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粉鋪 這家掌柜姓魏,一個看著就精明干練的中年人,當陸離等人道明來意,他也詳細的說了當日程小姐的來此的情況。
大約是中午時分,程小姐帶著隨從侍女,沒有像往常來購置許多女兒家用的物品,停留了一小會兒就走了。
也沒發生什么可疑的事,魏掌柜本人也是事后懸鏡司那邊有人來問才知道程小姐失蹤了。
陸離三人出了門,他轉身回望了一下招牌,臉上掛著思索。
“大人,有什么問題嗎?”許山河問道。
陸離搖搖頭,說道:“也沒什么,就是覺得這家掌柜表現的有點太冷靜了。”
“剛才我問話的時候,態度可不算多好,他雖然態度表現的謙卑,回答的卻是有理有據,話音連個顫都聽不見。”
“就好像是心中早就編好了話準備應付。”
麻六也明白陸離的意思,滅青龍幫一事傳開后,自家大人的風評就被傳的不成樣子,這小小的民間商人但凡聽過態度上也不至于如此淡然。
他道:“大人莫不是懷疑這掌柜的有問題。”
“那倒沒有,習慣性的多想了下而已。”陸離淡淡說,畢竟可能這掌柜真就沒聽過他的名頭呢!
旋即,他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對了,你們之前查的時候,對這家沉香粉鋪最終是個什么情況?”
聞言,麻六看向了許山河,當時總攬全局是他。
許山河想了下,說道:“沉香粉鋪其實也是程家的產業。”
“所以我們當時在判斷店中人沒有作案的可能之后,就沒有太多加注意了。”
“我們當時覺得自家人總不至于綁自己家大小姐吧。”
“這里也是程家的產業?。”陸離笑了笑,臉上浮現的是旁人難以明白的表情。
“那這程小姐還真的夠照顧自家生意的,一次又一次的親自來。”
麻六和許山河二人對視了一眼,有點不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
這時,只聽陸離又發話了,
“安排人,也盯著點這家鋪子吧。”
“我們去下一個地方,甘家。”
甘家,定遠城內的另一個富商,經營生意廣泛,早些年隱隱與程老爺是并駕齊驅,二者在畫舫生意了那塊兒結下了很大的梁子,最后結果是程老爺完勝,甘家被徹底掃出了青芝河畫舫圈子。
商人逐利,老話說,斷人財路又如同殺人父母,這甘老爺為人高調也不止一次放話,要給程老爺苦頭吃。
因而,程小姐失蹤之后,許山河將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來甘府的路上,許山河細致的向介紹了一遍情況。
甘府門前的下人懂禮多了,知道陸離等人的身份,十分恭敬的給他們迎了進去。
一會兒管家又來了,給他請到一個會客的堂室,上好的茶水沏上,說讓他們稍等,去通報自家老爺。
然而,過了一陣子,管家苦著臉回道:“大人,是小人記錯了,我家老爺今天有事出門了,您看要不改日?等我家老爺一回府,小人立刻告知此事。”
本就在程家經歷過了一遭的許山河,訓斥道:“你是怎么做管家的,你家老爺在不在都能搞錯。”
“是小人的過,是小人的過。”甘管家一個勁的賠禮。
陸離抬了抬手,倒是沒什么憤怒,平靜道:“沒事,你現在去讓人找你家老爺。”
“我在這兒等他。”
“呃,好的,那大人你稍等,我這就派人去找。”甘管家有些沒想到,但隨即也是聽吩咐道。
說著,他就躬身要走,
“等等。”甘管家回過頭,卻是陸離叫住了他,陸離又看了眼麻六,道:“麻六,你也跟著去找。”
麻六愣了下,旋即抱拳領命,道:“是,大人。”
三人離開。
許山河發問:“大人,你為何讓麻六也去,難道是覺得那管家在說謊,實際上甘老爺就在府中,只是推脫不見?”
“不好說,習慣性的好奇罷了。”
“假設他在府里,故意不見,我倒想這臺戲他想怎么唱。”陸離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假設他不在府中,那又是去了哪兒呢?”
陸離接著道:“我記得之前你和我說,你們排除這個甘老爺的作案動機首先是有人給他作證他在府中,然后你們摸查盯梢之后,發現沒有疑點。”
許山河點了點頭,說:“是啊。”
“那有意思的就來了,假設今天管家沒說謊,也就是說甘老爺離府,連他這個管家都不知道,那么上次,所謂的作證會不會也是一種偽證呢。”
“如果是這樣,他為什么要瞞著自己的行蹤呢。”
許山河聽著不住的點頭,道:“對對對。”
“不過以大人的身份,等這樣一個商賈,著實是給他臉了。”
“如果后續一直找不到他人,難不成還一直等下去?”
“無妨,先等等看再說,反正今天的時間就是特地留出來的。”陸離輕笑,吩咐道。
“倒是你,就不用等了,別閑著,先回趟懸鏡司安排人把我今天說的要盯的地方去布置下再回來。”
“是。”許山河領命,緩步撤退。
這一等,就到了下午。
陸離倒沒什么,沒有浪費時間思索著案子的方方面面。
甘家的仆從們明顯是急壞了,管家更是安排了一桌豐盛的酒菜,一會兒就和陸離道一聲歉,陸離都能聽到他在門外不停的踱著步。
終于,一個身影急匆匆的進門,
遠看一團,近看一坨,個頭不高,倒是腦滿肥腸的大肚商賈形象,一對細小機靈的眼睛,一看就是平時算慣的模樣。
這就是甘老爺,他明顯是急壞了,行禮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見過陸大人。”
“讓陸大人久等了,事前不知大人登門,有失遠迎,實在失禮,還請陸大人海涵。”
陸離沒說話,架子還是要拿捏住的,就像是這個時代官員面對商人的樣子,淡漠的眼神看著他,道:“不知者不罪。”
視線略微的停留了一會兒,錯落向后看,麻六走了進來。
再往后,是許山河。
兩人的神色有些怪異,像是想笑又強行憋著。
當陸離的視線看過來,二人立刻收斂走過來,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
先是麻六附在他耳邊小聲的說了下,然后是許山河。
甘老爺似乎有些憂慮,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看著陸離,就見連陸離臉上的神情都一點點的怪異起來。
“確定?”甘老爺聽到陸離小聲的問了一句。
再要細聽那邊的回應,陸離的目光已然向他看過來了,平靜的口吻,
“甘老爺。”
甘老爺一個激靈,道:“在的,大人。”
他也算是商賈中有點名望的人物了,知道不少消息,知道這位陸大人算是這幾天被傳頌級別的煞星狠人,像縣官權高但多少面上行事還是有點顧忌,這位卻要么就寂寂無名,要么就是滅門驚人。
碰到這種你不知道他會不會和你講規矩的人,能不怕嗎?
何況,今天自己足足讓他等了如此久。
陸離也發現他對自己有點畏懼,盡量語氣平易近人的道。
“別緊張,找你沒什么。”
“就是詢問下案情,畢竟眾所周知,你和程家有仇。”
“是,是。”甘老爺抹了把汗,態度很配合,道:“大人,您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陸離活動了下手指關節,站起身子,背著手,踱了幾步,才用略犀利的目光看向甘老爺。
“上次許山河他們問你,你說案發當日在家是吧。”
“誰給你作證來著。“
“是在下的家人、仆從。“甘老爺回道。
“他們能證明你一整天都在這里沒有離開?“
甘老爺點點頭,道:“當然,大人。”
“說謊!”陸離忽然言辭激烈,語氣嚴厲的道。
“我在等你的時候,問了下你的管家你平日的一些習慣,平時,你不叫他們,他們一般不會進入你待的地方。”
“當日,他們只是沒見到你出門。”
“本來這也足夠說明了。”
“可今日,他們以為你在,事實上你卻不在,他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發現,這就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了。”
“對此解釋一下吧!甘老爺。”
甘老爺急的不知如何說話,緩了下才辯解道:“大人,真不是我啊。”
“當日我確實在家。”
“我和那姓程的有仇不假,但我有什么肯定也沖他,沒必要綁架他女兒啊。”
陸離一副充耳未聞姿態,神情愈加冷漠,“我不想聽到狡辯,我只看證據。”
“除非你能證明,在案發時間段,有人就在你旁邊待著。”
“不然,就對不起了。”
“隨我回懸鏡司走一遭吧。”
“甘老爺。”
“大人,你不能冤枉我呀。”甘老爺更急了,幾百斤的肉都在顫。
“真不是我干的。”
陸離確認道:“也就說,你拿不出證據嘍。”
他緩緩抬起手,吩咐道:“拿下。”
許山河、麻六一左一右便要上前架住他,甘老爺下意識就要跑。
普通人的身子,哪里能頂得住許山河二人,立刻就像小雞崽子一樣被駕著,雙腿懸空。
“大人,大人。”甘老爺不停的喊,眼淚都快下來了,好像是在說,栽贓陷害,破不了案子要拿我做替罪羊!
越想越驚恐。
陸離哪理他,便是要往門外走,臨走說:“帶回去,記得安排人來查封。”
查封?
按官府那幫人的脾氣秉性,接下來順理成章,就是瓜分他多年積攢下來的家產。
一念至此,陸離前腳還未踏出門外,后腳甘老爺就崩潰了,像是瘋了一般,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大人。”
“不要啊。”
“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陸離這才不為人知的笑了笑,轉身回去坐下。
許山河二人放在甘老爺,他整個人直接癱在地上,沉默了很久,方才苦著臉,語氣極不情愿的道:
“大人,那日,我其實去了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