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成還是連夜趕了過來,同蔡致良匯合的時候,難掩一臉的疲倦,而唐范早已經離開鎮江,去往江浙,上午是趕不及了。
“設計院開始出圖紙,招投標推進會一直持續到晚上11點,然后連夜趕過來的。”肖海成打著呵欠,道:“第一次接觸這么大的工程建設,從政府部門,到設計,總包,方方面面都需要兼顧統籌,來到浦江之后,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你看我這眼袋…”
“得得得,打住…知道你辛苦。”
作為一個文科生,突然接觸這么龐大的工程,必然會有些焦頭爛額。蔡致良道:“過年時,我就同你們講過,明秀地產的業務要向江浙滬擴張,這次來藍鯨,先打通上層關系,而后再一步一步推進就是了。”
蔡致良怎么說,肖海成怎么做就是了,道:“昨天接到林勰的通知之后,我跟盧襄商量了一下,以藍鯨目前的發展狀況,暫定2億的投資額,您看呢?”
“可以。”
只是一個投資意向,2億也足夠了,已經比東來貿易行的投資強多了。東來貿易行的項目看著很多,涉及的資金也不過5000萬,還有一部分是早之前就已經議定的,但是在整個經濟形勢低迷的情形之下,東來貿易行所帶來的訂單和外匯,是明秀地產不能比擬的。
蔡致良道:“新世界發展去年就計劃在大陸投資60個億,明秀地產雖不要求后來居上,但是必要的土地儲備還是要充裕,金河投資會持續向明秀地產注入資金。”
“已經在向外拓展了,只是我同唐范,盧襄三人商議之后,將目標定在蘇州,準備開發住宅,本準備過段時間,等土地項目落地之后再向你匯報的。”肖海成道:“蘇州距離浦江更近,東來貿易行投資了好幾家工廠,未來也便于出口。”
東來貿易進入內地一年多,已經建立了廣闊的人脈基礎。
蔡致良點點頭,道:“那就適當加快進度。”
會見時間在上午9點,蔡致良見到了省委省政府的領導。
葛瑞德一副歐洲人的面孔,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在東來貿易行進入蘇省之后,憑借著輕工業聯合會長的身份,從上到下刷了一波存在感。所以等蔡致良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很奇怪一家外資貿易公司的大股東突然變成了一個中國人,還說著比現場大多數人都標準的普通話,關鍵是太年輕了。
今天就是一個簽約儀式,供媒體宣傳,都是提前已經議定的項目,在塞進明秀地產的投資意向之后,使得整個過程更加圓滿。
一切都顯得中規中矩,蔡致良沒有表現出讓人驚嘆的魅力,也不至于掉鏈子,一切都在商定的流程中。當然,最后蔡致還是發揮了一貫的鈔能力,以東來貿易行的名義,捐了500萬支持本省的教育事業。
下午,唐范也趕到了藍鯨,同蔡致良、肖海成討論了南京路的商業地產,包括購物中心和寫字樓,三年的建設期,將成為浦江市最高的寫字樓。
這是明秀地產在內地的頭炮,必須得炸的震天響,才方便后續能夠拿到各大城市最為核心的地塊。所以蔡致良在資金方面給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賠本倒不至于,頂多收回成本的期限會長的多,十年乃至二十年。
“蔡先生,南京路的商業地產現在已經是萬事俱備,就差一個名字了。”說話的是唐范。
“眼睛不舒服,就去休息一會兒。”看著肖海成不住的眨眼睛,蔡致良就來氣,道:“名字啊…今年是馬年,就叫,叫躍馬廣場?”
唐范聽完,只是撇撇嘴,有些后悔貿然提及此事。
晚上回到浦口區的酒店,蔡致良見到了還處于興奮中的趙寶秀,見到了七姨家的表妹,感覺面容有些相像,讓蔡致良有些莫名其妙,畢竟按盧明的說辭,盧妮和七姨姥長得一點都不像。
蔡致良再次見到盧明的時候,同前天還只是外甥女家的小輩,感覺大不一樣了,畢竟昨晚上蔡致良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新聞中,同省里的領導談笑風生。意識到蔡致良所說的東來貿易公司,確實不是一家小公司。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好幾億的生意,還捐獻了幾百萬的教育基金。
昨晚的新聞很有意思,雖然明秀地產個投資額更高,卻一嘴帶過,重點介紹了省進出口公司同東來貿易公司的合作,還有資助教育事業,儼然一個愛國港商。
“舅公,表舅在做什么生意啊?”蔡致良倒是有些好奇。
“也沒什么正經生意,前兩年跟他同學辦藥廠,期初還賺了些錢,去年廠子也黃了。”盧明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倒賣那個…叫什么券來著?”
說著還強調了一句:“犯法的。”
盧明一時間想不起來,魏芝在一旁提醒道:“國庫券。”
“沒那么嚴重。”蔡致良點點頭,國庫券曾經是很多公司的第一桶金,但是大多數因為從事變換莫測的證券市場,都湮沒無聞,道:“這是政府債券,本就是可以交易的,我在香港那么也在做這方面的生意。”
“這怎么能一樣。”盧明指著蔡致良,道:“可不要那我老頭子開玩笑,我清楚里面的門道。”
“沒有的事。”蔡致良笑道:“您要是覺得國庫券不妥當,我可以資助他做其他的生意,比如藥廠,人吃五谷哪兒有不生病的,注定離不了藥,也可以跟我去香港,問問表舅喜歡做哪一行。”
“收購國庫券的人多了,怎么我就不能做。”聽見兩人的談話,盧躍進走了進來,很不服氣盧明的看法。
“你別打岔。”盧明瞪了兒子一眼,道:“在本地做生意,和去香港發展,依你看來,該如何選擇?”
既然外甥女有心拉一把,盧明自也不會那么矯情,畢竟大兒子的病,小兒子還一事無成,只有女兒女婿在搪瓷廠里混的還不錯。
“表舅的人脈關系都在這里,隨著經濟形勢的好轉,自然是更容易成功。香港那邊的生活條件自然更好,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都得從頭開始,建立新的人脈關系。”
雖然總是說,樹挪死,人挪活,但是大多數情況下,熟悉的環境中更容易取得成功。蔡致良是希望盧躍進能留下來的,畢竟這可是九十年代,經濟迅速發展的十年,比在香港更容易取得成功。更有甚者,在外面幾十年的奮斗,甚至比不上在當地的一套房子。
如果盧躍進選擇了舒適的香港,蔡致良也無所謂,只希望他將來不要后悔今日的選擇。
“我還是想在國庫券上試試。”盧躍進有些執拗。
“你怎么分不清好賴呢?”盧明有些恨鐵不成鋼。
“舅公,您坐。”蔡致良道:“國庫券也可以做,需要一定的資金,我可以借你50萬。”
看盧躍進的樣子,恐怕直接給錢是不行的,得顧及一下顏面,所以蔡致良只能說借,大家都有個臺階。
“不用。”盧躍進擺擺手,道:“我這幾年還有些積蓄。”
“表舅,你聽我說。”蔡致良道:“國庫券的生意是不能持久的,畢竟國庫券是有限的,當全國人民都了解他的價值的時候,就沒法做了。你需要充足的資金,不然一年忙忙碌碌,卻不一定有多少進賬。”
“唉…”盧躍進想想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軍宏看著也就十八九歲,年紀還小,要不要繼續上學,我可以安排他去香港,去國外留學也行,都不是問題。”蔡致良提及大表舅家的長子,盧軍宏,如今待在家里,也沒有什么事做。
“你別操他的心,過兩年我會托人安排他去搪瓷廠,只是近期搪瓷廠效益不好罷了。”盧明擺擺手,苦笑道:“他要是像躍進一樣,我自然會供他念書,可惜啊,不是那塊料,不適合讀書。”
“嗯。”蔡致良點點頭,道:“那就跟表舅一起去收購國庫券,我也借表弟50萬,你們路上也有個照應。”
盧躍進道:“你不了解他,老實的很,被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的性格,還是讓他進搪瓷廠,我有生意合作伙伴。”
“表舅啊,本地已經沒有多大的差額可賺了,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下一步,你得到更西邊的省份收購國庫券。”蔡致良道:“離開熟悉的地方,到人生地不熟的省份做生意,有些地方民風彪悍,難免發生沖突,有一個親侄子在身邊,比一個外人,尤其是精明的商人要可靠得多。打虎親兄弟,表弟隨舅公,又長得壯實,關鍵時刻能頂上去的。”
“行,聽你的。”盧躍進也想到了某種可能,正如蔡致良所說的,親侄子終究更可靠一些。
“偏遠的省份,話都說不通,還是留在本地做生意吧。”魏芝有些擔心,道:“老三,你之前辦藥廠,就挺好的,也還能照顧一下親朋好友。”
這種事情,蔡致良不好再勸什么,遂沒有言語,等著盧明的決定。
“唉…”盧明緊皺眉頭,片刻后方道:“那就闖一闖吧。”
盧明是獨子,長子剛出生,本也不用去朝鮮的,但他還是去了,骨子里也是有種冒險的基因,好四處闖蕩,最后一錘定音。
“昨天我不在,沒有見到姨姥家的人。”蔡致良也不能厚此薄彼,道:“您幫忙問問,愿不愿意一起收購國庫券,或者做其他生意也行。”
“明天我問問。”盧明道:“你應該聽你媽說過了,你姨姥家四個子女,老大是恢復高考之后的首屆大學生,畢業后留在首都,老二跟躍進一樣,醫專畢業之后,在市里的大醫院上班,已經當了護士長,老大的病,也是多虧由她,老三高中畢業,就接班進了軍械廠,都是鐵飯碗,估計不會做什么生意的。就是老四條件差一些,嫁的也不好,有可能會出來做點生意。”
姨姥的家境明顯要比舅公家要好的多,幾個表舅表姨的前途也更好,九二年下海潮之前,可能性應該不大。
蔡致良道:“區政府那邊盛情難卻,東來貿易行計劃下一些訂單給區里的工廠,搪瓷廠就是其中之一,姨夫目前是廠長助理,您這邊提前知會一聲。”
陸云霞的丈夫陳進,是搪瓷廠廠長助理。
盧明眼前一亮,隨即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蔡致良也沒能待多久,隨著昨日新聞的傳播,行蹤早已經落到有心人眼里,區政府的人很快再次登門,這次可就不好再婉拒了。
不過,蔡致良帶上了盧躍進,國庫券的生意不能長久,還是得為未來的生意鋪一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