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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0 石場暴亂

  “外面何事如此吵鬧?”

  “鐵管事,外面那些苦哈哈在抗議,說粥里沒米吃不飽。”

  “他媽的,前些天,不是才剛運送過來一批陳糧嗎?”

  過來匯報的監工心中有些無語。

  這堤壩石場里幾百號的勞役,就前幾天運來的兩車陳糧,哪里夠吃的?!

  但心里面是這么想的,面上他卻不敢這么說。

  聽說,他只是聽說啊,這名鐵管事背后代表的鐵氏糧行,與省府里的糧庫有些關系。

  而前些天的時候,他家老娘們就在鐵氏糧行里,買到了一袋子混著不少陳糧的米。

  當天他就罵了娘,但后來也算是猜到了里面是個怎么情況,卻也不敢多說、不敢多言。

  “帶上家伙,跟我出去看看!”

  鐵管事穿好衣服,招呼兩個打手一聲,就一起出去外面。

  外頭吵吵嚷嚷的。

  一群衣裳襤褸的苦哈哈,多數手里拿著個破碗聚集在打粥的搭棚前面。

  隨著啪得一聲,碗碎的聲音響起。

  走過來的鐵管事,就看到自家糧行被帶過來的一個伙計,直接被人群里一個五大三粗的黑漢子給推倒在了地上。

  “干嘛呢,干嘛呢,你們這是想造反啊?!”

  鐵管事眉頭一挑,當即拿著鞭子走過去,大聲地呵斥起來。

  見到有頭臉的人物過來了,不少湊熱鬧的勞役縮了縮脖子。

  但也有幾個像是陳鐵柱的人,堵在了那里不為所動。

  “我們不想造反,我們只是想知道飯去哪了?”

  陳鐵柱直接說。

  “飯,什么飯?”

  鐵管事氣勢洶洶問。

  “就是給我們吃的糧食,一開始的時候還有厚粥的,但現在都是清水粥了!”

  陳鐵柱是個憨子,有話都是直接說的。

  “糧食呢,我們吃的糧食去哪了?”

  他質問了起來。

  “你們吃的糧食都被吞了,都被拿去以次充好地賣了,換成錢塞進我們自己的腰包里了…”

  像是這種大實話,當然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糧食都在鍋里!”

  鐵管事瞪著鬧事的對方說道。

  “這鍋里根本就沒什么東西,快子丟進去都立不起來,除了水就是水!”

  陳鐵柱上前,就把冒著熱氣的大鍋給端了起來。

  “你想干嘛?”

  鐵管事警惕問,身邊的兩個打手也趕忙上前,警惕看著這糙黑漢。

  “我要給你看一下。”

  陳鐵柱回答了一句,就把鍋子里的水,往旁邊的地上倒。

  大量泛著一絲白的水被傾倒出來,倒到最后看到一些米粒才停下。

  周圍的人,只在鍋底,看到了薄薄的一層米。

  “大家看,這一大鍋子的粥,最后底下就只有這點米,夠誰吃的?”

  陳鐵柱朝四周圍觀的人,展示了那鍋底下一層薄薄的米粒,最后就把鍋對著鐵管事,仿佛要證明他們幾人不是在鬧事,只是在爭取自身應該有的合理口糧一般。

  “管事大人,服勞役的時候,你們就跟我們說好了管飯的,但現在就只是管一個水飽,而我們每天都要揮著鐵錘砸石塊,吃不飽飯怎么能干得起來?”

  旁邊的人講道理地說道。

  “那你們想怎么樣?”

  鐵管事一張臉陰沉起來。

  “我們不想怎么樣,就是想不餓肚子就行。”

  陳鐵柱老實回答。

  “對啊,管事大人,我們就是想不餓肚子。”

  有人附和道。

  “行行行,想不餓肚子是吧,那我就讓你們吃飽。”

  鐵管事笑了。

  “真的嗎?”

  陳鐵柱有些欣喜,以為這次站出來抗議有用了。

  但下一刻,啪的一聲響。

  這個五大三粗的黑漢子臉上,就挨了鐵管事手里的鞭子一下。

  “真的,比真金還要真,我現在就讓你吃飽我手中的鞭子!”

  鐵管事囂張地喊道。

  不過,他身體有些虛,揮出去的鞭子倒不是很重,陳鐵柱只是被打疼臉。

  “撲你媽的…”

  疼痛感讓這個餓著肚子的憨貨,直接憤怒了起來,嘴里罵著,揮著拳頭就想要揍抽自己的人。

  但拳頭還沒打到鐵管事的身上,一個打手就上前把他踢翻,然后就對著他拳打腳踢起來。

  周圍,跟著陳鐵柱一起過來的人一愣,隨后就都有些憤怒起來,剛想要上前幫忙。

  “砰”

  然而,隨著一聲槍響,這些人就停住了動作。

  鐵管事拿出了槍,對準天空就又打了一發。

  “動啊,怎么不敢動了?我可告訴你們,誰要是敢動,我就打死誰!”

  服勞役的時候,為了更方便管理,同村的人都被打散去了不同的地方。

  在槍口的威脅下,這里愣是沒有人敢上前。

  “哼”

  看著有些畏縮的人群,鐵管事有些得意地吹了吹槍口,就朝著那個在毆打陳鐵柱的打手吩咐道。

  “把那幾個家伙和你打的家伙,一起吊在樹上抽一頓,好讓這些賤皮子都給我瞧好了,這就是鬧事的下場!”

  打手點頭,剛準備動作,就被地上的陳鐵柱撲倒在地。

  陳鐵柱揮起拳頭一下又一下的,就打在男人護住腦袋的手臂上。

  周圍人有些驚了,鐵管事也是一愣,但隨即就憤怒起來。

  “你他媽的給老子停下來!”

  這人再次端起了槍,但俗話說得好,橫的怕愣的,槍沒有讓陳鐵柱停手,反而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眼睛有些紅腫就盯向了男人。

  而就在鐵管事有些被對方眼神嚇到,即將對準這人開上一槍的時候,旁邊另外一位的打手也是反應過來,從側面就一腳踹在了陳鐵柱這個愣子的臉上,卻是與同伴以二敵一群毆起對方來。

  但許是陳鐵柱以一敵二也敢于還擊的兇勐,周圍人再次蠢蠢欲動起來,但這時候駐守石場這邊的駐軍,也是發現了這邊的騷亂過來看情況,隨著嗡嗡嗡的履帶聲響起,一臺高大手持20mm機炮的機體就行駛過來。

  “都在這里干嘛呢?”

  穿著澹黃色軍裝的什夫長,看著依舊在糾纏斗毆的三人,就問向旁邊的鐵管事道。

  “江什長,這些勞役有人浪費糧食,還過來鬧事。”

  鐵管事直接上前,就指著地上剛才被倒掉清水粥的地方告狀道。

  “不是這樣子的,官爺,是因為最近我們的伙食…”

  那邊的勞役,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被打斷。

  “住嘴,你們所食糧食皆是府庫皇糧,你等不僅不思報答君恩,竟還敢糟蹋國糧,來這里鬧事?”

  來人壓根不聽勞役的辯解,在說完這句話后,就直接做出決斷:“參與鬧事者斷糧三天,帶領鬧事者鞭打五十下。”

  職業軍人和糧行打手還是有所區別,陳鐵柱這個憨子還想要反抗,直接就被開過來這邊的knightmarer機甲,用槍炮管子輕輕一掃,整個人就飛出去好幾米,直接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幾個駐守石場的士兵走過去,架起陳鐵柱就直接拖到一邊,開始抽打起這個男人來。

  幾鞭子下去,啪啪啪作響,陳鐵柱后背上的皮膚就被打裂開來,鮮血直接染紅了灰撲撲的衣服。

  江什長懶得多看一眼,示意鐵管事跟自己過來,等兩人到了沒人的地方,他就訓斥起來:“瞧你都辦了什么事,居然讓人都給鬧起來了?!”

  “江什長息怒、息怒!”

  鐵管事心中暗罵一聲討債鬼,一邊就伸手進懷中拿出了一些銀子,就遞了過去。

  “嗯。”

  掂量了下銀子的份量,江什長的態度一下子好了很多,轉過來話頭卻是說道。

  “最近,不少石場里都因為口糧的事情鬧出了一些事端,上面發話讓我們都管好下面的人,所以,最近的糧食就不要克扣太多了,不然,那些勞役鬧起來,我不好向上面交代的。”

  “知道了,江什長,我們絕對不給你添麻煩,最近這幾天,我就吩咐手底下的人,多給那些賤皮子們一些吃的。”

  鐵管事應答道。

  如今,新來的李都督貪了修建工款,張宦官收錢與李都督狼狽為奸,而底下的一群吸血蛀蟲的小官小吏們,也一直和地方豪紳有所勾結,這次也是借機貪墨了府庫里的一些公糧。

  以前,黃都督在的時候敢砍人人頭,所以沒有多少人敢下手,但現在換成了李都督后,不少人已經是故態萌發了,各種吃拿卡要的,從上到下,不管是誰,卻都想在修建堤壩的事情上,啃上一口大大的肥肉。

  而這些人能吃飽了,就得有人去挨餓,而誰得去挨餓,那當然就是那些苦哈哈、過來服勞役償還稅債的泥腿子了。

  五十一號堤壩石場里,陳鐵柱被打了個半死,在被同樣服勞役的工友拖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下半口氣在,背后一片血肉模湖。

  不過,五十一號堤壩石場里的勞役,也是因此重新吃上了勉強像樣的飯食。

  而那些鬧事者雖然被斷了口糧,但還是有不少人偷偷藏了點食物,將這些食物悄悄給了他們,特別是陳鐵柱,才讓這個憨子沒直接因為傷勢帶來的虛弱而死掉。

  但這種稍好的日子并不長,因為人的貪念是沒有極限的,沒過多久,五十一號石場的伙食就再次降低。

  而這次并沒有恢復回來了,因為從下到上的底層官吏,已經開始恰到了克扣勞役伙食的錢。

  特別是在有人發現,餓死底下的一些勞役,再瞞報虛數的勞役數量,能夠去獲得更大的利益后,人性更加丑陋的事情就發生了。

  “啪”

  又有一名勞役被餓暈過去倒下了。

  “拉去后坑里埋了!”

  監工們毫不在意,拿著鞭子就讓兩名同樣餓肚子的勞役,把餓暈過去的人搬去后坑里,他們把活人當成了死人對待,這既是上面吩咐下來的,也是因為餓暈的人,哪怕還活著也沒用。

  都餓暈了,根本就干不了活,還不如讓其死了。

  然后,將之當成活的,去擠出更多可以克扣的口糧,再將克扣的口糧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鐵柱哥,我們不能再這么坐以待斃下去了。”

  陳鐵柱的身旁,湊過來一人,卻是說道。

  經歷過上回石場里的帶頭抗議事件,陳鐵柱雖然差點被打死,但也在石場勞役之中獲得了不少的威望。

  “再這么下去,我們要不就是累死,要不就是餓暈過去,被當成死人給埋了。”

  湊過來的年輕人叫吳廣義,他也是當初跟著一起抗議的人。

  “我們再去抗議把!”

  這人慫恿道。

  然而,自從上次被打個半死后,陳鐵柱這個憨子也有了一些感悟,他突然理解了村子里的阿公,為什么經常說民不與官斗的話,卻是搖了搖頭:“再抗議的話,怕是我們會被打死。”

  “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嗎?”

  吳廣義小聲地問。

  “我也不瞞你,我已經打算裝死,偷偷地熘走了。”

  陳鐵柱小聲地回答。

  這個鬼地方已經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只是死路一條。

  而駐守石場、擁有機甲的士兵們,又不是他們能夠去對抗的。

  所以,只能裝死,然后,趁著夜色跑路。

  老實說,這計劃是好的,但陳鐵柱不懂得保密,卻是把自己的計劃分享給了和自己親近的勞役。

  而這些勞役覺得計劃不錯,也分享給了自己親近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駐守石場的什長那。

  本來,這些勞役是死是活,江什長都不關心的,但奈何上面的人發現了他們的小動作,雖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拿著他們孝敬上去的錢,任由他們繼續貪墨克扣勞役的口糧,但也給他們下達了死命令,那就是貪墨口糧可以,但一些工程任務還是要達標的。

  嗯,如果只是陳鐵柱一人裝死逃跑的話,那他還不會太在乎,畢竟石場里一直在接受勞役,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但現在一群勞役想這么干了,石場里需要人做事完成任務的江什長就坐不住了。

  當天,這人就帶著士兵沖入石場中,找到了陳鐵柱等人,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準備執行裝死逃跑計劃的陳鐵柱他們,給吊起來打個半死。

  并告訴其他勞役,如果以后有人暈了,那不管是真暈還是假暈,都會直接補刀確認死亡后再丟進后坑里,卻是直接堵死了所有人的活路。

  烈火熱鍋烹油,本來還有一絲機會不起火的,但這下子,就讓熱鍋里的油冒起了大量的煙氣。

  的確,有著機甲武器的石場駐守士兵,勞役作為肉體凡胎確實不是對手,但操縱機甲的士兵,又不可能一直都是在機甲里的。

  所以,在活路被堵死的第四日夜晚,感覺自身沒有活路的五十一號石場勞役們就開始了反擊,卻是趁著夜色偷襲了駐守石場的守夜士兵,一場暴亂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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