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死亡有了緩沖,永別就成了不是那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每當有人在物質上的身體死去,埋葬對方的往生塔就會偷偷增長幾分,以肉眼所發現不了的高度。
死去的人,因有現實世界的生者對于他們的卷戀,提供類似于信仰之力的思念力量,卻是讓他們得以在神國那種虛妄的世界里,暫時維持著精神意識的存在。
而唯有在現實里被逐漸遺忘的逝者,或者有主觀意識想讓自身被遺忘的人,才會漸漸地消失于新人體的神國之中。
而這種做法,卻是一種難以想象的行為,對于傳統奇幻世界觀的神來說,那些死去的信徒,其實就不再具備提供信仰之力的能力,而他們被接引上神國的靈魂,其主要作用就是成為神國的建材。
神,并非是什么善男信女的生物,她們其實都帶著吞噬低等生命一切的屬性,除了少數能被神看上的信徒,可能被轉生成為祈信者(類似于天使的助手)之外。
在吳克看到的有關神類生命星界巫師所記錄的書籍里,大部分的神會做的就是加速自己神國內信徒靈魂的消散速度,好讓自身的神國能夠更好地去吸收靈魂消失時候所釋放的養分,就像是樹木吸收樹葉腐爛后提供的養分一樣。
“這應該算是一種廢物利用吧…”
吳克所說的廢物一詞,在這里不帶有任何的貶義成分,就是單純指那些失去了價值的物品。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他穿越而來,那么這個世界的人類死去后,靈魂也只是無意義地消散罷了。
本身,就不存在利用的情況。
“新人體在神國內掛機變強,可以無限增長自身作為神方面的力量,在與這具身體結合、掌控這具身體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可以對任何進入神國內的敵人重拳出擊,但…”
無垠的宇宙中,突然一具光輝至極的身影出現,她就像是小太陽一樣,在出現后就開始給周圍暗澹的宇宙虛空,帶去不刺眼的光芒與適當溫度的暖意。
“啊,這能耗”
吳克只感覺源源不斷的恐怖能量,在止不住地從這具身體往外界流出。
顯然,這是信仰類神明的通病。
伴隨著容易獲得的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容易被信仰自身的信徒們背刺。
神說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這個老古董的對神設定,被套用在了他的新人體身上。
而他當初又以光影的姿態出現,就導致了人們對于她的認知出現了嚴重偏差,認為他就是光與影的組合。
他的新人體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在接受了外界更多的信仰之力后,逐漸被信仰之力轉化為了宏觀層面的人類所認知的模樣,即:外面是光,內里是影,不具備性別的存在,也沒有具體的容貌和姿態。
且由于起家的是藥神那種具備治病救人力量的形象,所以這個世界宏觀層面的人類,對于新人體這個神的認知,又多出了一些奇怪的設定。
比如,模樣為光影,且渾身散發著柔和、神圣的光芒。
而那股光芒,被簡稱為圣光。
圣光,具備著治愈世間一切傷勢病癥的屬性。
傳聞,凡是有幸被圣光照過的人以及其他生命,都必然會恢復到最健康的狀態。
得益于此,這具新人體的身體,卻是自帶了圣光的被動,擁有著恐怖的恢復能力。
吳克曾逐步嘗試過傷害新人體,從只傷害一個神力細胞嘗試,到全力使用本體力量去破壞這具身體。
但結果就是,不管這具身體被他怎么破壞,都會在圣光的被動效果作用下瞬間恢復。
那恐怖的恢復效果,讓吳克絲毫不懷疑哪怕這具新人體被徹底毀滅了,也會在下一秒的時候,完好如初地恢復過來。
盡管同樣體積之下的強度,新人體還遠不如吳克自己的本體,但就以如今新人體的恢復能力,在吳克現有的認知觀下已經算是無敵,無法被他具備的力量消滅的存在。
這里就包括了當初,吳克在惡魔人的世界里,干掉的那位樂子神,所使用的自爆天星手段。
新人體強嗎?
不然,吳克也不會耗費這么多時間,在這個世界里打造出這具身體。
那新人體有缺點嗎?
巨大的能耗,就是新人體的缺點。
圣光,為新人體帶來了恐怖的恢復特性,但代價就是每時每刻都得耗費極大的能量消耗。
在神國的時候還好說,溢散出去的圣光能量會被神國吸收,神國又會把這些能量轉換重新導回新人體里,從而構成一個內循環閉環圈,但在從神國里出來,來到了外面后,溢散的圣光能量可就是純消耗了,而這股消耗是遠大于吳克操縱新人體,去吸收外界各種能量填補身體能量消耗的速度的。
換句話說,哪怕吳克現在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單純把新人體從神國里帶出來,這具滿狀態的身體也會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小時內,因為不斷溢散出去的圣光,在外界消耗光身體的九成五能量,從而直接進入神類生命的休眠狀態。
當然,神類生命的休眠狀態,將之稱為假死、暫時性隕落也可以,若沒有其他人將之復蘇的話,也就和死了是差不多的情況。
“啊,在神國內充滿電,就可以在外界使用一小時,而這還只是當個專門提供給友方單位,快速治愈效果buff的超大號移動泉水的情況下,要是用這具身體動手去戰斗,全力之下,恐怕也就能支持個兩三分鐘…”
吳克對曾經從外太空,硬生生拖回被消耗光大部分身體能量、從而進入休眠狀態的新人體的經歷卻是記憶猶新,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類似奧特曼的存在。
在動用新人體的時候,新人體的力量和速度,在宏觀方面的戰斗能力尚可,已滿足他的要求,而恢復能力更是破表,比他本體還要恐怖無數,但就是持久力,卻像是變成了迎風只能尿濕鞋的中年老男人一般。
什么,為什么不關了圣光效果?
嗯,要是能做到的話,吳克肯定是做了。
主要辦不到,圣光效果,是信徒本身對于新人體、異神圣父的認知。
而像是新人體這種,以大量信仰成神獲取強大力量的情況。
卻是很難在信徒的認知,已經形成了強大的神權能力后,再去進行更改。
想改?
行啊,先碎一個神格再說。
而且,就算碎了神格,還未必能成。
就連作為最核心的,吳克的那顆白里透黑,經常被他當做土豆掰碎播種用的神格,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都未可知。
反正,信仰類的神,想要隨意改變已形成的神權能力的這事,就沒那么容易,哪怕吳克是用制造神格分身的手段,來制造出這具新人體異神圣父的,但由于本體對比分體太過懸殊,卻是有點被反分為主了。
當然,新人體有可能會出現失控暴走的情況,那倒是不必擔心,因為新人體本身,就是由大量的神力細胞去構成的。
而神力細胞又是他的信徒,卻是和這個世界的人類,相對于他們體內的細胞,是差不多的情況。
新人體是這個世界宏觀層面人類認知的異神圣父,而吳克則是新人體內神力細胞所信仰的圣教圣父。
大致的套娃,那就是:吳克>信仰偉大圣父sd的神力細胞>異神圣父這個被吳克套在外面,展露在宏觀層面上的神明分身>這個世界宏觀層面信仰異神圣父的人類>人類身體中微觀層面的超能細胞和諸多的普通細胞。
這個優先級別的大小比對,在沒有外部力量的干擾下,那是幾乎不可能被改變的。
就目前來說,吳克對成長到如今這種地步的新人體異神圣父,其實并沒有什么不滿的。
盡管圣光帶來的巨大耗能,讓其從一開始設想的常用手段,變成了另一種不能隨心所欲去使用的王炸底牌,但有底牌總比沒有底牌好。
而且,能耗巨大的問題也不是不能解決,比如想辦法去提高新人體現有能量補充的效率,又或者增加新人體新的補充體內能量的手段,顯然就是能夠解決問題的正確方向。
不過,這種事情大概是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得到解決了,因為吳克過去積累的知識已經消耗干凈,這具新人體就已經是結合他的所有知識,能夠制造到現有最完美的情況了。
“該回去了,但在回去之前…”
光影模樣的新人體扭頭,望向了不遠處的生命星球。
“圣光!”
吳克控制著新人體抬手,無盡的圣光突然就從新人體身上附著的金色外袍涌出。
超宏觀世界的生命星球,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的區域,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著的人。
在這一刻,卻都被一股柔和的圣光所籠罩,由衷地感到自己身體輕松起來,和不知名的愉悅情緒在從心底升起。
做完這些,吳克就將消耗了大半能量的新人體,給丟回神國里充電。
然后讓體內,身為左右手的一些神力細胞過來,吩咐她們在自己離開后不要懈怠,要繼續帶領其他的神力細胞不斷成長下去。
在得到這些細胞氣勢十足的回應后,吳克也就摘回自己的神格,斷開了對于新人體的掌控。
通過往生塔與神國世界的鏈接通道,吳克傳送回到了超宏觀的生命星球上,附著在一具備用的超能細胞構成的身體上,就走了出去。
“誒,sd大人,您回來了?”
一個少女看到了他,有些驚喜地打招呼道。
對方是穆云云的女兒,十年前見到的時候,她還是個只有三分之一正常世界的星球大小的小姑娘,而如今,都已經成長為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你母親呢?”
吳克控制著備用身體,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頭,就問道。
“媽媽在葛爺爺那。”
少女說到這,臉上就露出幾分失落。
“葛爺爺快要死了,但他不準備進入往生塔,sd大人,聽說您是葛爺爺的朋友,您還是勸勸葛爺爺吧。”
女孩說道。
“我正是來勸說的,但我并不保證勸說成功,葛先生是我見過的,少數符合我理想中的合格執政者。”
吳克停下手,就道別眼前的女孩。
“好了,我要過去了,不然,葛先生直接斷氣,我也就沒辦法勸說對方了。”
葛先生躺在一張如今時代極為少見的白色病床上,而已經九十五歲的他整個人充滿了暮氣。
“葛爺爺,您還是接受注射吧。”
病床旁,一名微飄著的女人,在祈求著床上的老人。
“生死乃常理,我是個守舊的人,卻不打算接受新鮮的事物。”
然而,老人只是輕輕搖頭拒絕,且還能口齒清晰地說出話語。
“葛先生…”
一名頭發烏黑的中年男人,同樣用有些懇求的語氣,叫喚了對方一聲。
“我知道,李秘書你用親身經歷,為我證明了延壽細胞如今的無害性,但我只是想要用比較懷舊的方式離開而已,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突然響起,眾人一時間緊張起來。
但看著床上快要斷氣的老人,他們卻不敢輕舉妄動。
隨著一道圣光掠過,葛先生才緩過氣來。
而沒過多久,房門也被敲響,吳克推門走入進來。
“sd大人…”
五十多歲的人,卻像是二十多少婦的穆云云,跟吳克打了招呼,卻是用希冀的眼神看著他。
“我想要和葛先生單獨談談,你們能方便一下嗎?”
吳克問。
“都離開吧。”
李秘書不想走,但葛先生卻是讓他離開。
“sd,你又何必強留我這么一個快死的老頭呢?”
待到房間中只剩下兩人的時候,葛先生就開口說道。
“我沒想強留你,剛才的那道圣光,不只是你,卻是全球的人都享受了。”
“還真是大手筆啊!”
葛先生感嘆了一句,并不懷疑吳克的話的真實性。
“葛先生,你是個有才能的人,同時我也知道你一直在防備我,不過現在你要死了,而我也即將要離開這個世界…
嗯,宏觀層面上,其他人我不是很放心,卻是打算邀請你真正地加入新人體圣教,由你繼續照看著這個世界的宏觀層面情況,你覺得如何?”
吳克直接問。
“時間真是個過分的東西,我都快死了,但你卻沒有什么變化。”
“這很正常。”
“恕我冒昧問一下,你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意思是?”
“回家,我已經待在這個世界很久了。”
“不會回來,就像是死了一樣?”
吳克有些無語地看著,問出這話的葛先生。
“會回來,而且我不會死,至少是不會老死。”
“你不是已經建造好了預想中的新人體嗎?”
“是的,但那具身體還不夠完美,根本無法長時間脫離這個世界,我會繼續完善她。”
吳克說道,就打斷還要追問什么的葛先生:“你別給我打岔了,我趕著回家,活不活,給一句話。”
“真夠直接的。”
“你第一天認識我?”
“唉,四十多年的防備,但在死亡的面前,就像是個玩笑話那樣。”
吳克抬起手。
“你干嘛?”
葛先生問。
“你不是打算繼續活下去嗎?”
吳克反問。
“不,我打算休息了。”
葛先生答道。
“哪怕在未來,你會像個笑話一樣,被記載在歷史書上,上面可能寫著,你這人明明能活,卻因為老古董接受不了新時代的變化,從而去選擇自然死亡的事情?”
“對。”
“好吧,雖然你的堅持多少有些讓我無語,但我尊重你的意愿。”
“誒,你不離開嗎?”
“我等著吃席。”
葛先生:“…”
次日,吳克參加了這個世界一位普通人朋友的葬禮,又吃了對方的一頓席,然后才選擇離開這個超宏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