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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回光返照?

  地上的齊師兄眼見著人走了,從躺著快要生死不知的地步,一只腿緩緩撐著歪坐起,一手往嘴里不停的丟著紅色小藥丸,原本枯白如紙幾無血色的臉上,慢慢有了紅暈,凝現了生機。

  若忽視他那從肋骨區域插出來的潔白腿骨,臉色真是比正常人還像正常人。

  相比而言,白面漢子等人反倒一時間手里提不起勁來。

  那個醉鬼的實力,著實有點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章大人是不是對手。

  也可能是章改之平日里不會用實力威懾他們,讓他有種此人比自家大人還強的感覺。

  不過他見似乎是陸離嚇走了醉鬼,這個…

  卻是令白面漢子有點疑惑,難以想通。

  章改之對他們提過陸離的大致實力,大約有元丹六重的境界,普通元丹七重的戰力,比章改之要弱兩個小境界。

  與白面漢子等人相比,強歸強,境界總是相差仿佛。

  按理說,以那個醉鬼展現出來的實力,沒理由會畏懼他。

  著實想不通!

  身體傳來的疼痛也讓他沒再想,余下只有慶幸。

  不管醉鬼因為什么忽然走了,自己等人好歹逃了一命!

  姓齊的也沒死。

  一開始來漁陽的時候,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遭遇。

  “陸離?他怎么來了?”一聽白面漢子提到陸離,章改之立刻就是皺著眉頭,陸離此人,之前打交道也算是領教過了。

  年紀輕輕,不可小覷,不管算計淺薄高深,這是個喜歡賣弄自己腦子的人,所行必有用意。

  而半個時辰前,天也就是昏昏暗,恐怕也只有需要早起出來清理攤位的小攤小販在街面上活動著。

  白面漢子遇到了事,剛好被陸離碰到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還有關于那個醉鬼實力的疑惑,同樣在章改之的心中縈繞。

  “按你說的那個醉鬼的本事。”

  “抬手間就放翻了你們幾十號人,這樣的實力絕非等閑。”

  “你確定他是見到陸離跑了,而不是別的原因?”

  “另外,當時姓齊的不是沒死嗎?”

  “怎么又死了?”

  一個個問題,猶如連珠炮,亦如天上冰雨,連綿不絕。

  白面漢很無奈,解釋道:“大人,我還沒說完呢。”

  “說重點。”章改之干凈利落三個字,顯得失去耐心。

  “是。”

  “屬下當時和您想的一樣,但…”

  白面漢子順著剛才繼續往下說。

  當他躺在地上胡思亂想的時候,陸離一行人趕了過來,都著常服,打扮的干凈整潔。

  陸離更是一襲月白繞襟袍,攜劍‘負’刀,一只手摩挲著劍柄,大步走在前頭,身后十幾人拱衛。

  躺著一地掙扎爬起的白面漢子等人都聽到這樣一聲震動,狹窄的視線中,只見一雙烏皮靴子,陸離調侃的聲音響起。

  “大清早,這也太巧了。”

  “怎么都躺在地上?”

  “地上…很涼快嗎?”

  白面漢子不信陸離他們剛才過來的時候,沒看到一點畫面,此番故意這般說話,分明是帶有強烈羞辱意味。

  “陸大人,您怎么在這兒?”白面漢子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卻見陸離身后人卻是笑而不語,陸離則自顧自的往齊師兄坐著的區域移動腳步,一邊回答。

  “這些日子,我們懸鏡司的兄弟配合你們去巡邏,很辛苦,本官特地來慰問一下,請他們用個早食,不可以嗎?”

  言語間,哪里有解釋的意思,更像是反問,視線更是完全聚焦在了齊師兄身上,猶如后者并非一個糙漢子,而是什么人家絕色一樣,口中念念有詞。

  “你就是那個人中魔候景的弟子?”

  “本官聽說過你,改邪歸正,轉而為朝廷辦事,很好。”

  “嘖。”

  “怎么傷這么重。”

  齊師兄納悶著表情,他聽說過陸離,卻沒想到后者居然對自己也知曉,也聽到‘白面漢子’剛才的稱呼,他也是勉力笑著:“見過陸大人。”

  “小傷不妨事。”

  “不。”一聲語調平平,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了陸離語氣中的不容置疑之意。

  “不要動。”

  旋即,白面漢子就看到陸離擋在齊師兄面前,頭微低,目光如斜線看去,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齊師兄’的臉。

  再然后眾人根就聽陸離語氣十分認真,側著臉表情滿是鄭重,“本官果然沒看錯。”

  他的雙手也不知不覺負于身后,齊師兄的聲音則明顯急了:“陸大人,你沒看錯什么?”

  從白面漢子這個角度,他能看到陸離搖了搖頭,雖不清楚表情,但語氣卻有些可惜,說:“你這不是小傷。”

  “是致命傷。”

  “什么?”其他人不明就里,畢竟齊師兄那傷勢,看起來太過猙獰恐怖。

  齊師兄自己卻很清楚,首先他做過被人重創的準備,在江湖上也混了幾十年,怎么可能一點保命手段都沒有,哪那么容易被人殺了。

  當然今天兇險是必然,醉鬼不走今天他怕是真得倒下。

  又聽陸離這么一說,不僅有幾分不屑凝現于心。

  這眼力也是差的離譜!

  還致命傷!

  自己身體不好過是一定,但致命就是純扯淡。

  “陸大人杞人憂天了。”隨口一答,他又揮舞著胳膊想表達自己沒什么大礙。

  卻見陸離神情愈發嚴肅,主要是音色深沉了幾分,緩緩道。

  “本官不可能看錯。”

  “不想死,就別亂動。”

  “你這是回光返照。”

  “看起來好像氣色越來越好,但其實是你最后的生命力的燃燒。”

  無比的認真,聽在白面漢子等人耳中,一回憶齊師兄的情況似乎真有點符合‘回光返照。’

  驟然蒼白的臉,一瞬間變得紅潤!

  “胡說八道,我不是什么回光返照。”齊師兄卻被他說的玄乎起來,也不去計較用詞,有點生氣。

  隨后他就見陸離微微躬了躬身子,完全將自己的臉擋住了在場人能看到的角度,自顧自的道:

  “現在你應該信了吧。”

  “可惜了,如果你剛才不亂動,也許還有一線生機,現在恐怕‘華佗’親至,恐怕也是回天乏術了。”

  這方時空,華佗、扁鵲、神農不僅僅是個名字,即使官職也是一種可繼承的職位,第一代的三人被譽為中古三醫圣。

  傳說中,別說人肉白骨了,就是魂入閻王殿,也能拘魂返生。

  當然,齊師兄關注的重點是陸離的話,什么回天乏術,自己明明很好。

  這家伙嘴角那抹笑意又是什么意思?

  齊師兄忽然感覺自己的脖子被掐住,臉漲的通紅,連一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怎么回事?

  就像是有人將自己的頭按在水里一般的窒息!

  可明明哪怕是離自己最近的陸離,也完全沒有動手。

  他感覺似乎真被陸離言中了…

  難道我真的是回光返照?

  不對!

  不對!

  可死亡好像真的在逼近,渾身的酸軟無力甚至蓋過了身體上的疼痛,眼前也有著許多的幻覺。

  大多是過往的一幕幕,過去的幸福、傷痛。

  一個人的性格、待人接物的方式,離不開過去成長的塑造。

  看似他無惡不作,他屠殺弱小,可估計誰也不知道曾經他也是受害者、弱小,諷刺的是有了力量之后的他做出了曾經憤怒的事。

  或許也是一種報復心理?

  他的眼前隱約約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將他從天堂打入地獄的魔鬼。

  “齊葫。”

  “大老爺的命令,你被解職了。”

  那年,他十六歲,剛剛繼承亡父職,成為一個普通的刑訟雜吏,不過一個月,就被頂頭上司開革出去,正值老母病重,天寒地凍,他跪在地上求給一條活路,這個關頭,實在不能斷了生計。

  后來他才知道原因是他和上司的女兒,無意中多說了兩句話,被人告了上司,稍加挑撥,加上那姑娘是個軟性子,導致他成了受害者。

  可天地良心,他沒有抱任何非分之想,就連對話也是對方找的自己,他想著上司的千金,怎能不給人面子,卻引來遭厄。

  后來,母親死了,他也病了,再然后他遇到了人中魔候景的一個弟子。

  再然后,齊葫死了,世間多了一個惡徒。

  他沖進上司家,對上司百般折磨,當著他面強辱了對方的女兒,聽著對方的痛苦,他不知道心情如何,或許有暢快,或許有苦笑。

  也許他只想把心里的一句話吼出來。

  你的女兒就是高貴?

  我們就得不如狗嗎?

  就得任你欺負嗎?

  殺殺殺!

  他的心猶如有一片結冰的湖面,一塊石子砸到厚冰層上的震響。

  這是齊師兄的意識想要努力沖破眼前的迷霧,可就是做不到,隱約約的他看到了陸離的臉,依舊是洋洋灑灑的笑意,有幾分含蓄。

  似是被此刺激,齊師兄有一剎那的清明,他想到了剛才,陸離走過來,先對他伸出了一只手,看似沒有接觸,其實與自己右手的傷口上有過碰撞,好像還有什么透明的粉末順此撒了下來,進了傷口。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動手的嗎?”

  心中濃濃的不甘,凝為實質的怨毒,沒想到成了兇徒,竟也有一天會死的這般憋屈?

  也罷,早該想到!

  用刀兵屠人者,必死于刀兵!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誰想死?

  他很想喊出來,他更想問陸離,為什么要殺自己。

  自己得罪他了嘛?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是,他惡行累累,按朝廷那幫虛偽之輩的話,人人得而誅之。

  可現在能踐行這句話的有幾個人?

  這個世道難道不是虛假的和平,危機無處不在嗎?

  他究竟做錯了什么?

  注定他還辦法從陸離口中得到答案了,因為他沒有問話的力氣,生命力猶如漏斗里的沙子,飛速流逝。

  “死了?”白面漢子等很多人也是有些意外。

  事實上,陸離一個人的身子,哪里能阻擋他們的視線,只要稍稍坐起來。

  齊師兄的死在他們眼中,從紅潤的臉色瞬間一點點消退,瞳孔放大,下巴頦搖搖欲墜。

  仿佛一瞬之間,生命力都被抽干。

  確實有幾分回光返照的意思。

  但話說他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陸離的原因。

  一來沒動機!

  二來,陸離也沒有和此人有近距離接觸,后來更是直接雙手負于身后,他們距離也不遠,眾目睽睽,也沒見什么小動作。

  只是誰都沒注意到當大家的視線投在齊師兄的尸體上的時候,陸離卻狀若無意的偏頭看向了巷子里一處屋子,窗戶雖然緊閉,但淺白紗紙之后,分明若隱若現一道閃爍黑影,眨眼間消失不見。

  八成是那個醉鬼!

  對于齊師兄他們顯然是除之而后快!

  但他們沒想到顯然陸離會幫他們辦了。

  很意外吧?

  我想,你們很快就會明白,對吧?

  心中的聲音緩緩響起,陸離卻轉身離開,臨走丟下一語沖白面漢子:“本官先走了。”

  “料想那人應該不會回來了。”

  “你們自己注意安全。”

  “替我向章大人問個好。”

  “就說本官對他甚是想念,有時間不妨小酌一二。”

  了解內情的大多也就聽聽算了,真是鬼話張口就來,二人的矛盾基本都有數,真坐一塊兒,喝多了怕不是要動起手。

  白面漢子為了將當時的情形,盡量沒有遺漏的表述出來,解釋形容起來廢了很多時間。

  “你確定陸離當時沒有任何動作?”章改之眼眶里,機警之色閃爍不定。

  白面漢子也知道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回答的很斟酌:“至少屬下沒有看到。”

  “呵。”章改之冷笑一聲,雖然他也想不明白陸離有什么殺‘齊師兄’的動機,但要說他真有這么巧合碰上就是扯了。

  沒準就是陸離和醉鬼商量好了,但也有許多解釋不通。

  總而言之,他就是不相信。

  “尸體安排人查了嗎?”

  “安排了。”

  他這一問也就是隨口。

  既然在場人都沒有看到是陸離的原因導致齊師兄身死,就算真在尸體上驗出什么毒,陸離也完全可以甩給醉鬼。

  除非他能搞清楚陸離動手的理由!

  不然沒意義,等此間事結束,回過頭了,用莫須有之罪依舊可以整陸離,沒有的也可以說成有。

  而那個‘醉鬼’倒是可以肯定是魏家余孽的人。

  只是實力,形容上應該不可能是魏家那個年紀最大之人,很有可能是在齊地的幫手,亦或是南蠻的人,他最近新收到了一個消息,魏家余孽中的某個人和巫蠱之域的一位‘候補圣女’情同姐妹。

  “你可看出那人出手門路?”

  聽到他問,白面漢子搖了搖頭,“不曾,屬下等無能,被打倒太快,沒看清。”

  章改之沉吟不語,倒也沒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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