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欲斷魂

　　2024年4月4日，周五，一個傳統而又古老的節日—清明節。似乎是為了印證那首從某位唐朝著名詩人筆下流傳了近千年的古詩，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早上7點就開始下個不停。

　　在氣候逐漸變暖的現在，些許微不足道的雨水再不能給人以冰冷徹骨的感覺。對生活在H市的人們來說，縷縷細如牛毛的雨絲滴在臉上帶來的,

　　是前所未有的溫潤與舒適。

　　走在街上，空氣中似乎隱約可以嗅到陣陣淡淡的泥土芬芳，令人心曠神怡。

　　視線無法企及的地方，街邊綠化帶和公園植被覆蓋著的泥土下，零星的種子只汲取著這場春雨的滋潤，等待在不久后的歲月里換發新生。

　　這一天,

　　同樣也是榮耀挑戰賽線下賽最終戰揭幕的日子。嘉世與興欣,

　　在通過了挑戰賽的重重險阻之后，又會是那一方,

　　能夠真正的笑到最后？

　　勝，通往職業聯賽的康莊大道將再無一絲阻礙。敗，則跌落凡塵，要么繼續在挑戰賽的泥沼里掙扎沉浮，要么自此退出舞臺，溟滅于歷史。

　　“清明時節雨紛紛…”楚星默倚靠在座椅上，調整方向凝望著窗外縹緲的雨幕，眼中倒映出朦朧的千絲萬縷。

　　在他的背后的會議室里，收拾好著裝的興欣眾人正三三兩兩的做著自己的準備工作。或是檢查攜帶外設，或是坐在一起聊天，縱使窗外縹緲的雨幕也依舊無法掩蓋住室內略顯嘈雜的聲響。

　　楚星默在眾人身上一一打量而過，每個人不同的心理活動也在這一刻被他盡收眼底。

　　除了葉修和魏琛這兩個老家伙以外，在場眾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絲緊張。

　　正因如此，才會持續做出那么多多余的動作，想以此來緩解內心不安的情緒。

　　缺乏足夠大賽經驗是小事，這份緊張也并非來源于他們對自身的不自信，更多的，是一種因對未知結局不確定而產生的惶恐。

　　就連平日里最冷靜沉穩的安文逸也是如此,

　　楚星默眼看著那鼠標被他從背包里拿出來，翻來覆去檢查了四五次。

　　難道還能看出花來？

　　楚星默失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打算說些什么。

　　這種時候，感到緊張并不見得是件壞事。緊張會產生壓力，把握好中間那個度，壓力就會某些情況下變成催促人前進的動力。

　　朝夕相處了近一年的時間，每個人的進步楚星默都看在眼里，他對他們有信心，相信他們能妥善處理好這份壓力。

　　時至今日，所有的準備工作他們都已經做到了最好，無論是積極的訓練，還是搜刮材料強化角色，都已經達到了他們力所能及的極限。

　　就像準備考試一樣，無論事前做了多少模擬試卷，看了如何多的復習資料，真正決定一切，還是最終在考場上的發揮。

　　盡人事,

　　聽天命。

　　“早飯吃什么？”魏琛這時吆喝著嗓子問,

　　似乎和葉修聊了會天還把自己聊餓了。

　　“粽子！”

　　陳果將房門口的餐車推了進來，掀開餐盤上的蓋子,

　　被嫩綠色粽葉包裹的鮮粽頓時散發一陣熱騰騰的香氣，搭配上一旁乳白色的豆制飲品，直叫人胃口大開。

　　早餐是酒店提供的，大概是考慮到今天這么一個特殊的日子。

　　吃早飯的過程中又起了一點小小的波瀾。魏琛、唐柔、喬一帆、安文逸都是北方人，在吃粽子方面也都是標準的甜黨。

　　其他人都沒什么表示，魏琛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吃飽了咸的沒事干，居然就著這點開始大做文章，逮著楚星默、陳果幾人就是一陣瘋狂吐槽。

　　“開戰吧，甜粽子才是人間正道！”

　　“胡說，明明咸粽子才是天下第一！”論挑事，包子可從來就沒怕過誰，立刻跳了出來跟老魏針鋒相對。

　　說起來這家伙也算是在場為數不多的異類，不知是不是得益于他那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神經細胞，緊張這種情緒，好像從來不會出現在這家伙身上。

　　陳果這會心事重重哪有那閑工夫搭理魏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便端著盤子走到了唐柔身邊坐下。羅輯和莫凡都屬于不擅言辭的類型，更不會在這種事跟魏某人擺開架勢吵出個好賴。

　　楚星默掃了眼這場別開生面的撕逼大戲，默默感嘆這兩人當真是調節氣氛的一把好手。

　　被這么一攪合，原本縈繞在眾人之間的緊張氛圍霎時間被沖散了不少。

　　隨即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正蘸著白糖吃甜粽子的葉修，顯然沒想到的這個平日里不顯山不漏水的家伙，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北方人。

　　考慮他可能的家庭背景。北方…符合條件的大城市算起來也就那一個吧？這么說的話，上次去B市那邊，這家伙也是真沉得住氣。

　　“只是在這邊待得時間比較長而已。”感受到楚星默投來的視線，葉修知道他肯定猜到了什么。盡管早已了解，心里對他這方面的敏銳還是分外無奈。

　　按他這明察秋毫的能力，不轉行去當偵探真是可惜了…

　　望著遠處還在撕逼的兩人，葉修看了眼手中的粽子，揚起眉若有所思，“真要說起來，我倒是甜咸皆可。”

　　“誰在乎你這種事啊！”楚星默一頭黑線。

　　明知他是在轉移話題，卻也曉得他暫時不想談及自己的家事，沒有再追問，專心解決起了手中的美食。

　　軟糯的粽香搭配上甜甜的豆沙或咸咸的肉粒，蘸一口白糖或醬油，吃起來分外過癮，醇香更是在唇齒間經久不散。

　　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個人心頭都涌現出了無限的滿足，片刻前的緊張與忐忑也早已是消失不見。

　　盡管眾人聚在一起吃飯的次數并不算少，但在這樣的時節，這樣一個決戰的前夕，大伙坐在一起吃上這么一頓粽子，當真稱得上是件令人無限回味的事情。

　　“唉…”陳果放下手中的粽子，低低嘆了口氣。

　　這種幸福美滿的時刻，她不由想到了另一個人，一個正身處敵陣當中的人。

　　蘇沐橙。

　　昨晚離開醫院以后，她便跟他們分別了。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她在做些什么，此刻，又會是怎樣的心情？是不是也像興欣的諸位一樣，享受著這樣一份美味與甜蜜，為即將到來的比賽積極籌備呢？

　　她的嘆氣聲很輕，卻依舊落到了有心人耳中。

　　楚星默轉頭看到她面色愁苦的在和唐柔說些什么，心里就將她的想法差不多猜了個大概。

　　如果沒有經歷昨天發生的那些事，他恐怕也會和陳果一樣對沐橙產生止不住的擔憂。只是現在，怕是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不用擔心沐橙了。”楚星默的聲音不大，卻恰好能夠讓包括陳果在內的所有人聽到，“她可比你們想象的堅強的多。是比賽，就全力應對，不被任何情緒所左右，這才是職業選手所該有的電競精神。”

　　“可…”天天跟在楚星默左右，陳果再清楚不過。

　　這么長時間以來，對于這場比賽，即使早就清楚可能要面對上蘇沐橙，楚星默心里依舊沒有摻雜任何除了比賽之外的東西。

　　沒有過度期待，也沒有不必要的優柔寡斷，看起來冷酷無情，只是以忠實唯一的態度對待著比賽，對待著榮耀。對手是誰，在他眼里都是一樣。

　　就連葉修，也沒有對這場比賽摻雜任何不必要的情緒。無論是先前被迫退役，還是與嘉世之間藕斷絲連的羈絆，都沒有讓他產生哪怕一絲異樣。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平常心吧，也只有像他們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屹立在榮耀的頂點，成為無數人仰望的一代大神。

　　所謂大神，果然就是要做到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

　　就拿陳果來說，雖然她也很明白有些道理，很認可這種態度，但她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像楚星默葉修這般淡然。

　　“你這么想，真的沒問題？”葉修少見地面對楚星默皺起了眉頭，顯然對他這般話頗有些微詞。

　　楚星默側頭瞟了他一眼，反手將一個煙灰缸遞到他面前，“別把煙灰彈到酒店盤子里。

　　他沒有立刻回答葉修的問題，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昨天握住蘇沐橙算安慰時，對方輕聲所說的那番話，堅定且嚴肅。

　　“現在的我，可不是再需要你照顧的小女孩了啊…”

　　室內眾人都望向他的背影，楚星默和蘇沐橙的關系，事到如今早已成為了興欣人盡皆知的事情。大家都很想要知道，和后者關系非淺的他，究竟是如何看待這場可能有史以來最令人糾結的對決。

　　“你以為沐橙還是那個需要你我護在背后照顧的小孩嗎？”楚星默轉頭望著葉修，目光仿佛穿越時間，回到了從前，“如今的她，有能力獨自面對任何困難。”

　　“即便，那份困難是來自于你我！”

　　這番話平淡而又不同尋常，落在葉修耳中，宛如鐘鼓齊鳴，振聾發聵。

　　長久以來，他習慣性的將蘇沐橙當成了妹妹一般的人物去對待，去照顧。卻忘記了，在沒有蘇沐秋，沒有楚星默的那些年里。蘇沐橙心里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在面對自己時展露出那份令人心安的笑容。

　　她是在被自己照顧，可與此同時，她也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茁壯成長，日復一日。

　　意識到這點，葉修心里頓時涌現出了一陣止不住的復雜。那種“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使得他在面對楚星默時，突然有些理解了曾經蘇沐秋的想法。

　　總覺得，有些微妙的不爽啊…

　　“好疼！”

　　只見葉修突然起身，在所有人愕然、不明所以的注視下，一言不發地走到楚星默身邊，抬手就在后者腦袋重重錘了一拳。

　　“你這家伙失心瘋啊，干嘛突然打我？！”楚星默揉著腦袋大吼，感覺差點就被打的腦震蕩了。

　　“兩個原因。”葉修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個“V”，嘴角揚起的笑意怎么都抑制不住，“第一，我突然看你有些不爽。”

　　“啥？”

　　所有人莫名其妙間，葉修伸著的食指微微彎曲，不急不緩地說出了第二條理由，“第二嘛，則是我想以一個別開生面的方式，為這次比賽搞個出征祭旗。”

　　“你祭旗的方式，就是在我腦門上重重來上一拳？”這第二條理由比第一條理由奇葩了不知多少倍，楚星默差點都懷疑眼前這家伙是不是突然失心瘋了。

　　他這做法放到古代，跟出征前軍隊主帥突然說要砍了手下最得力大將的腦袋有什么區別？神經病嘛這不是！？

　　在場所有人都被葉修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目瞪口呆，半響的沉默之后，不知誰率先從嘴邊蹦出了一聲止不住的笑意。霎時間，歡快的笑聲在室內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你干脆順便說點什么吧。”陳果好不容易止住臉上不斷揚起的笑容建議道。

　　反正已經無厘頭到這個份上了，也不介意局面再混亂一些。

　　在楚星默幽怨的目光中，在所有人期待的注視下，葉修清了清嗓子，平靜地吐出兩個字。

　　“取勝。我的話說完了。”

　　“就這？”魏琛用小拇指掏了掏鼻孔，一臉不屑，“我放個屁都比這個響好吧。”

　　短暫沉默過后，包子第一個帶頭跳了起來，一臉興奮地大吼。

　　“噢噢噢噢，必勝！必勝！”

　　一串凌亂且單調的音節，如果不是最后那兩字，眾人甚至不知道這家伙突然喊叫些什么。

　　有些不明所以，但那份炙熱而火烈的情緒，依舊無比準確的傳達到了每個人心中。

　　葉修的話很簡單，卻也很不同尋常。就像這支東平西湊的隊伍建隊至今，他們一直所做的那樣。

　　他們曾經創造過一個又一個在他人看來完全不可能的奇跡，誰又敢斷言這一次，他們沒有再創輝煌的可能？

　　“好了。”敲門聲響起，楚星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時間，在瞪了葉修一眼后微笑著向所有人點頭示意。

　　“我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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