。
再說了,自己的投資,也只是在一些李承乾的問題上給予一個合適的回答而已,老師嘛,不就是解惑授道。
李承乾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的父皇會問這個問題,他先是看了一眼喬生,而后又斟酌了一番之后,才說道:“父皇,他們本身就是民,即使自身有了買賣,有了錢,可還是個民。”
李世民挑了挑眉:“哦?為何?”
李承乾說道:“商人最基本的說法就是買賣貨物,他們大多數都不事生產,從一個地方的作坊,村民,亦或是散戶,其他貨商的手中購買到便宜的貨物,然后到其他地方高價出售。”
李世民點頭問道:“民呢?”
李承乾繼續回道:“民之所以不能稱之為商,是因為民自己生產的東西,自己出售,就好比小碗村,大多數都是賣自己田里種出來的東西,或是自己上山采些山貨出售來貼補家用,若是勤快些的人家多養些雞鴨,賣雞鴨,或者買雞鴨蛋。或者養豬,賣豬肉,或者賣豬仔兒。若是這樣還是被人以商賈來稱之,那天下真的是沒有民,全是商了。”
李世民心中微顫,而后耐著心問道:“那為何喬生依舊說民苦。”
李承乾看了眼喬生,而后道:“先生說民苦,大概是因為民確實苦,一年四季在田中勞作,到頭賦稅一交,若是沒有其他勞作所得,基本上就會餓肚子,就以小碗村為例。雖然身處長安方圓不足五十里之遙,可村里的人依舊是面黃肌瘦,沒一個體型富態的,由一而知二,可見其他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先生集村民之力,采集山澗之木耳蘑菇,然后又招來商人收購,看上去是賺了不少錢,可分到各家各戶,也就不到五貫錢,孤寡病殘之戶更是少之又少。這些錢,大多數都被村民買作糧食存于家中,只為了今年能夠吃個飽飯。民苦,可民知足,一頓飽飯就可知足。孩兒以前......慚愧。”
李世民又深深地看了眼喬生,繼續對李承乾問道:“那你可知如何徹底解決民苦。”
李承乾搖了搖頭,而后說道:“非是兒臣沒有想過,近日以來,兒臣把歷代皇帝,歷代賢臣智士都想了個遍,可發現他們都未曾有過什么具體的辦法,大多數都是勸農務農,而非讓民怎樣能夠在自力更生之下吃飽穿暖。所以兒臣慚愧。”
長孫無忌和李道宗都不說話了,李景恒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李景恒知道喬生和李承乾這些日子會說上一些話,可在他看來,也是一些無關重要的話,可誰曾想到,這太子竟然拜了喬生為先生。
先生那是什么?
老師!
如果太子真的克繼大統,那么喬生的地位與現在的地位相比,那真是一步登天了。
這可比考上狀元要劃算的多。
他看著喬生,心里感嘆,果然,憨實只是你的外表,內心里則是貓膩。
而且,他對于李承乾的改變是最詫異的?
這還是那個看上去嗜血嗜殺的李承乾?以前是裝的?還是現在是裝的?
關鍵時刻在陛下面前,來個大反轉,故意引起陛下的注意?
李景恒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李承乾要是有這腦子,也不敢這樣做,那是在玩火。
而且,之前李承乾就算是腿瘸了,也抓的一手好牌,完全沒必要如此。
李景恒深吸一口氣,不再去想,皇帝跟兒子之間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人頭疼了。
李世民又看向喬生,問道:“你可有解決之法。朕可是知道,木耳蘑菇也是有季節才可以采摘,到了夏季之后,也會有,可到了秋季呢?又或者到了冬季呢?山里可以采摘山貨,而其他地方不靠山的地方呢?”
喬生回道:“春夏兩季,山里的木耳蘑菇多有,夏秋兩季,山中的野果就可以采摘了,若是在春夏季多放養一些家禽在山上,到了冬季,還能收成一些家禽,只要防止著山里的野物禍害家禽就是了。山以外,小民只能說看什么地方了,若是靠水,一年四季豆可以打漁,若是靠海,那就更不用說,至于說在平原地帶,那養家禽更是一年四季都有收獲。人總有辦法活下去,可是也離不開朝廷的引導梳理。”
李世民認真地聽完道:“那朝廷又如何引導,又如何梳理?”
喬生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之后說道:“陛下小民有一事先請教,朝廷分配到地方的官員,除了管理一方的平安、秩序,判罰,攤派、征賦稅,以及造冊,表善良,恤農乏之外,可曾有一人引導民富之法?”
李世民想了想,還真沒有,而后看向了長孫無忌,希望對方說出一個人來。
可長孫無忌也是苦思無果,對著李世民搖了搖頭。
李道宗說道:“那不是官員該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