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緋皺著眉,‘木叔’雖然青銅面具遮臉,露出的雙眸分明也流露幾分異色。
特別的聲音?
在這山頂,除了風聲,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獸吼。
對了,還有那群技擊司的人被折磨發出的痛呼。
這些稱的上特別嗎?
二人幾乎是同一個動作,往前數步,剛好是能窺探到懸崖下的距離。
下方,云霧遮繞,極大的阻隔視線,但隱隱能看到一條藍色長龍虛影移動,幾乎完成了對越山周邊的封鎖。
“那是…齊軍?”
秦緋的臉色微變,自周以來的諸國,有承周主火德,也有另行其道。
齊便主水德,齊軍將士的服飾以淡藍為基調,看這架勢,怕是齊楚界墻臨漁陽一側三營最少出動了半數力量來此。
“他們怎么會來這里?”
秦緋的心中隱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無論哪一國,軍隊尤其邊塞軍輕動都是犯大忌的行為,尤其此等規模,他不覺得陸離一個郡級懸鏡司的主事總捕能隨便調動。
只能是…
這個叫陸離的人,一開始就對整件事洞悉了七八成,甚至可能想到了他秦緋會親來。
也恰恰以有他這個楚國渝州鎮守之子以及一票境內楚諜為理由,才能請動齊軍。
秦緋試圖掐斷這個念頭,他著實不愿意相信坐擁無數人提供情報的自己,居然會被這種小角色看破了?
而此刻,他也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如此數量的齊軍,顯然很有可能存在‘俾將’級別邊將統帥。
縱然他有木叔保護,要走怕也是少不得面臨幾分麻煩。
陸離在一旁淡淡道:“不知道二位覺得,這份底氣可還夠?”
他心中不動聲色的松了一口氣,這個徐啟總算是沒坑自己。
事實當然也并非如秦緋所想的那么夸張。
當初陸離從虞明峰那里得知關鍵信息之后,出于謹慎考慮,決定找出身‘將門’且被楚人幾度潑臟水的徐啟幫忙。
二人約定由徐啟請一位以鎮大局的強者藏在暗處,若事情發展最終超出了預料,便由他處理。
陸離也沒想到徐啟竟然還請動了如此規模的軍隊出手。
聽聞他話,秦緋眼神泛冷,壓根沒有理睬,偏過頭去。
青銅面具人卻瞬間移動到陸離十步之遙,一把鉤索瞬間出現在的手上,發出笑聲:“你倒是有點意思。”
“不過,且不說你找來的那些人能否對付我等。”
“此刻,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你又能如何?”
陸離沒有言語,心里自然也不是沒有想到這點。
他同樣知道’申息將’意味著什么。
按照他與徐啟的約定,軍隊都來了,那名‘強者’顯然早就到了,很難說是否因為覺得不敵此人才不露面。
一邊默默估算著如果此人動手了,自己跳下懸崖能不能來得及,面上依舊波瀾不驚,緊握著劍柄。
剛欲開口,他便聽到一道急促的破風聲,似是從山下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淡然言語。
“是嗎?”
“什么時候在我大齊的地界,輪的到你們楚人放肆了。”
“當著我面,今天你倒是殺個試試。”
青銅面具人瞬間便對陸離發出了鉤索,眼見著便要扎向其脖子,卻有一柄黑柄形如松葉的飛刀后發先至,直接將鉤索擋下,發出咣的一聲撞擊,二者同時跌落。
下一刻,一名黑袍中年人從懸崖處翻躍了上來,緩步走到陸離與青銅面具人中間,冷視著后者片刻,方才嗤笑道:“我當是誰呢,難怪剛才聽著話音就覺得耳熟,原來是你這個手下敗將。”
“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只能在小輩面前裝模作樣。”
“沒記錯的話,上次如果沒人救你,我那一刀恐怕就不是蹭到你的臉了,你竟然還敢來我齊地。”
“怎么,活膩了?”
凝視著那張微微有些發福的黑臉,這些年來,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青銅面具人語氣也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徐琨。”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就是‘徐琨’?
一旁的秦緋難掩震驚,他聽過關于‘木叔’的一些事。
多年前,‘木叔’曾赴齊地執行過一次秘密任務,被一個叫‘徐琨’的人打成重傷。
最后雖然僥幸逃了一命,卻幾乎被削掉了半張臉,以至于只能整日用面具遮擋面容。
有段時間,他感激‘木叔’為自己操心操力,也曾派人查過試圖幫其報仇,卻得知這個徐琨將門世家出身,在大齊的武職體系已然做到州一級要員,甚至占據牢牢占據著九州樓地榜的一個位置。
難怪忽然出動了如此多的齊軍,竟然這等存在都現身了。
也真的是看的起我啊!
秦緋的臉上涌起冷笑也有一抹了然。
陸離心中同樣藏著訝異。
徐琨這個名字,他了解‘徐啟’背景資料的時候多次見到。
徐啟嫡親兄長,也是安州徐家這一代扛鼎人!
時任州衙總校司——司首,可以理解為一把手,職權負責著邊防軍隊調度、訓練、資源配備等,等同安州軍戰略后勤部長,絕對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當時陸離看到這對兄弟的年齡差足足二十歲,還以為資料錯了,因而印象深刻。
他也萬萬沒想到,徐啟說的那個關鍵時候定乾坤的人,竟然請的是其兄長。
所謂殺雞焉用牛刀也不過如此吧?
有背景能用就是好啊。
而徐琨淡淡掃了眼秦緋握在手的鐵盒子,轉頭看著青銅面具人,不咸不淡的回應道:
“我們可稱不上冤家路窄。”
“上次讓你跑了,算是你命不該絕。”
“這一次,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我許你在我大齊有一塊墓地安眠。”
青銅面具人緊握著拳頭,那一只斷臂卻在顫抖,血水止不住的流,他全然不顧,道:“秦緋,你們先走。”
“我攔住他。”
“木叔…”秦緋流露著不情愿。
“走。”木叔卻語氣嚴厲。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留下來也只能給我添亂。”
“好不容易才得了東西,你若死在這里,還怎么找那劍妖報仇?”
秦緋咬著牙,卻傳來徐琨輕飄飄的聲音,
“不用爭了,你們誰都走不了。”
“我也不知道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你能攔住我。”
伴隨著話音,徐琨一手搭在刀把上,繼續道:“幾年前,我或許還得費點手腳才能弄死你。”
“但現在,一刀便夠了。”
“呵,你還是那么狂妄,不過,你有長進不錯,莫非你以為我就是虛度光陰?”青銅面具人完全不懼。
“他不是狂妄,你確實接不下他第二刀。”
一道沙啞的聲音忽然亂入,徐琨、木叔同時看過去,卻是瞎眼老人。
他緩步走到了二人近前,似是牽動了虛弱的身體,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接著,他用手挪開遮擋部分臉龐的頭發,渾濁的眼睛平靜的看著‘徐琨’,問:
“不知道加上我,徐大人覺得能撐過你幾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