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緩步走出門外,老遠便看到一群捕快捕頭抽刀圍著一個壯漢。
那人身材高大,體格雄壯,像一個小巨人一樣,亂糟糟的短發似是和尚剛還俗不久,任其生長出來所致。
大冬天,穿著單衣,肌肉似乎發育過度,虬結著將身上撐的鼓起一個又一個包,手里則握著一道估摸著百斤的鐵鏈錘,不時的揮舞著惹得周邊人連連后撤。
裴楚就在那兒,卻更像是勸:
“三哥,你先回吧。”
“陶大人那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
“陶爺就沒對你說嘛?”
“這是懸鏡司,怎容得了你來撒野。”
“快走吧。”
那壯漢卻不依不饒,看著神情似乎有點傻愣愣,粗聲粗氣回道:“那我不管。”
“懸鏡司怎么了。”
“外面都說我四叔是這懸鏡司姓陸的害得。”
“總不會所有人都說瞎話吧。”
“再怎么著,我也要這姓陸的給我一個解釋。”
“不然不走。”
“三哥,你剛回漁陽,有些事你不知道,私底下我再跟你解釋。”裴楚面露焦急,陶三的性格他清楚,一根筋,指不定被誰攛掇著就來了。
他更怕陸離聽聲出來,這二人要是對上了不管誰有事都會出大事。
余光一瞥,瞧見陸離緩步行來,裴楚的心頓時一沉。
完了完了,這陶愣子回來,陶家人也不拿兩條鐵鏈拴著,到時如果出了點事可怎么得了啊!
“原來是他。”方必平在陸離身邊小聲的念叨了一句。
陸離邊走著邊詢問:“你認識他?”
“此人陶家次房行三,人稱陶三,按我們漁陽當地話,也有人稱他陶三愣子。”
“當年是漁陽有名的混世魔王。”
“后來不知什么緣由,被人中魔候景收為了記名弟子。”
“下官也好些年沒見到了,竟然忽然回來了。”
“這人自小腦子缺根筋,小孩思維。”方必平指了指頭,邊提醒道:“大人待會兒不要把此人的話放在心上。”
“估摸著知道此事之后,陶家人肯定會立刻帶他走的,不會讓他在大人面前造次。”
“人中魔候景?”陸離記得這個名字,他當初了解安州強者的時候看到過有關此人的事跡。
安州為數不多能夠常年位居九州樓“地榜”上的強者,一個通緝犯,大概是打得過他的懶得抓,打不過的不敢抓的處境。
而能身居九州樓地榜,至少也要中三境頂峰,且不滿百歲!
在安州地域,絕對的一線強者!
而關于此人的傳言也十分多,為人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劣跡斑斑,從‘人中魔’這一稱號就能看出。
其身上的一個故事也令陸離印象深刻。
據說此人出身低賤,沒少因為家世、出身被人瞧不起,被許多人稱他為癡傻兒。
他不以為然,努力奮發,最終歷盡艱難,也算是取得了一點成就。
少年時,他一直愛慕當地一個大族家的姑娘,覺得自己也算是有了一點本事,也有人稱他青年才俊,心心念之下就想立刻回去求娶那女子。
誰承想,遭到了女方家人無情的拒絕與羞辱,他引為自豪的奮斗成就,也被貶的不值一提,極盡侮辱。
而自那之后,候景整整消失了五十年。
五十年后,他干了一件事。
一人一刀,將那大族近乎滿門誅絕,即便當時已然是老婦的女子也沒放過,依舊被其強娶為妻,奸淫至死。
人渣無疑了。
這等人的記名弟子,陸離也真是很難有什么好的看法。
說話的功夫,陸離等人也來到人群間。
捕頭、捕快紛紛讓路,圍著陸離站起來。
裴楚湊上來,也是喜憂參半喊:“大人,陶家的小孩子,不懂事,聽了陶大人的事,也不知道被誰攛掇一時沖動。”
陸離先是看了另一個方向一眼,旋即看向裴楚也沒說話,剛才二人的交談他看在眼中,這維護之言又怎能不知。
“你就是那姓陸的?”
一聲猶如虎豹雷音的嘶吼聲冒了出來,說話間顯是將習練的吼功加入了進去,聽的人振聾發聵,正是那陶三,張著大嘴,那張臉陸離細看之下,猶如蛤蟆的外衣,坑坑點點。
也不理他,陸離回了裴楚一句:“你家小孩子,長這般模樣?”
“大人,他只是相貌顯老,實在只有十九歲。”裴楚也是尷尬,說出口才記起自家大人也就堪堪二十。
陸離繼續看著某個方向,那邊隱約有一個人速度緩慢的往這邊走——想來該是陶家人吧。
他忽然覺得,這個陶三出現在這里,怕也不是純粹為人愣被攛掇。
只怕也是見他陸離赴任以來,少有動靜,某些人也想借此看看的水平,或者干脆就是陶家對他這個再一次搶了陶熹位子的新任主事總捕的不滿,加上陶熹失蹤的傳言指向他。
故而,順水推舟,讓自己家的人中魔候景弟子來,猜他也不敢殺,試探剛好。
“喂,我在和你說話,你是不是那姓陸的?”陶三明顯是火爆脾氣,眼見這人生的唇紅齒白,是他最討厭的的一種長相,竟也不搭理自己,怒氣赫然壓制不住。
卻是陸離,如電一拳,猝不及防重砸在陶三的臉上,隱約有鼻梁骨砸斷的聲音響起,碩大的身體直接就飛了出去,近百斤的鐵鏈錘摔倒在地,發出厚重的響聲。
隨后,所有人聽到陸離越加冷漠的聲音,
“我姓不姓陸,與你何干?”
“大人,息怒。”裴楚拳掌相擊,眼見陸離竟有往前走繼續的意思,連忙勸道。
“大人就當給陶大人一個面子。”
“哦。”陸離淡淡回應一聲,卻是依舊邁動了步伐。
陶三滿臉鮮血的爬起來,似乎也是懵了,就要撿起一旁的鐵錘。
然而,又是迎上了陸離的一腳,砰!
陶三整個人噴出一口鮮血,再度飛出去躺在地上,他眼見著陸離繼續走來,神色中似乎終于有了一絲懼意,道:“你想干什么?”
“你要敢殺我,我師父定滅你滿門。”
陸離并非一拳打不死他,他只是想看看那個看戲的人想等多久。
聽到這話,臉上卻是不禁露出了少淡漠的笑,頗為認真的道:
“是嗎?”
“若你師傅能做到,替我謝謝他。”
“這頭豬。”裴楚暗罵,同樣都是人他怎么就不長點腦子呢,滅陸大人全家滿門,但凡了解人家出身也不敢說這話吧?
陸氏——就憑他人中魔候景?
一百個他去也是找死!
這話要是傳到陸氏,人家真追究,漁陽陶家百年傳承怕是頃刻間就會毀于一旦!
“你…”眼見陸離的緩步接近,陰影漸漸覆沒在身上。
陶三毅然決然間就從腰間取出來一個盒子,雖然只是候景的記名弟子,基本連師傅面都見不到,但也有傳功師兄送了他防身的東西。
這便是一個墨門——暗器盒,含著一百多塊刀片,一觸機關,五步之內,難逃生路。
揭開的瞬間就被陸離踢開,可那揭開一角的動作卻還是掀動了機關,立刻飛出無數刀片。
“大人,小心。”一些捕快捕頭連忙喊道,他們眼見有些刀片甚至少許扎到了陶三自己身上。
再然后,他們就傻眼了。
陸離淡漠著臉,動也沒動,身上瞬間涌現一層淡淡的金色火苗迅速覆蓋全身。
前后則隱約有不知名形狀的異獸繞身,隱聽獸鳴,如獸嘴一般的東西似乎在鯨吞著什么,蒸騰化作一團淡淡白霧。
而那飛來密密麻麻的刀片,全然都被牢牢的擋住,最終失去動力掉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一股他們幾乎從未在陸離身上看到的幾乎讓人窒息的波動緩緩散發著,唯有見過陸離出手的裴楚,死死的攥著手。
他太熟悉了,這代表著,陸大人這一次是真的動了殺心了。
這時,忽然響起溫潤之聲,好似無事發生的語氣,輕輕的腳步聲明明極遠卻給人一種清晰的印在耳中的感覺。
“陸大人且慢,我陶家小輩不識大人威嚴,多有冒犯,我愿代他賠罪。”
“此番鄙人帶回去一定好生教導。”
“大人又何必因小輩動怒,平白失了身份呢?”
包括陸離在內,幾乎都同時循聲望去。
那里,一個淡藍袍衣著整理的頗為精致的中年人,波瀾不驚,緩緩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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