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脆弱且無力,因此不能以個人為主,必須以種族作為考量,伊旺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沒死、沒被追殺來的妖魔種給當做食物吃掉…
這應該算是件好事吧?
伊旺這樣想道,又咳嗽了幾聲,把胃里存余不多的食物殘渣都給嘔了出來,便虛弱無力地躺在勉強算是干凈的地面上,感受著背后地面的冰冷,他現在赤裸著上半身,為了擺脫那些麻痹身體的巨怪血漿,他失去了他的衣服。
而在黑灰不斷下著的世界里,作為人類的他失去了能裹住自己身體、能將黑灰拒之體表外的衣服,這就意味著他已經失去了行動力,一旦走出現在待著的遮掩體,那么天上那些飄落的黑灰就有可能殺了他。
而在此同時,伊旺也確定了一件事,那個把他從巨怪血漿里拉出來的人,只是有著和他們人類相似的外表模樣,但卻絕對不能夠被稱作是人的存在。
至于,對方是什么種族,老實講,伊旺沒能認出來,畢竟,但凡伊旺知道的任何一個種族,大概都是不會捧著天空上飄落的那些靈骸黑灰,然后把它們放進自己的嘴巴里似乎是在食用。
應該就是這樣子…
伊旺其實也不敢確定,在這個瘋狂的世界,出現新的生物(戰爭兵器),都是不會讓人感到意外的事情,妖魔種的誕生如此,另一些改造生命體為己所用,創造出來的戰斗生物大概也是如此。
“所以,你到底是個什么存在,救我又是有何目的?”
伊旺沒敢去這樣直接問,卻是保持著自身的沉默。
只要那人不跟自己搭話,那么他也就絕對不會開口。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沒錯!
那邊,吳克正在吹著氣,對著像是雪花的那些散發淡藍色的黑灰。
等做完這種沒什么意義的事,就一口把手里的藍黑相間的‘雪’吃掉。
這里面,富含了他空虛身體所需的能量。
排除味道過于刺激,就連他也不敢直接開著全吸收,用身體直接去吸外,里面的能量蘊含得倒是不少,只是啃了這片頭頂天空大概一公里范圍內,在半個小時左右下的奇怪的雪,他身體內的部分細胞就感覺到了滿足。
好吧,實在是哪怕靠著口服間接吸收的方式,吳克現在也有種如普通人被灌了三大瓶混合辣椒地溝油水的感覺,卻是真的是咽不下去了。
從地上拿起用怪雪摩擦簡單洗過的麻布披風,吳克就走向那個裸著上半身躺在地上,但在他走過去后就有些警惕看著自己的斷臂男人:“穿上吧,雖然我洗得不是很干凈,但勉強也算是沒有了粘糊的血漿,你現在看起來有點冷的樣子,應該是需要它的。”
伊旺:“…”
他先是看了看少年那張似乎在關心他身體情況的臉,然后又看了看被遞到面前、上面還帶著一些殘余黑灰的自家披風。
接著,伊旺又是看了看對方,沉默了一會,他決定說點什么,卻是認真說道:“我不是您,吃不了黑灰,哪怕是身體上的觸碰也不行,這些精靈死后的靈骸黑灰會殺了我的。”
頓了頓,伊旺才又說道:“當然,若是您是想要看到,我被這些黑灰殺死的模樣,那么,我會這么做的,就當作是報答你救了我,讓我沒有被妖魔種吃掉的恩情。”
不能惹任何強大生物的不快,盡量考慮人類族群的糟糕情況,若不是背包已經給了亞雷拿回去,伊旺說不定會在多觸巨怪把他堵在死地的時候,就拿出匕首自殺。
而就在伊旺伸手,準備去接過那件帶有黑灰的披風時,他的手卻抓了個空,披風卻是被收了回去。
“抱歉,我不知道這事。”
吳克一臉歉意,讓伊旺感到了驚愕。
顯然,擁有比妖魔種更強大力量的存在,對自己這個弱小的人類道歉,這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且等等…”
吳克想了下說道,拿著披風走到了一邊。
伊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見對方把自己的披風,在空氣中先是蕩了蕩。
然后…
對方竟是直接從嘴里,吐出了一口無比寒冷的氣流,呼在披風上面。
伊旺都身體有些發顫,卻是看到周遭的地面,因此都出現了一些冰霜。
接著,吳克雙手抬起,散發出十足的熱量…
便利的人體電熨斗,就出現了!
伊旺驚呆了,他都看到了啥?
一個動作嫻熟、老練的洗衣婦人?
總之,他沒能記住太多超出他常識氛圍內的畫面。
只是,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一件就像是被水洗過的披風,就干凈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敢肯定,這次的披風上面,絕對沒有什么能傷害你的東西在。”
吳克信誓旦旦地說道。
伊旺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身,此刻有些過于復雜難明的心情。
然而,有一點可以確定的,那便是他這個人類探索隊的老人,已經對自身的救命恩人、自己所認定為不是人類的少年,心中的警惕心有所下降了。
對方雖然不是人,但卻可能是親善、可交流的高等種族存在…
這樣想著,伊旺就下意識說了一聲:“謝謝!”
“不用謝,這是應該的,畢竟,剛才我可是差點把你一起給砸死來著,要是作為響應正義呼喚正義使者的我,把呼喚正義的你給直接弄死了,那這烏龍鬧得可就大了。”
吳克有些慶幸地說道。
“呃…”
在吳克的話里,伊旺聽懂了一些東西。
故而,他有些遲疑起來,問:“你的意思是,你是我呼喚過來的?”
“不是你,難不成這里還有其他人嗎?”
吳克敢確定周圍三公里的范圍內,絕對沒有其他人、又或者是被自己砸死的那種大體量生物的存在。
按照每次正義之門的穿越,都會把他帶到需要正義的目標對象身邊,好吧,之前那扇破木門的三萬米高空穿越、以及數千米地底穿越的情況不算,這次的正義穿越卻算是最正常的一次,大概…
反正,吳克已經確定了這次的正義呼喚者,應該就是眼前的斷臂男人沒差了。
“我叫吳克,是個正義使者,打敗壞蛋,或者打敗怪獸、又或者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那些事,你完全可以大膽放心地交給我,我雖然不敢保證能夠做到最好,但我會盡我所能去做那些正義的事情。”
他這樣自我介紹道。
“所以,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伊旺:“…”
活了有二十多年,他就沒遇到這種奇葩的事。
但,這人卻是對少年的自我介紹,隱隱有了明明自身清楚是不切實際的念頭的期待之感…
“您,是故事書里的救世主嗎?”
伊旺問。
吳克:故事書,(-)??
就在吳克與伊旺在廢墟里進行友好交流的時候,迅速撤離廢墟的里克、亞雷兩人卻是騎著有著厚實毛發、可以在不斷下著黑灰的世界里保護自身的駝馬,在往他們的聚集地而去。
天空沒有日月輪轉的過程,但人類有自己一套的計時方式,在差不多度過了有二十個鐘頭后,長途跋涉的兩人停在了一個碎石峽谷里修整。
而越靠近目的地,作為首領里克的腳步就越是緩慢。
在臨時停下來修整、隱藏自身的碎石峽谷里,他抬起了頭。
天空卻同樣在休息了一小會后,又重新下起了代表死亡的黑灰‘雪花’來。
里克沒有把自己的兜帽掀到腦袋上,一朵小小的黑灰就落在他的額頭上,那里很快就出現了被燒傷的痕跡,沒有鮮血流出,但痛感卻毫無遲緩地傳進他的思維中。
然而,里克就像是沒有痛覺神經一般,只是手抵在自己左邊的胸口上,靜靜看著往他這邊繼續飄落下來、漂亮但又很危險、還沒徹底熄滅哀嚎淡藍色光芒的黑灰。
這一刻,里克想到了死,或許黑灰就是上天贈給人類的、在殘忍中僅存的慈悲。
只要張開嘴,去接住一些,人類很快就能倒在地上,然后死掉,與這個殘忍世界告別。
里克的嘴巴動了動,似乎有要張開的意向,但同伴亞雷這時候,卻從前面喊他道:“你在干什么,里克?快把你的兜帽戴好…”
緊張而又關心的話,驚醒了里克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回應。
亞雷趕緊跑過來,幫他把兜帽拉起,才想要對里克說點什么,就看到了一雙求死者的眼睛。
想要說出的話語停在了喉嚨里,兩人對視了一會,亞雷的氣質就在這一期間,逐漸變得沉穩起來,他沉著聲音說道:“伊旺的事,就讓我去跟他妻子和女兒說吧…”
“抱歉。”
提到伊旺,里克眼中的死意迅速褪去,正如對方訣別前對他說出的抱歉,理解了其中意思的里克,卻是為自己冒出的求死之念,感到了抱歉。
“但伊旺的死,還是讓我來說吧,我才是聚集地的首領,而我,也才是命令他去死的人,這份責任在我的身上,而不是亞雷你…”
深深吸了口氣,里克就牽著兩匹駝馬,腳步不知道是輕快一些,還是更加沉重許多的,朝向他們的聚集地一步步而去。
碎石峽谷被甩在了他們后面,長長的足跡從這里延伸出去,但在天上雪花——那些黑灰不斷落下來后,就被逐漸掩埋,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里克兩人所在的人類聚落,隱藏在被雪封閉的森林更深處,位于尖銳突起的巖山山麓下、某個隱蔽的洞窟里。
從外面看,那和一般的野獸巢穴沒什么兩樣。
不過,只要往內部前進,就會看到天然形成的石柱子,有數個老舊的吊籃就掛在那上面。
取下吊籃里的一塊晶石,拿起旁邊放在撿漏藤簍、有著夾口的棍子,把晶石鑲嵌在上面后,就往旁邊流淌而過的山泉里放。
等浸濕后,棍上的晶石就散發出微弱的熒光,只能些許地照亮這里昏黑的環境,卻也足夠讓熟悉這里的人繼續前行。
滕簍里剩下一根木棍,兩道微弱光亮,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洞窟深處…
“儂娜,這就是你的名字。”
一名年輕的少女,在勉強算是學堂的地方,教著聚集地里的孩子識字。
就在這時,有人跑了過來:“克羅妮,里克他們回來了。”
克羅妮站起身,滿臉都是喜色,去到外面探索能夠回來,這就算是一個好消息。
而旁邊,手里拿著寫自己名字木板的小女孩——伊旺的女兒儂娜,這時候眼睛里也閃動起亮晶晶的光芒,她興奮地喊道:“爸爸回來了!”
顯然,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和里克一起出去的。
洞窟極深處,是一片開闊寬敞的空間,如今這里容納了將近兩千人。
這里并不昏暗,靠著自亮的苔蘚和晶石取光,若放在正常的世界里,別有一番風景的這里,或許能成為稀有的自然景點被保護起來。
但現在的這里,就只是作為人類茍延殘喘、為數不多算是比較安全的地方。
一個酒紅色頭發的少女,一路從洞窟里跑了出來,她跑到了防止野獸可能跑進來這里的木門邊,就直接往門前的白發少年身上撲去,用雙臂直接摟住了對方的脖子。
“里克,太好了!”
“克羅妮…”
“真是的,才回來,究竟要讓我擔心到什么時候。”
少女有些抱怨。
“還有,我不是告訴你,要叫我姐姐的嗎?”
當初里克的聚落被高位種族戰斗的余波波及摧毀后,年幼的他加入這個新聚落的時候,就是由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克羅妮照顧的。
“讓你擔心,抱歉了,但現在才回來,我們也已經是盡快了。”
“誒,怎么才你們兩個…”
話語突然停住,克羅妮意識到了什么。
“伊旺,他…”
“里克、亞雷,歡迎回來!”
這時候,腳步較慢的儂娜才跑過來,一臉小興奮的模樣。
卻是打斷了他的話。
這是個可愛的小女孩,正期待自己外出父親的歸來。
“我爸爸呢?”
“你父親,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