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一生一次的請求
慶功會結束后的第二天，除了楚星默憑借著自身多年養成的強大作息習慣早早醒來以外，其他人都不出意外睡到了中午。
陳果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抱著那張職業聯盟資格書看個不停，似乎還在懷疑迄今為止經歷的到底是不是一場大夢。
徹夜狂歡，不僅發泄出了內心被壓抑許久的情感，似乎就連記憶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或多或少受到了些許影響。
只是對于有心人來說，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很難以忘記。
“小唐…”
“怎么？”唐柔轉過頭，不解地望向眼前欲言又止，莫名猶豫的蘇沐橙。
“…沒事，來喝點水吧。”盡管對于昨晚離開時發生的那件小插曲留有糾結，但在仔細考慮過后，蘇沐橙暫時還是放棄了刨根究底的打算。
很多事情現在是說不清的，即便問了也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還是且看日后會怎樣發展吧。
蘇沐橙這般想著，眼神卻仍控制不住地打量向唐柔精致的側臉。
唐柔被她古怪的視線看得心里一陣發毛，暗自猶豫莫非是先前起得太匆忙，哪里沒有收拾好么？
經歷了昨夜的狂歡，眾人心頭積攢許久的壓力被徹底釋放一空，周日這天的日子過得也相對平淡。
而今天，恰好也只榮耀職業聯賽第九賽季常規賽倒數第二輪的最后一日。除了個別排名墊底的尾部隊伍以外，強隊的順次排位都已成為定局。誰能夠抓緊這最后的尾巴，成功躋身進季后賽的行列，往年也算是榮耀圈內比較為眾人關心的問題。
結果就是這樣個關鍵的日子，世人關注重點卻都不約而同放在了“挑戰賽奇跡”和“嘉世對外緘默”這兩個方面。
尤其是隨著葉修退役后的可憐遭遇被各大媒體紛紛曝光，除了路人圈子以外，職業圈也開始有選手陸續下場，通過各種媒體渠道談及了自己對此事的看法。
包括韓文清、張新杰、王杰希、喻文州、黃少天等大牌選手在內，甚至就連出道至今始終沉默寡言，說出口的話都能被統計清楚的周澤楷選手，在面對媒體采訪時都很罕見的表達了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
“不應該。”
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三個字，但放在周澤楷身上，卻能讓人清晰感受到他話語間的不認同。
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黃少天那份長到不能再長的發言。采訪是以qq聊天的形式線上進行的，只能說采訪黃少天的記者屬實是個老實人，竟然將和那位話癆對話的內容一字不落地放了出來。
“嘉世垃圾，興欣牛逼！”
或長或短，或文字或語音，無論何種形式何種發言，在面對這件事時，各大戰隊接受采訪的選手都像是早早就商量好了一般，眾口一詞對嘉世進行著嚴厲的譴責。
事件在職業選手出面發聲后不出意外的，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如果說原先的所有節奏都是嘉世粉絲內部針對自家俱樂部展開的清算，那么現在的情況就是整個榮耀圈都對嘉世的惡劣作為展開了一系列的口誅筆伐。
除去部分自發的人群外，各家戰隊粉絲基本都是本著恨屋及烏的原則—“既然我家大神譴責你，那我作為粉絲無論如何都得跟著罵上幾句，不然怎么配得上粉絲這個稱號？”
群眾的力量是無限大的，跟現在的整體大節奏比起來，先前嘉世粉絲造成的那些動靜甚至只能算作是小打小鬧。
就連國內最權威的媒體電競之家，都在新一周周一發行的日刊中對此次相關事件進行了全方面，事無巨細的報道。至于剛剛結束的常規賽第37輪職業比賽的結果，則是被擠到了頁面某個無比狹小的犄角旮旯當中。
比賽結果如何，那些戰隊進入到了季后賽，已經根本沒有多少人在乎了。大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在史無前例的輿論風暴中，嘉世到底要如何才能化解這場建隊以來最大的公關危機？
依舊是沉默。
無論線上還是線下，嘉世都沒有采取任何在旁人看來可能的措施。甚至從挑戰賽結束至今，都沒有一個嘉世方面的相關負責人站出來說上哪怕那么一句話。
如此不作為的姿態，已不單只是擺爛兩個字能形容的。
很多深諳俱樂部營運策略的業內人士紛紛從中嗅到了些許詭異的味道。
在旁觀者的觀望與粉絲們的口誅筆伐中，事件又繼續發酵了兩天，直接周三傍晚時分，一則關于“嘉世、輪回俱樂部高層于S市會晤”的小道消息開始在互聯網上以驚人的速度流傳開來。
這則消息是一家不知名的三流媒體報道出來的，放在平時甚至根本不會有人去在意。
但在如今這個敏感的時刻，嘉世方面任何細微舉動都會招來數以萬計的圍觀，更別提像這樣與其他俱樂部毫不掩飾的線下接觸。
有記者立刻通過擁有渠道向相關人員詢問求證，嘉世方面自然依舊是三緘其口，倒是輪回那邊很痛快的承認他們確實和嘉世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線下交流，至于交流了那些具體內容則無可奉告。
輪回不想說，卻并不妨礙人們發揮頭腦積極地去揣測。以嘉世現在的處境，和輪回交流的內容肯定不可能是約個訓練賽這種毫無意義的小事。
最大的可能，是嘉世已經做好了一條道走到黑的打算，自暴自棄開始清倉大甩賣。
盡管這是沒有絲毫證據的隨意揣測，依舊在網絡上獲得了相當程度的支持。看樂子的人樂于見到更大的樂子，而嘉世的支持者們卻是真正有些慌了。
時間在沉默與混亂中消逝，工作日的五天很快過去。時間轉眼來到了周末。
6月7日，是榮耀職業聯盟第九賽季常規賽的最有一天，也就是在這一天，進入新聞緘默近半月的嘉世俱樂部突然打開了一切對外渠道，而后發布的首條消息，就是一顆在榮耀圈掀起了大地震的重磅炸彈：嘉世俱樂部，掛牌出售。
如果嘉世還在聯盟當中，這則通告中間應該還會再加上兩個字—“席位”。不過若是嘉世還在聯盟，想來也不可能會有掛牌出售這種事情發生。
“本人因為俱樂部多年經營導致身心俱疲…”
陳果盯著手中的手機，將嘉世老板陶軒委托發言人發表的言論一字一頓念了出來，“所以覺得是時候換一種生活方式了？”
“什么鬼，陶軒這是打算跑路嗎？！”發表的內容并不長，陳果三兩下看完后，幾乎是下意識地叫了出來。
可惜在這樣的時刻，并沒有人理會她語氣間的錯愕。眾人紛紛抱著手機飛速瀏覽著近段時間互聯網上發生的一切，直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位于客廳最中央的楚星默和葉修蘇沐橙三人。
先不談他們這些旁觀者，這三個人，畢竟是曾與嘉世有過直接關聯的人。現在嘉世要被掛牌出售，他們心里又該是作何感想？
“什么掛牌出售。”葉修松開已經滾到頁面最低端的鼠標，黑著臉冷哼一聲，“根本就是清倉大甩賣！”
蘇沐橙也放下手機，眸光中隱約可見幾分暗淡，“嘉世這次，恐怕真是要解散了。”
聽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其他人心頭震撼莫名同時，也都不好再發表什么看法。畢竟嘉世落得今日局面，他們這些人或許談不上是罪魁禍首，但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系。
眾人正欲將目光移向始終都未發一語的楚星默身上，卻見對方默默地將手機揣回到兜里，隨即抄起掛在沙發背后的外套，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朝著外面走去。
“你去哪？”陳果此時離他最近，見狀便下意識問道。心里暗自納悶莫非這件事打擊太大，弄得楚星默一時半會有些承受不了？
“醫院啊。”楚星默放慢腳步扭頭，臉色平淡到看不出絲毫喜怒。話音剛落，就見除了葉修蘇沐橙外所有人正以十分錯愕的目光盯住自己，反而理所當然道：“到點了，我該去給沐秋送飯了。”
眾人目送著他走進廚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沒事吧？”陳果湊到蘇沐橙身邊坐下，語氣里不免有幾分擔憂。
“沒事的。”蘇沐橙擺了擺手，完全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我想星默他，肯定是早就料到這種情況會出現。”
回想起對方這幾日的狀態，加上方才知曉此事時毫不意外的態度，陳果下意識點了點頭。
“這么說，星默他好像總能未卜先知似的。”
“也不全是啦。”蘇沐橙神秘一笑，沒說原因，僅是在陳果不解的注視下輕輕搖頭。
“而且現在…”
“比起他，沐秋才是那個最需要開導的人。”葉修一臉早就看透一切的表情。
聽他們這么說，眾人這才紛紛恍然大悟。
“可是，嘉世現在已經宣布掛牌出售了…”喬一帆忍不住問。
就算楚星默真的神通廣大手眼通天，結果已經發生的事情，又要怎么才能做出更改？
“會有辦法的。”葉修注視著楚星默自廚房離開，漫步遠處的身影，隨口喃喃道：“他總會有。”
楚星默踏進病房的瞬間，一眼便看到了擺放在左邊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上不出預料正顯示著陳果一眾人之前瀏覽的網頁新聞。
“給你帶了點水果，剛才樓下稱的，蠻新鮮。”將飯盒和裝著各種果蔬的塑料袋隨手擺到一邊，楚星默方才拿過依舊亮著屏幕的手機，僅是看了兩眼便將其重新關上，丟回到蘇沐秋垂著的手邊。
“恢復得不錯。”強迫自己忽略到眼前人微微發紅的眼眶，楚星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和平常一樣平靜，“原本還在想你初步恢復需要多久，沒想到這么快就可以上網沖浪了啊？”
“只有一只手而已。”蘇沐秋無聲咧開唇角，將左手稍稍舉起同他演示。
楚星默托起他的手臂仔細觀察一會后，認真點了點頭，“已經很好了。”
說完他便從袋中挑出個最為飽滿的蘋果，拿出小刀用心削了起來。
就在這短暫的沉默中，蘇沐秋沙啞著嗓音突然開口。
“星默…你說為什么會這樣啊？”
他的嗓音干澀且沉悶，只聽一聲便讓人不由擔憂他會不會說著說著，突然就落下淚來。
楚星默正在削蘋果的手微微一頓，他低下頭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方才將自鼻尖縈繞的那抹酸澀重新壓了回去。
為什么會這樣？
誰都不想這樣，可事實已經發生了，現在說那些所謂的場面話又有什么意義。
“沐秋，你先別想太多…”楚星默依舊低著頭，仿佛想借手上削到一半的水果回避開蘇沐秋那泫然欲泣的雙目。
“我也不想去想那些，可是…”蘇沐橙猛地伸出那只能動的手攥緊他的衣袖，用力之大，甚至讓僵硬的上半身都產生了偏移，“嘉世要沒了呀。”
怎么能不去想呢？那可是寄托了他夢想與人生意義的地方啊！
自己已經錯過了十年，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彌補過往的機會，嘉世，卻已經要不復存在了。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如果他蘇醒的時間再早上一點，那怕只是早上兩三年，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都怪我…都怪我…”蘇沐秋低著頭，眼淚終是無可抑制地流了下來，清澈地滴在潔白素凈的被單上，暈染出一團團渾濁的痕跡。
“沐秋，你千萬別這么想。”楚星默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掌，咬牙道：“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們只是…只是走在各自認為正確的道路上而已！”
蘇沐秋沒有回話，依舊將頭抵在他的肩膀上低聲抽泣著。
將削好的蘋果連著水果刀一切放回到床頭柜上，楚星默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慢卻堅定。
“放心，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你就耐心等著吧。”起身將對方上班重新扶回到床頭靠好，楚星默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那雙原本清澈的雙眸里，已因焦躁布滿了通紅的血絲。
“相信我！”
“嗯…”蘇沐橙緩緩松開了攥住他衣袖的那只手，抬頭殷切地注視著他，眼神充斥著渴望與祈求。
“拜托了…”
“會的，我答應你。”楚星默用力點頭，承諾自嘴邊涌出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突然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上午。
不一樣的時間，卻同樣被人這樣殷切的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