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4【人走茶涼】

　　金銓聽項南這么說，卻是擺了擺手。

　　“燕西，你的想法還是不成熟。咱們金家在京城經營上百年，這里就是咱們的根，怎么能夠輕離。

　　豈不聞，人離鄉賤，別說去國外，就是去滬江、粵東，咱們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到了那邊，都難免被欺凌。

　　況且世事如棋局局新，咱們留在京城，也并非沒有翻身之時。”金銓解釋道。

　　所謂不是猛龍不過江。金家現在已經落寞，根本不算一條猛龍，若去南方發展，那就更慘淡了。

　　再者說京城才是政治中心。所謂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如今是奉系打敗了直系，也許再過兩年，又是直系打敗了奉系。

　　這種軍閥混戰，常年都在發生，哪有永恒的贏家。

　　就像項南之前所說，那些列強都是看哪方弱就扶一下，哪方強就打壓一下，總之不會讓任何一方坐穩天下。

　　如今奉系正得勢，或許再過兩年，它的勢力就弱化了。因此他寧愿在京城等待時機，也不想現在就退出政治中心。

　　項南見他這么說，就知道金銓尚未對政壇死心，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居然還想要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能怪他。

　　金家世代簪纓，沒有低于二品官的。金銓從小就受這樣的熏陶，年輕時期就已經開始從政，到現在已有三十余年。

　　可以說一輩子都在做官，如今讓他滅了這心思，安心退休頤養天年，他能接受才怪呢。

　　“既然如此，那父親準備怎么辦？”項南隨后問道。

　　“我準備裝病。”金銓解釋道，“上次我喝醉了酒，不是險些中風么，我以后就裝中風。而燕西你，就要撐起這個家了。”

　　項南一愣，點了點頭，“父親，我明白，我會出面去找白雄起，讓他幫大哥、二哥、三哥安排職務。”

　　金銓見他這么說，欣慰的笑了起來。

　　其實身為政客，兩面三刀，爾虞我詐，朝秦暮楚都是很常見的事。小孩才分對錯，大人只看利弊。

　　所以金銓生白雄起的氣，其實更多不是因為他的背叛，只是因為自己丟了官，但白雄起卻要升官，所以難免有些不舒服。

　　如今他自然也不想舍下老臉，去求自己曾經的屬下，只好都由項南代勞了。誰讓他是白雄起的妹夫呢。

　　項南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干脆答應下來。

　　對他來說，白雄起投靠直系還是奉系，一點差別都沒有，反正兩者將來都是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

　　因此項南并不認為他的背叛是錯的，只要他不犧牲金家的利益就行。

　　隨后，金銓傳出中風的消息，并對外宣布要進山休養，從此不再過問世事。

　　金夫人、二姨太、三姨太都隨他一起上香山別墅住著去了。

　　項南則去找了白雄起。

　　“老師的身體無礙吧，我這幾日真是太忙了，都沒來得及過去探望。燕西，你若是見到他，可一定替我問好。”白雄起看著項南笑道。

　　項南一聽，笑了笑。

　　若換做之前金銓還是總理，白雄起還是總長的時候，金銓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白雄起都會第一時間到府探望，噓寒問暖。

　　如今金銓都傳說中風了，他卻以公務繁忙為由，幾天了都沒露面。可見真是得意的貓兒兇似虎，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人走茶涼，時移世易。

　　“多謝大哥，我會轉告父親的。”項南隨后點點頭道，“其實父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三人現在全被裁撤，整日無所事事，這也不是個辦法。”

　　“說得是呢。”白雄起點點頭，“現在這時局，找份工作可不容易。”

　　“所以大哥，我現在就來求您了，您可一定要幫忙呀。”項南笑道，“我們現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您了。”

　　“好吧，就憑伱我這關系，既然你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什么呢。”白雄起笑了笑道，“我只有秀珠一個妹妹，我現在做得這一切，將來不都是要給她的么。”

　　項南點點頭，“那就先多謝大哥了。”

　　心中卻知道，白雄起是故意拿捏。他難道不知道金鳳舉、金鶴蓀、金鵬振都被裁員了么？！他當然知道，只是在等金家上門求他而已，就像他當年鞍前馬后跟著金銓一樣。

　　好在白雄起真心疼白秀珠，所以連帶對他這妹夫也愛屋及烏。不然的話，若沒有這層關系，他怕是早就踩死金家了。

　　隨后，在白雄起的安排之下，金鳳舉、金鶴蓀、金鵬振得以重回原單位工作。

　　這讓他仨都松了一口氣，連帶著吳佩芳、程慧廠、王玉芬臉上也都綻開了笑顏。

　　她們還真擔心金家會坐吃山空，從此日益走向末路，所以這些日子都在謀劃，看看能不能多分點財產，或者去謀一條生路。

　　如今鳳舉等人都恢復了工作，她們不用再憂心柴米，自然開心。

　　“老七，這次多虧你了。”金鳳舉向項南道。

　　他清楚這次若不是項南去求白雄起，他們三人絕對不可能官復原職的。

　　“是啊，老七，這次要沒有你，我們怕是要栽了。”金鵬振也向項南道。

　　“哎，老七，金家以后都靠你了。”金鶴蓀也道。

　　“大哥、二哥、三哥，咱們是親兄弟，你幫我，我幫你，都是應該的，還說什么謝謝。”項南擺擺手，隨后又囑咐道，“今后希望你們好好做事，盡量掌握一技之能。”

　　白雄起的總理之位不會太長久。據項南所知，二六年南方新黨就要開始北伐，到時候，直系、奉系軍閥都會被打得落花流水。

　　到了那時，白雄起休想再做總理。哪怕他再擅長鉆營，新黨也沒有他的位置。而一旦新黨在金陵設立新政府，那金鳳舉、金鶴蓀、金鵬振又將面臨失業的問題。

　　而那時，連白雄起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們三人又該去求誰？！

　　金鳳舉、金鶴蓀、金鵬振都點了點頭，但能不能聽進去，項南心里也沒轍。只能希望他們仨爭氣，不然的話，將來也只能依靠他混吃等死了。

　　好在他別的不行，一碗飯還是管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