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風雪交加,十幾名騎士馬不停蹄的往漁陽趕。
為首的騎士面相很年輕,大約二十五六歲,眼見風雪勢大,索性扯著韁繩停住了馬,吩咐道:“尋個地方先休息吧,我們明日再往回趕。”
“可大人,今日新來的那位陸大人赴任,您沒去迎接縱然事出有因,可難保其不是心窄之輩,萬一因此記上您總是麻煩。”一旁一位騎士有不同意見,他早間知道新來的主事總捕即將赴任之后,便立刻馬不停蹄前來通知自家大人。
“我們現在繼續趕路肯定能在今日之前到達漁陽。”
“大人到時去拜訪一下,也好得諒解。”
“不用,問心無愧即可。”
“楚大人死后,我只為找出兇手為他報仇雪恨,若新來這位真是此等心窄之輩,這懸鏡司不待也罷。”領頭的正是漁陽懸鏡司緝拿總捕‘方必平。’
這一次他得到前所外出又無所獲,此時的心情同樣有些差,眼見風雪,也不愿意自己的兄弟吃苦,執拗道。
“走。”
下了吩咐,屬下們也無法阻撓,一行人便去找了安身之所。
而差不多同一時間,陸離也回了自己居住的宅院。
書房內,陸離滿身酒氣,眼神中卻滿是銳利,一邊掃了眼屬性面板上經驗值,腦海中掠過今晚見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所謂名流。
赴任的第一天,不出意料,在這般應酬中到了尾聲。
宴中陸離也和陶熹等人淺談了下關于前任案子的事,后者等人的反應就像是甩了一個爛攤子一樣,十分配合,暗地里顯然像是等不及他為此事吃癟。
更誅心的恐怕未必沒有期待他和前幾任落得同一個下場。
“明日的議事…才是真正開始落子的時候。”陸離小聲呢喃。
“畢竟,我可沒興趣和你們浪費時間玩勞什子權術。”
“到底會讓你們明白,在漁陽懸鏡司這一畝三分地你們只有兩個選擇,服從留下,不服從要么死,要么滾。”
上任第二日,懸鏡司照例有一個所謂的大議事,可以理解為上官與下屬的第一次大型見面會。
對陸離來說,他更是想借機讓自己的下屬們明白自己是個什么人——一張精心設計的面具。
漁陽這些同僚一個個都是精明的主,陸離想抓錯立威很難,可他有得天獨厚的官位壓制,只要恩威并施,他就有天然的優勢。
他的處境也不是那種真是人生地不熟,連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
此刻的桌上,便放著一封沈名舟寫給好友的信,從漁陽來本該是兩封,另一封溫子漾的信已經被陸離借吃酒的空檔偷摸送了出去。
此刻,陸離就在等這個人。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進。”
得到陸離的許可,兩扇木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人,黑面鄂下短須,相貌偏丑,臉上帶著淺笑,比之白日里的生硬,此刻自然的多。
衣物胸前印著一只熊羆花紋圖案,揭露了他的身份,正是值守總捕—寧佐成。
赴宴前休息的時間,陸離翻看兩封信件的時候,得知溫子漾的那位好友是“寧佐成”之后,同樣有些驚訝。
值守總捕雖然在懸鏡司體系中的郡級總捕排名靠后,但負責卻是實打實的后勤,衙門內的要員門前值守捕快、出行儀仗等諸多人員都受其節制。
如果有他相幫,對陸離的好處不言而喻。
當然,陸離也沒有天真的認為其與溫子漾是好友,就一定會相幫自己,到了他這個級別,看的一定是利益居多,他也只是想借此多了解一些情況。
“見過大人。”
“下官來遲了。”
寧佐成顯得頗為恭敬,道。
“下官來時已經安排人調了大人門前的值守捕快。”
“不會有他人知道今晚下官來找了大人。”
“溫兄弟信中也和下官說了,大人但有相幫之事,下官一定盡力而為。”
陸離不置可否,心里著重推敲了其說的有關于調了值守捕快一事,對方的潛臺詞顯然是“換上了自己的心腹,所以不會有人知道”。
心中不由附上一抹警惕,他又怎么知道,以后自己面前的值守捕快會不會都是此人的心腹,屆時,自己的行蹤豈不是一覽無遺?
而接連四任總捕之死,陸離本就判斷一定有內鬼在其中幫忙,掌握內部機密以及諸多基層值守人員耳目的“寧佐成”顯然也有嫌疑。
面上陸離自然是盡量和善,不在意道:“寧大人言重了。”
“本官只是想了解一下我們漁陽這邊的具體事情,比如前幾位總捕的案子,本官既來了這兒,自然也要但上一份責。”
“還有同僚們的為人,了解了,這也有利于本官和他們之間的相處。”
“大人喚我佐成即可。”寧佐成表態道,說話的同時,他也在觀察陸離,好友溫子漾的信中對其評價十分高,事前有關陸離那些不好的傳聞也聽說過。
可這樣的一個所謂的豪門棄子,竟也上了大齊人榜,并猜測他的實力為:“元丹一重。”
而今日氣機查探陸離實力的時候,他也發現完全看不透,說明至少不弱于自己“元丹二重”的實力。
以至于寧佐成對陸離十分好奇!
如果真的是一位實力強勁、手腕也夠硬的上官,對眼下的情況,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有關案子的事,具體的卷宗機要詳細,下官早就提前命人整理好了,隨時可以給大人送過來。”
“至于同僚們,大人想了解誰,下官一定知無不言。”
“不瞞大人說,下官在漁陽從小吏做起,對漁陽的諸位都還算了解,不敢說完全了解其性格,道個五六分還是有信心的。”
看著一個年齡接近四十歲的人讓自己對他稱名不道姓,這種明顯長輩對晚輩的口吻,陸離心中一笑,面上頗為自然,道:“好,那便叫你佐成了。”
“卷宗晚些時候送來不急。”
“你且先說一說陶大人和那位方大人。”
寧佐成皺眉想了想,道:“大人,其實他們二位,為人都不錯。”
“一個出身我們漁陽四大族的陶家,一個出自方家。”
“只是陶大人可能對于一直得不到提拔,心中有少許怨氣。”
“方大人則是一路走來比較坎坷,其母是方家當代家主的小妾,蠻人部落的女子,地位比較低,因而自小就吃盡了苦頭,和方家幾近決裂。”
“好在方大人自己爭氣,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為人也十分重情義。”
“他做到緝拿總捕的位子,是由楚大人提拔,楚大人死后,也唯有他一直盡心盡力照顧楚大人的家眷,且拼盡全力查找兇手。”
“兄弟們都對他的脾氣秉性,頗為敬佩。”
“這一次,他不來迎接大人,也絕不是故意為之,而是他那個人大腦比較一根筋,還請大人見諒。”
陸離微微頷首,也沒想到寧佐成竟真說到這個份上,甚至連“陶熹”由于不得晉升的怨氣都說了,看起來他們二人也是有齷齪,和方必平關系反倒不錯,還幫著說起了好話。
“無妨,本官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寧佐成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對了,大人,下官聽說您殺了巨蛟幫一個名叫閻榮的人。”
“嗯,怎么了?”
“大人,那閻榮死后第二天,巨蛟幫便差人送來了巨額財物以及女子,提及是要送給您的赴任之禮。”
“當時大人還沒來,所以下官便暫時幫大人扣下了。”
看著陸離逐漸疑惑的眼神,寧佐成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說的有些跑題了,又道。
“下官其實是想提醒大人,千萬別被巨蛟幫的這一舉動迷惑,此次送來的東西多半是其幫主所為,這個幫派內部有點復雜,還是要多加小心。”
“此話怎講?”陸離看過巨蛟幫的資料,崛起也就二十多年,位列漁陽七幫一多半都是其幫主‘魏振堯’的威名打出來。
據說此人從小幫眾開始混,有了點機遇,帶著一條街的兄弟一步步窗出了一番天地,兇名震懾‘漁陽武林,’十足的狠人。
這樣的人,自己殺了他的義子,居然做出這樣服軟的舉動,確實有點奇怪。
而朝廷對幫派雖然看起來天然占據優勢,但真正的豪強狠人,實力足夠殺官也是常見之事。
“下官對此其實知道的不多,據說是那位幫主的義子們有些不安分了。”
“哦?”陸離笑了笑,所謂的大哥老了,新人趕著換舊人的意思?
“大人殺的那閻榮,在沒有被巨蛟幫主收為義子之前,就是拜得其最早收的義子‘薛文塵’為大哥。”
“而薛文塵此人,現如今在巨蛟幫的威望僅次于老幫主等少數人,且為人極其護短,心狠手辣,動他手下的人往往都會被其施以嚴重的報復。”
“這個薛文塵很強?”陸離的眼神漸冷。
“在他這個年紀的實力也算不俗,當然和大人相比自是拍馬不及。”
“但…”寧佐成話鋒一轉,臉上罕見露出一抹凝重,道:“此人之所以令巨蛟幫主都心有忌憚,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實力。”
“而是因為他巴結上了一個人。”
“誰?”
“歡喜佛子的一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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