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吳六四的新生活(一)
吳六四地地道道的陜北人，在一年多以前他因為躲避滿清朝廷的剃發令而帶著妹妹老娘來到了振川城。
剛到這兒的時候，還沒有什么振川城，只有一個小小的棱堡。那時候他只是想著把這股風躲過去了再說，并沒有長期在這里生活的打算。
這兒的當家寨主是個奇怪的人，對于剃不剃發沒什么要求，反倒是要求不能纏足。要不是實在沒力氣再往山里跑了，他都不想呆在這里。女孩子家家不纏足，那以后還能找到婆家嗎？妹妹的終身大事不就被耽誤了？
要不在這兒先暫時躲躲，等以后了再找個既不剃發又不纏足的地方。除了不讓女人纏足這條討厭的規矩以外，這里對于像他這樣逃難的人還不錯。
呆了沒幾天就被人叫著去修城開荒，這放到從前吳六四肯定不愿意干，但是這次他十萬分的歡迎，不為別的，因為這里不管是修城還是開荒都管飯還發東西。不光是壯勞力這個待遇，即使是婦女還有小孩，只要能干點活就不餓肚子。逃難能遇到這樣的好事，可是祖宗保佑神仙顯靈了。
修城一直修到了十一月份，外城墻都修好了。看著這座新修的城，吳六四第一次動了想長住在這里的念頭。這里起碼要比別處看著安全一些，清軍過來的時候還有個城能擋著。
筑完了城原以為沒活干了，今后怎么混飽肚子就成了問題。可這個擔憂沒過幾天就解決了，振川城里又開始招工了。招工的選擇很多，最次也能進個墾荒隊去開荒。吳六四的想法是去自己比較熟悉的建筑隊當小工，這活已經干了一段時間，除了費力氣以外沒什么難度。
剛報名到建筑隊，就有一個小管事過來問他有沒有興趣去最近才出來的搪瓷工坊干活，哪兒的活缺人，工資也比較高一點。
面對這個選擇，吳六四和老娘商量了一下，老娘聽人說，搪瓷作坊干活其實就和以前的鐵匠差不多，就是把鐵片子壓成各種鐵罐子，活確實很好干，還能學門技術，說不準以后能指著這門手藝吃飯哪。
就這樣吳六四到了搪瓷作坊上工，結果到了哪里才發現，這活根本就沒什么技術，學了兩天就能干了。用一個叫鑄壓機的玩意，把剪好的鐵片放里邊，然后使勁一壓，鐵罐子就壓出來了，剩下的交給其他人就行了。
壓了一個多月的鐵罐子，吳六四都成了老手了。工坊里的工資還可以，一個月除了吃飽肚子以外，還能拿一個銀元的工資，有時候還發點其他的小物件比如洗手洗衣服用的肥皂，各種搪瓷做的鍋碗瓢盆。
也就是這段時間，吳六四終于在這里安了家。他和老媽還有妹妹分了一個小房子，一家人終于不用住窩棚了。
分的房子并不完全屬于他們家，聽管事的說只能免費住三年，三年以后要收租金。這房子也不大，連個廚房都沒有，家里做飯都要到離房子不遠的專用廚房里去做，不怎么方便。那個廚房里每家分了一個灶頭，幾家人出出進進做飯的用具放哪兒都不安全。
房子里的床之類的也要自己想辦法，管事委員會只發了兩張床板。好在吳六四在工坊里的師傅來這里的時間長對他挺好，給他送了一個自己不用的柜子，不然家里真是連個放東西的地方都沒有。不過他倒是很滿足，因為和他一起來的好多人還沒分到房子，都被安置在新修的大棚里好幾家子搭窩棚哪。
他也想過用發的銀元買點東西把家拾掇的好一點，可是老娘堅決不同意。說這銀子可要攢著娶媳婦，沒必要亂花錢。所以工資剛到手，就被老娘沒收了，在他手里還沒有捂熱乎。
這一點他老妹可比他機靈，老妹在城里的養雞場干活，掙的工錢很少，一個月還沒有一個半兩的銀元，但人家掙的錢就是不給老娘，一到老娘問工錢就推三阻四說這個月的不夠發錢之類的。反正是上了幾個月的班，除了給家里拿來了些雞蛋之類的東西以外，錢是沒有見過一個大子。
就這樣轉眼之間，已經過年了。這個年可以說是吳六四這輩子過的最豐盛的年了，城里的年夜飯各種肉，放開了吃，說實話以前他想都不敢想。不過這年也讓他很惆悵，聽說清韃子已經準備在過完了年后，就來打振川城。這幫騷韃子，就是不讓人過好日子。
大年還沒有過完，清狗的大軍就來到了城下，城里的所有人都被動員起來了，作為壯勞力的吳六四也發了一套盔甲和長矛，負責在城墻上守城。
第一次穿著盔甲面對清軍，他非常的緊張，好在還控制著沒尿褲子。好幾個和他一樣第一次上戰場的人，褲子都被尿透了。這幾個慫包，實在是太丟人。
當城里的火炮轟向清狗子的時候，吳六四看著烏壓壓的人被打開，血肉橫飛的畫面，心都快跳出來了。那種感覺是既緊張又刺激，整個腦袋在那一刻都停止運轉了，之后的幾天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樣，跟著其他人，像個尸體一樣在城墻上轉悠。大腦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想上城墻就把他戳下去。
萬幸，清韃子在幾天之后就被打跑了，除了死了一堆人以外什么便宜都沒占上。也是從那時候起，吳六四才真實的覺得振川城就是他的家，呆在這里不管是誰要來搶都能把他們趕跑。
打跑了清韃子以后生活很快恢復了正常，吳六四也回到工坊里繼續上班。本來他心里還生出了想要當兵的念頭，可是被老娘一頓哭鬧，就不了了之了。為這事老妹還笑話他，說他這輩子干不了大事，啥事都給娘說，要是真想當兵就直接去報名，等名報上了老娘難道會沖到軍營里把他搶出來啊。
女娃娃不纏腳就是不行，你看妹妹沒來這里的時候那么聽話，結果現在就是一個野丫頭，誰的話都不聽，成天就和老娘犟嘴，振川城的李當家什么都好，唯獨不讓女娃子纏足這一點做的不好，希望有人勸勸這位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