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三個階段

　　聽完韋敏有關同福布斯道格拉斯的談話的匯報，蔡致良說道：“弦還是要緊一緊的，雖然我們不能影響福布斯的最終決定，但是花千八百萬美元跟它打打官司，還是可以辦到的。”

　　“蔡先生，也沒必要這么謹慎吧。”伯恩斯不太理解蔡致良的固執，道：“這對提升金河投資以及旗下各公司的信譽以及知名度，都是有益的。”

　　更重要的是對于如今陷入債務危機的華美達，很多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在這個問題上，伯恩斯與威廉姆斯的立場是一致的。

　　“福布斯的排行榜，對于金河投資并沒有任何不同，也從來不會影響金河投資的融資能力。”

　　蔡致良道：“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已經告別了需要高調的年紀。”

　　伯恩斯看著不到自己年齡一半的蔡致良，疑問道：“哪個年紀是需要高調的？”

　　“也沒有特別的規定。”蔡致良說道：“人的一生，匆匆數十年光陰，大體會經歷低調，高調，低調三個階段。而大部分人會囿于第一個階段，一生都很低調。

　　我從接管明秀報社開始，逐漸由低調轉向高調，也就是你剛才所說的，有助于提升公司信譽和知名度的階段，而進入九十年代之后，我已經不需要尋求認可，轉而變得低調。”

　　想當初，蔡致良又是拍電影，又是寫歌，還去參加各種頒獎典禮，無外乎就是提高知名度，憑借高調的聲譽獲得經濟方面的收益。但是蔡致良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尚未走向高調，在日本股災之后，不得不迅速變得低調，實在是財不外露，讓自己不那么鶴立雞群。

　　“你這個論述挺有意思的。”伯恩斯思忖片刻，問道：“在你看來，我現在處于哪個階段呢？”

　　“你跟我不一樣。”蔡致良評價道：“你將自己同麗晶這個品牌緊密聯系在一起，所以在你退休之前，就必須一直處于高調階段，確保麗晶酒店在全球的知名度。這也是我希望你能夠留任的原因，麗晶的奢華，至少有三成在于你這個人。”

　　在伯恩斯若有所思之際，陳強找了過來，蔡致良遂與其一起前往半島怡東酒店，與邵大亨喝下午茶。

　　“這兩天談的怎么樣？”在去半島酒店的路上，蔡致良問了一句。

　　“《風云》系列一直都很受歡迎，雖然沒有達到我的預期，卻也可以接受。”陳強說道：“現在還是需要借助報業控股集團的宣傳，只能退一步。”

　　新加坡報業控股集團是當前最大的出版集團，于1984年由海峽時報報業集團，新加坡新聞出版有限公司和時代出版有限公司三大公司合并而成。

　　“你了解過美國的漫畫沒有？”蔡致良道：“就是那種超級英雄漫畫，比較火的有蜘蛛俠，蝙蝠俠。”

　　“了解一些，前些年上映了好幾部超人電影，還有蝙蝠俠。”陳強確實了解不多，問道：“你覺得這些漫畫在香港有市場嗎？”

　　“有沒有市場，我不清楚，具體你們判斷就好，只是創作思路可以借鑒一二，怎么說呢…”蔡致良沉吟片刻，道：“或許可以用英雄來解釋，香港最早的漫畫《龍虎門》，說到底也是對英雄的推崇。”

　　“這倒是不假，前些年的《中華英雄》，現在的風云系列，其實也是差不多的原因而廣受歡迎。”陳強依舊不明白蔡致良想要表達什么，道：“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夢，夢想有一天能夠救天下蒼生于水火，這并不難理解。”

　　“但是英雄也需要與時俱進，門派之爭代表著過去，幫派之爭是現在的主題，那么未來呢？大眾所期待的英雄應該是什么樣子的，他的對手從何而來，這一點可以參照美國的漫畫，當然了，中西方文化不同，生活方式，思維模式，打抱不平的手段也有差異。”

　　蔡致良道：“除此之外，就是光怪陸離的仙俠世界，如何將其復制到現代都市之中，建立一套與之相匹配的行為準則，也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沒有門派，幫派，如何解釋師承來歷，那么英雄是如何誕生的呢，總不能像超人一樣，來自其他星球吧。”

　　陳強皺了皺眉，道：“仙俠世界可以試試，肯定有市場。”

　　“讓漫畫部那些人去琢磨，傳承是可以有的，但是在法治社會，門派殺戮，滅門復仇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蔡致良道：“也可以逆向推導，先確定大眾憎恨的人和事，再去定義英雄的誕生于成長。”

　　“我回頭跟他們商量一下。”陳強點點頭，卻還是強調道：“自《蜀山劍俠傳》問世以來，仙俠世界就令人神往，徐可導演就十分推崇。”

　　“未來的英雄完全可以踏出地球，打擊外來星球的侵略者。”蔡致良擴展了一下思維。

　　“那就有些顛覆性改變，天與地的界限也會錯亂…”

　　“沒關系，關鍵是格調，保衛地球，守護全人類，總之啊，升華一下…”

　　蔡致良很期待，將來會誕生何種模樣的英雄。如果能夠取得成功，那么也可以拍一系列的東方超級英雄。

　　蔡致良與陳強抵達半島酒店不久，就看到了邵大亨與方女士，倒是有些意外。

　　“邵先生，方女士。”

　　蔡致良鄭重介紹陳強，道：“這是明秀報社董事長陳強，即將出任東方影業集團董事，履行董事長的職務，以后tvb有任何同東方影業的溝通協調，都可以跟他商量。”

　　“陳先生，恭喜。”方女士同陳強是打過交道的。

　　“謝謝。”陳強說道：“現如今香港娛樂市場繁榮，希望明秀報社，東方影業能與tvb攜手共進。”

　　邵大亨已經老了，方女士也不年輕了，又沒有子女愿意接手tvb，所以在出現矛盾之后，蔡致良迅速做出回應，以保持雙方良好的合作關系，為將來徹底收購做準備，畢竟tvb在整個東南亞，乃至全球華人都有關注。其實，之前東方影業集團購入tvb股份，相較于未來的競爭者，已經保持領先了。

　　“陳生說的不錯，尤其是電影市場，放在以前真是難以想象，唉…”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這大概說的就是邵大亨，其對于電影的執著，仍然沒有放棄。蔡致良也聽說了一些，德寶影業之前租賃的邵氏影院到期后續約被拒，而邵大亨終于又忍不住寂寞，動了復興邵氏的念頭。

　　或許邵氏從來就沒有退出過電影市場，畢竟偶爾也會投資一兩部小成本電影，從制片、導演、編劇到演員，都是無線電視臺的員工。但是這些都只能是小打小鬧，在電影市場沒有掀起過什么浪花。

　　“當時一部電影能有50萬的票房，就已經值得大肆慶賀一番，直到張氏《獨臂刀》，香港才有第一部超過百萬票房的影片，隨后有了七十年代的繁榮，而進入八十年代之后，一部電影若是沒有千萬票房，都算不得成功了…”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而越是追憶就越是難以割舍，心中遺憾之意就會被無限放大。

　　聽著邵大亨略有些激動的回憶，看著方女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倒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許久之后，蔡致良才說道：“邵先生，您是前輩，又合作多年，我也坦誠相對，探討一下當前的電影市場。如果是兩年前，我會支持邵氏重新開業，但是現在，我并不建議這么做。所謂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現在電影市場也已經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氣象了。”

　　“現在香港影院已經達到150家，每年出品的電影超過200部，暢銷整個東南亞，票房記錄不斷刷新，七十年代也是如此，締造了八十年代，乃至今日，電影市場的繁榮。”

　　邵大亨不以為意，說起如今電影市場的現狀，或許也正是這種極致的繁榮，不斷誘惑著他重歸影壇。

　　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自然也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如今的院線格局，除了嘉禾，東方，德寶，新寶原先之外，又涌現出了永高，寰亞等多家院線，只是大都影院數量不多，使得影院數量達到150家，并仍在持續上漲，密度已經高的要爆炸了。

　　而在這些院線中，只有嘉禾和東方院線擁有足夠的片源，可以保證質量之外，其他電影公司的產量遠遠達不到要求。

　　于是乎，院線公司開始降低對影片上映的質量要求，遇到片源奇缺的時候，什么狗屁不通的電影也能夠上映，而且還不收任何保證金和包底費，反正也不愁沒有觀眾，甚至還可以賣到東南亞賺一筆。

　　這就更加刺激了眾多的電影公司老板和導演，于是他們往往用一兩周的時間就完成一部電影，放映撈錢后繼續粗制濫造制作爛片。

　　在這場電影盛宴中，兩類人深受其害。一類是觀眾，畢竟沒人愿意花錢進影院看爛片；另一類是海外的片商，因為有時候高昂的購片費，只能買回去長達15分鐘的片花。

　　于是，在失去了觀眾和海外市場之后，香港電影在一片繁花似錦之中走向崩潰。

　　作為港片市場的重要參與者，東方影業曾經深受其惠，很快就會深受其害，但是卻不能改變什么，畢竟得罪人的事情誰也不愿意做，而且還是同整個行業作對，眾人皆醉我獨醒是很危險的。

　　所以東方影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將剝離出的院線公司和電影公司趕緊上市圈錢，等低谷時再回購，甚至將來等電影市場崩潰之后，注入地產，還可以再圈一次。

　　其時，很多有識之士已經意識到這種情況，呼吁減少影院數量，提高港片整體水平，但是然并卵，反而刺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興建影院，拍攝爛片的行列，畢竟有利可圖。

　　蔡致良也就是點到為止，至于邵氏的決定，都跟他沒有關系，更重要的是，邵氏不僅有院線，而且在東南亞的發行完全不輸于嘉禾與東方影業，這也是邵氏的底氣，只要能夠在香港影院回本，東南亞的票房收入都是大賺。

　　“蔡先生，陳先生，tvb擁有全港最優質的藝人資源，希望可以同東方影業加強合作。”

　　隨著電影市場的繁榮，tvb旗下的藝人越發不如之前那么好管理了，也只能略微松一道口子，允許藝人在外接拍電影。

　　“專業的藝人公司是一種趨勢，東方影業愿意同無線臺相向而行。”

　　這是不同的合作方式，方女士沉默了，這確實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不然人心都野了，就更不好管理了。

　　在東方影業與tvb之間，在蔡致良與邵氏之間，似乎總有很多相異的經營理念，橫亙在他們之間。

　　“聽說今年亞洲小姐和香港小姐錯開了一個月？”

　　陳強換了個輕松的話題，也就在今年，在換了股東的亞視，同tvb爭斗數年之后，終于在選美大賽達成了和解，錯開一個月舉辦。

　　“香港小姐決賽還有一個評委名額，陳先生如果感興趣，我可以安排。”對于執掌報社和電影公司的陳強，只要出現在決賽上，就能夠引起巨大的關注，方女士自然是樂見其成的，還能夠展示tvb與東方影業的緊密關系。

　　“那就多謝方女士了。”陳強如今正在由高調走向更高調的階段，香港小姐也是一個不錯的平臺，極大提升知名度。

　　“蔡先生呢，可是有很久沒有出現在各大頒獎典禮了。”蔡致良才是真正以電影起家的大佬，關注度遠超陳強，只是近兩年神龍見首不見尾，方女士說道：“陳小姐已經履行完香港小姐的義務。”

　　“我來安排。”蔡致良點點頭，道：“決賽就不過去了，我預計在香港停留時間不會很長。”

　　方女士也不以為意，不就，邵大亨就起身告辭了，蔡致良與陳強也返回麗晶。

　　今日的下午茶主要是為了兩大公司之間的沖突，而蔡致良以快刀斬亂麻的態度表明了誠意之后，所有的問題也就不再是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