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曾給了我無數次發財的機會,我一次都沒把握住,但是老天給了我幾次當傻逼的機會,我次次都拿捏的非常穩!”
這句網絡上的段子,是嚴鋒十年打工生涯的真實寫照。
剛踏入社會,他的夢想是攢一筆錢創業,然后一步步登上福布斯富豪榜…
但被現實蹂躪多年后,他已拋棄當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
如今的他,只希望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成婚生子,如果能發點小財,可以安心待在家里就近照顧父母,那就再好不過了。
身心疲憊的嚴鋒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想起當年的自己,不覺有些可笑。
他今年三十,是F省南泉市一家裝修公司的室內設計師。
拋開休息日的晚上十二點都能接到客戶改方案的電話不談,這份工作還算體面,收入也還馬虎。
裝修公司不比一些設計事務所,主要以工程為主,設計都是半賣半送,有的甚至免費。
室內設計師聽起來不錯,其實苦逼的很,尤其是在這種以工程為主的裝修公司做設計師。除了要做好方案設計的本職工作,還得跟客戶講解工藝、談報價跟合同,開工后若是碰到能力差的監理,還得經常跑工地跟客戶扯皮,有時工程不順利,剛好客戶脾氣又差,半夜都能打電話過來罵你個狗血淋頭。
說白了一點,光懂設計卻不擅長與客戶溝通,在這種裝修公司得餓死。
而且就算你懂設計,談單能力又強,也只是保證你能在公司生存下去,要想業績做得很好,光有這些還不夠。
最基本的,你得維護好自己的客戶,另外還得處理好上級、市場部人員、建材商、能力強的工程監理等等的關系。
總之就是做事要主動,還得高調,因為天上不會掉餡餅,一切得靠自己爭取。
除了以上這些,心也不能太軟,拿回扣要狠,要懂得忽悠客戶,即賺到錢,還讓人覺得你專業、負責任。
以嚴鋒的形象與能力,其實可以做到更好,不過他有點清高(也可能是沒被生活逼到絕境),總之他不會跟不喜歡的人講違心話,也不會為一個好質量的客戶去討好某個人,更不會為了拿回扣,讓客戶花冤枉錢。
其實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就是功利心不夠強,不愿離開自己的舒適圈——某種意義上的懶。
這種人說好聽點叫清高,說難聽點,就是個職場loser。
有時候成長,就是不斷認清自己,跟自己妥協的過程。
嚴鋒妥協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別想發大財。
思慮間,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出租屋,剛走進大門,便聽房東翠姨與人在客廳聊著什么。
“小嚴,你下班了啦!”見他進來,翠姨連忙止住話頭。
“嗯!”
嚴鋒點了點頭,正要邁步上樓,卻聽房東開口道:“蘭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室內設計師嚴鋒,你女兒不是有套房準備裝修嘛,小嚴這人不錯,把房子交給他絕對可以放心!”
“謝翠姨,”聽到給自己介紹業務,嚴鋒勉強打起精神,取出名片遞給那名叫蘭春的婦女。“阿姨,您好,這是我的名片。”
蘭春接過名片,對著嚴鋒一陣打量。
只見他留著一頭微卷的偏分頭,臉如雕刻,有棱有角,一對劍眉下的眸子烏黑深邃,仿佛會說話,高挺的鼻梁,厚薄適中的雙唇,看著非常養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鼻子有不少黑頭,皮膚也很粗糙。不過這不影響他的氣質,搭配那滿嘴的短須,更顯幾分男人魅力。
“好俊的小伙!談對象沒?幾歲啦?老家哪里?有沒在南泉買房?”蘭春說完,總算掃了眼名片,“心誠裝飾,我聽說過,據說是南泉最大的家裝公司。”
嚴鋒心中早有套滾瓜爛熟的營銷說辭,對方連珠炮似的發問,把他都給整懵了。
好在聽到他沒在南泉買房后,對方總算打消了刨根問底的念頭。
“好吧!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回頭我讓我女兒跟你聯系。”蘭春似乎覺得很可惜,臨走前還煞有其事的對嚴鋒說,“小嚴,要努力奮斗呀,以你的條件,一定能找到女朋友的!”
出于禮貌,又是潛在客戶,他只得點了點頭,強顏以對。
嚴鋒所租的房子位于南泉市秀豐區,一片名叫木厝的城中村。
搭上經濟發展的便車,當地人將自家民房加蓋改造,用來出租給附近上班的外地人,每月坐地收租不說,將來拆遷還能獲賠大筆的拆遷款。
此類房子大多老舊,不過租金便宜,嚴鋒不是租不起條件更好的公寓,只是在這住了好多年,房東對他不錯,加上離公司也近,就一直沒搬。
這棟民房共五層,一樓與四五樓是房東自家用,二三樓拿來出租。
蘭春走后,嚴鋒跟翠姨招呼了一聲,正要上樓,一只金色拉布拉多突然從廚房竄出來,一把撲到他腳下。
這是房東家的狗,名叫有福,嚴鋒在這住了五年,基本上已把有福當成自家寵物,經常跟他分享食物,因此有福跟他非常親近。
“有福,今天我可沒帶吃的哦。”
每當看到有福,嚴鋒心里總會感嘆:好想變成寵物狗啊,每天無憂無慮,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
“別理它,現在它越來越胖了,也該減減肥。”
“沒錯,是該減減重了,瞧這一身肉。”
有福似乎能聽懂兩人的話,搖著尾巴一蹦一蹦的,用腦袋去蹭嚴鋒的手。
后者揉了揉它腦袋,跟房東說了一聲,便直奔自己位于三樓的套間。
回到房間,他第一時間脫掉T恤,來到窗戶邊的落地鏡前,查看自己的背脊。
大約半個月前,公司正忙著做五一促銷活動時,嚴鋒突然開始失眠、焦躁、食欲不振,精神狀態非常差。
活動期間簽單任務都很重,沒完成面子難看不說,還要受到懲罰。
當時他以為自己是工作壓力太大,所以出現這些情況,于是沒在意。
然而從上個星期四開始,天一黑,他的脊椎骨深處便會有伴隨著奇癢的脹痛感,像是有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在此過程中,饑餓感也會尤其強烈,而且吃什么都不管用。
前天晚上,這種脹痛感已開始向其他部位蔓延,特別是牙床與指關節,只要天一黑,便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里面咬,又癢又痛,饑餓感也變的比前一天強烈。
“又腫了,跟前幾天一樣,太陽一下山就開始腫。”
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背脊,嚴鋒有種要完蛋的感覺。
每當節假日來臨,都是嚴鋒他們最忙的時候,五一活動結束,他們有三天的假期——所有設計師錯開調休。
上個禮拜六上午,活動落地的倒數第二天,他抽空到市第一醫院做了CT、磁共振以及病理切片等檢查,報告明天就能出來。
剛才下班前,他已跟部門經理請好假,準備明天去醫院拿檢查報告。
觀察一陣后,嚴鋒坐在床沿,在煎熬中度過了十幾分鐘。
等太陽下山,天慢慢黑下來,那種饑餓以及伴隨著奇癢的脹痛感果然又來了,而且比昨天還要兇猛!
“媽的,去年底體檢都還好好的,為什么突然會這樣???”
坐在床頭,嚴鋒又氣又怕,不到半個小時,痛感便開始蔓延到全身關節,并逐步加深,饑餓感也越來越強。
“啊…”
到后面,他疼的難以忍受,喉嚨不自覺發出低沉的嘶吼,整個人栽倒床下,趴在地板上。
此時他整條脊椎骨猶如一條火線,刺痛難忍,大腦皮層也受到強烈的刺激,像是有千萬根陣在扎。
接下來一個小時,在強烈的饑餓與脹痛感的交相侵蝕下,他漸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四肢不住的抽搐,像是進入興奮期的狂犬病患者。
“完了,我這不會是,要死了吧?”
念頭閃過,他意識也開始模糊,直至徹底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